第八章
许轻舟总觉得对肖寒有愧，事出有因。故事要追溯到大学期间——
那是一个夏天，那是一个夏天的夜晚。
她去做家教辅导小孩写作文，回学校的路上在偏僻处被人尾随。她掏出手机却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没电关机了，她只好故作淡定的装作打电话的样子演戏。
还记得那天的夜晚有凉凉的风她依然紧张出了一身汗，前面是巷子也没人，她不敢走进去。就对着关机的手机说，那我在巷子这边等你，你快点。
身后的脚步声一点点走近，她的每一条神经线都崩的紧紧的。这时突然出来一个人拍了一下她肩膀，对她眨眼睛说，够快了吧。
那双眼睛好像装满星星的琉璃，一瞬间照亮了她的生命。
她讲不出话，任由他揽过自己的肩膀往前走。
“别怕，那个人应该没跟上来，你是厦大的？”
“嗯，谢谢你啊。”
“不谢，举手之劳。漂亮的小姑娘还是不要一个人这么晚出来，多不安全啊。”
“你也是厦大的？”
“不是啊，我是来旅游的，顺道救死扶伤，劫富济贫的。”
他拉下口罩，笑起来漏出白白的牙齿，许轻舟那一瞬间觉得晋江小说男主的脸都有了形象。她从来不是颜狗，可是，这一刻她才明白。原来，不是她不颜控，而是没有遇见对的人。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他就是那个，一瞬间让她哑口无言的人。
“前面就是你的大学了，你安全了，我走了，我还得回去与朋友们汇合呢。有缘再见！”
“你……你叫什么名字？”
“肖寒。”
他背朝自己招招手没有回头，而她也忘了摘口罩。
“肖寒……嗯，我记住你了。”
这一记就是八年，八年的时间足够长，足够让一切都面目全非。
故事里这是他们第一次相见，再次见到这个名字就是他突然素人出道。
她开始不确认是他，后来跑去他经济公司外面看新出的彩报，确认是他，她毫无缘由的激动的半晚上没睡着。从不追星的她知道了他的年龄、身高、体重、甚至星座和爱好。不热衷于任何事的人，卡点等着看综艺，结果看综艺里没有名气的他被人忽略被人欺负，捧高踩低的厉害，就再也不愿意看综艺。
后面发生的事，就像走马灯一样。母亲李春晓的离世，她也彻底收起了女儿的小心思，再无后顾之忧的她准备殊死一搏。她回到了许家，正式改姓，由李轻舟变成许轻舟，由籍籍无名的小丫头摇身一变变成了华盛的长女。再然后，认祖归宗就得重新开始一切。她被送出国进入名校镀金，那年她也不过是24岁。
三年后学成归来，她有了门当户对为她保驾护航的未婚夫。而那个时候的肖寒，因为得罪圈内大佬被资本舍弃，让狠狠的一张大网套牢，各种拉踩和黑料让他差点没了活下去的勇气。
那个时候她刚刚回国，父亲的委任状也刚刚递到她手里。年纪轻任务重，她想要快速在华盛站稳，在她焦头烂额之际，她抽身乏力。其实那个时候她是可以帮他的，以父亲许家印的社会地位和人脉关系，就算是不能一夜颠倒，也可以在这场风暴中心拉他一把。
可是，她没有，她的事业起步都没有，如果让人看到了她的软肋那么她的复仇之路还没开始就结束了。所以，她只能看他受尽委屈和谩骂，却什么都没做。白月光，变成了她看一眼都觉得内疚的存在。
越是渴望接近的，她越是恐惧面对。后来，应邀去看的话剧，竟然是肖寒参演的。那个时候，他已经渐渐走出阴霾，开始接触一些通告。看他手足无措的往边上靠，一脸的自卑和胆怯，没有笑意，略显孤独的神情，让她竟然心里泛酸不敢直视。
所以当他们还没谢幕在中场休息的时候，她就直接从后台走了。
嗯，这就是所谓的有悔。因为他曾经帮过她，在她孤助无援的时候，他给了她光，照亮了她一直昏暗的人生。那个时候她曾经发誓，一定会回报他，给他他想要的，尽她所能，在有生之年。可是，后来看采访说他差点没熬过去。她就有了悔，是她食言了。原来，誓言在现实面前是那么不堪一击。
那段时间她刻意的避开和他有关的一切新闻和八卦，她给自己安排满满的行程和约会。那些跟她坐在一起的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他的影子，或许他已经是刻在她骨子里的初心。所谓，一眼万年原来是这个意思。说起来，许轻舟这样一个冷漠慢热的人，怎么就会一下子陷进去。或许是她习惯了掩饰脆弱，从未被人保护，他给了她片刻的温暖；也或许是她从未喜欢过什么东西，而他是她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越是隐藏越是沉入心底，越久越重，到最后她都搞不明白为什么就那么重要了。也许不过是，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罢了。
