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白T恤，驼色大衣，牛仔裤，白色板鞋。肖寒从临时搭建的化妆间出来的时候，许轻舟远远望过来，有一种恍惚回到了那个厦门的夏天。
也是这样的颜色搭配，他摘下口罩冲她这么笑。她还记得，当时她满脑子都是‘一眼万年’，还有‘在劫难逃’。
他手里拿着一条红色的围巾，冲着摄影师打招呼。
这次换了布景，附近的一个复古的宅子，在院子里。拍摄的是他从屋内走出，化妆师帮他把围巾整理好。他从屋里走出来的瞬间，每一帧都是一张完美的截图。娱乐圈好看的男艺人很多，但是耐人琢磨的还真没几个。
今天的衣服都是朴实风，没有大背头，慵懒的挡在额前，整个人温顺的像是刚睡醒的小奶猫。无论是蓝色的粗花毛衣还是黑色内搭枣红色的外套，都让人移不开眼睛。
雪越下越大，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她远远眺望的神情。
他知道她在远处看着，那个模糊的影子，还是轻而易举的操控了他的情绪。他今天的表现欲十足，尽量一次过，他想跟她单独说几句话。过了这次，他怕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肖寒无意偷听别人的说话，可是他去找许轻舟的时候，偏偏看到她跟丹尼斯正在争吵着什么。许轻舟手插口袋望向窗外，平静的像在讲什么今天吃什么：
“嫁给谁不一样？都是为了家族利益而已，婚姻与我只是束缚是枷锁，至于是谁给我上锁，那还重要吗？”
“当然不一样！当初你说你不爱我，我才放你走的，我以为你会爱上吴，可是呢？现在你们退婚了，轮也轮到我了吧。”他中文很好，但是如果着急了也会磕磕碰碰。他扳过她肩膀，浅蓝色的眼睛看着她，无比认真。
“丹尼斯，有人说过，我这种人是不配得到爱情的。”她笑了，眼眶里蔓延开来的是无尽的落寞。那一夜，她跟肖寒说过，她会有报应。伤害了深爱自己的他，她就一定不会得到幸福。
“你既然嫁谁都一样，为什么不肯再给我一次机会？况且我是你的初恋不是吗？”
门外的肖寒像是被钉在当场，他竟然就是他追问了无数次的初恋。他的脸色变得难看，他犹豫着走开，刚走了两步他就懊恼自己，每次都是这样听几句就想着逃避，他明明发过誓不会再这样了。
“他是他，你是你，你们都很好，但是真的不是你，丹尼斯。”
“既然我好，你就把我当成初恋替身好吗？”
他走回来正好听到许轻舟的声音：
“别闹，你弄疼我了，丹尼斯！”
许轻舟来不及反应，就被肖寒拉到了自己身后。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一下子冲到了鼻子，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让她想到了成都街道一起走过的夜晚，眼眶和鼻子不由自主的竟然酸了一下。
那个她可以肆无忌惮跟他要抱抱的夜晚，那个她抬起头跟他索吻的夜晚。可是，不过是短短时光，早已是物是人非。
“她说你弄疼痛她了。”
他像是护着小鸡的老鹰，满脸的怒气冲着眼前比自己还要壮许多的丹尼斯。
“OK，许，对不起，我只是希望你认真的考虑一下我的话。我这次回来，只是想跟你要一个公平的机会。”
“我知道。”
身后的许轻舟刚说完这话，就被肖寒牵着手腕走出了这间房子。门口的雕花长廊，两人看着外面的雪，他把脖子上的红色围巾绕到她脖子上，伸手碰到她冰凉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热的暖手宝塞她手里。
许轻舟什么也没说，就静静的看着他，看他做什么。她这么近距离的看他，似乎消瘦了许多。感受到她的目光，他收起了对着丹尼斯时的戾气，似乎有些无可奈何，有些无力的回望她。
“那天沈翊说的话……我没说过。”
“我知道。”她笑了，温柔的眼神望着他。这点如果都不了解她，也是她眼盲心瞎了。
“里面那个人是初恋？”那个男的长得好看，身高还是深邃的五官，按照审美，很难让他不在意。况且，他听到了对方自称‘初恋’。
“不是。”
他似乎轻松了许多：
“真挺好奇你初恋是何方神圣，能让你用心收集周边的程度。”
她微笑看着她，不说话。他了解她，她这样，就是拒绝回答。
“你好像瘦了一些。”
听到这个，说明她有好好的在观察他，他眼底暗藏快溢出来的喜悦。
“我有好好吃饭，刚进组赶进度有些累，不过很快就会胖点的。”