肖寒跟沈翊打篮球歇着的时候，他说起有个粉丝给他寄书的事情，却没有说起后来的‘加油’‘对不起’。他不知道那个对不起是什么意思，他也不想告诉别人。就算是沈翊，关于她的部分他也不想说太多。
“别抱什么桃花幻想，她选择这种方式，基本上断定肯定不好看。好看的粉丝，哪个不会争取到机会跟你相见。顶峰什么的，也不过是为了吸引你的注意力而已。不过能留学不是有钱就是学霸，总而言之，就是长相方面别有太高期待，你这恋爱经验太少了。”
“我不这样觉得，一个人的外貌也没那么重要吧？再说了也不能以貌取人，我只是想见见她，又没想干嘛，我就是想当面谢谢她。没有她，咱俩也不能成为好朋友啊。”不仅仅是想见见是怎样的人，会在书的扉页，写下娟秀的小楷，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外貌不重要？两百斤的妹妹你就知道重不重要了，你就等着幻想破灭吧。”
“不，我倒是很期待。”
当天晚上肖寒辗转反侧，在微博上难得的更新了一条——
顶峰相见。你……还在吗？
配了一张呆呆望着灯的照片。
评论区直接刷屏：
在
我在
我会一直在
我会永远在
我无时不在
我无刻不在
然后也有理智一点的小兔子都在研究他是不是要代言哪家灯饰了，许轻舟看着这条微博，恐怕粉丝们搞错了方向，他这是在隔空喊话给谁，发呆，看灯，就是等待。肖寒在等什么？她知道，他在等当年那个给他加油的姑娘。
她是许轻舟，也是那个给她寄书写信的小姑娘。可是，她现在应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
两天了，一条条的私信和回复看的他头都大了，可还是没有找到想要的答案。
“老大，要不我帮你看吧，你休息一下。”大毛并不知道他在找什么，只是看到肖寒的眼睛都打架了，还在翻看着评论，有点不忍心。
“不用，你去睡吧，明天早点过来喊我，我怕我起不来。”
“明天要去华盛大厦，可不能迟到，化妆师会提前到的。老大，你说上次那个美女姐姐会不会去看你？”
“哪个美女姐姐？”
“许家大小姐啊？白到发光的那个！”
“睡不睡？再啰嗦把你扔出去。”
“好的老大。”如果他能拎得动的话。
肖寒走了一会神，她应该不会去吧，毕竟两人的上次见面不是很愉快。
华盛总部大厦。
许轻舟站在高处角落里看着正在接受采访的肖寒，他刚出道那会的明媚感已经被稳重代替，不笑的时候和沉默的时候，满眼的阴郁和高冷。红气是养人的，同样也会杀人。当你红了，你的身边全是好人，当你籍籍无名，任谁都可以压你一头，踩你一脚。娱乐圈，终究还是毁了当初那个赤诚热血的少年。
如今的肖寒，即便只是就站在那里依然闪耀，她盯着看一会根本移不开眼睛。有的人，真的比镜头里更耐看。
整个大厦除了她所在的行政楼层，其他楼层满满的全是他的粉丝。或许就这样远远的看着，尽自己所能给他能给的一切，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可是怎么办，看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小兔子，她发现自己做不了其中任何一只。她明确的感受到了自己的欲望，她想要他，独占那种。
她许轻舟什么时候这么畏畏缩缩过，忍不了，那就把南墙撞了再回头吧。她掏出手机，打开微博给他回了一条：
月寒日暖煎人寿。
肖寒活动结束的时候，旋转一圈鞠躬感谢全国各地前来捧场的粉丝，感谢支持。看到某个楼层空空，居高临下的那里竟然有个晃动的人影，似乎在与他对视后，转身离开。莫名的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好像是许轻舟，又未能看真切。想来在总部大厦看到她也不惊讶，很想当面谢谢她给自己创造的机会。对于那天的冷漠和抗拒心理，有点内疚。他觉得，或许她并不同于那些人。或许，是他误会了什么。
上车后他抵在座椅上，伸腿缓解肌肉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造成的酸痛。
“今天的现场出的图都很好，要不要看一眼。”
疲惫的歪过身子看了一眼生图：
“还行吧。”
“老大你这太凡尔赛了，生图这样已经很能打了。我去微博看看，咱家的小兔子们拍的图怎么样。”
听见大毛说微博，他掏出手机惯性的打开微博。依然是好多人艾特他，他想就看几眼休息一下，昨晚翻评论翻了半夜，今天实在疲惫。
就在他要关闭微博的时候，突然看到了那几个想看的字：
“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他迅速的打开账号，发现是个新建的白号。直觉告诉自己，一定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