许轻舟没接话，径直走出长廊，走到院里，雪停了。
他咬着下唇，又开始不自觉的舔着下唇。她这次没看到诱惑，只看到他的忐忑。她现在让他有压迫感了，说话都要看脸色的程度了。
“你……听说你……前段时间住院了。”
她微微笑了一下，难怪他一脸内疚，原来是这个。
“没这么夸张，那段时间压力太大，总是睡不好，喝酒喝多了点，不小心吃多了安眠。其实也就是洗了个胃而已，小事。”
她一笔带过，可是他想起了两人说了绝交话的那个夜晚，她还是不放心的偷偷跟着他回家，嘴上说着绝情的话，做的却是痴情的事。
而他在她需要自己的时候，什么都没做。一想到许可欣说的，她看着两人一起拍过的视频差点就再也醒不过来，他突然闭上眼漏出痛苦的神情。
“轻轻……”
“你不用自责的，其实……”她想他大约是误会自己，为了感情而吃药想轻生。活着已是万难，想死谈何容易。
他睁开眼睛突然走近她，抓住了她的手腕：
“轻轻，我一直在等你发消息给我，说你想我了。”
许轻舟沉默，她不是不记得这些话，可是她以什么样的身份和立场再去动摇他？
“只要你说了，就算是再难过，我也会去找你，我说过的你是不是忘记了。那是，我们的约定。”对，他说过的，只要她说想他了，无论多难处境如何他都会回到她的身边。
“肖寒，我们现在也很好对吗？”他有自己的事业，她有自己未报完的仇恨。
“不，不好，一点也不好。你离开我，你让我怎么好？轻轻，人都有犯错的时候，我太在乎了所以总是犹犹豫豫，像个逃兵，可是我始终没有爬出过你的战壕。”
许轻舟叹气，这下雪天果然容易刺激人心底最深的欲望。难怪，下雪天表白的总是出奇意外的多。
他的手可真暖，手大骨节分明还那么好看，可是理智告诉她，绝不可贪恋这片刻的温柔。她还是挣脱开来：
“肖寒，我们确实有过一段非常美好的回忆。回忆之所以是回忆，就是因为那是存在过去的记忆的东西。回头去看才能看到，我们没得选择，我们不能回头。”
肖寒的眼梢又红了，他再一次拉上她的手。
“我知道是我不好，可是你不要这么残忍，为了骗自己不要想你我每天都过得好艰辛。你知道凌晨突然醒来心痛的感觉吗，突然就觉得喘不动气了。就算我错了，可是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为什么你说不要就不要了？你有没有在乎过我的感受？那些过往到底什么是真的？”
许轻舟可见的叹了口气，他还是那么真挚。他没有错，可是她只是不想继续了。
“没有什么是真的，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你知道，跟我有过一段的艺人网红可以出一本书了。互取所需罢了，我给资源，你们给我快乐。及时享乐，及时收场。我承认你是时间最久的一个，但是这并不代表什么。可能，让你误会了，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再补偿你。当然，只要我做的到的。”
他松了手，眼圈泛红，眼帘之间再无半点神采。他不信，他在努力的从她脸上找到一丝破绽：
“如果如你所说，你现在看着我的眼睛说你不喜欢我了。”
许轻舟一向铁面无情，可是偏偏他就是那个意外。他眼睛是典型的瑞凤眼，细长魅惑，谁看能不上头。她被自己的色心气笑了：
“哎，这个恐怕不行，一个是你太好看了，对着这么好看的脸，我属实是说不出不喜欢；另一个是，我承认心里确实有你，但是我不会再爱你了。就当一只小兔子也挺好，以后只做粉丝。最多只做唯粉，不做cp粉。”语气里轻松了许多，这是她的底线了。
她坦然，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只是她怕了，怕自己再次因为一段感情而失去自己。也怕自己，覆水难收。
听见她说只做唯粉，不做CP粉，这又怎么会是口中对他的无情，他早就看透了她，他想笑。
“我知道你心里有我，我也心里有你，那么我不会让你成为我的意难平，这次你说什么都没用。我不想以后的每一天，为自己轻易的放了手而后悔。我的爱从来不比你少，我不会走的。”
“我不想把生活过成电视剧，我就想跟你好好生活。最简单的，也是最长久安稳的那种。我知道你怕我像风，我的爱像流水，一切都有消失的一天。可是，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什么事都有例外。”
“不可能，就算等下去也不会有结果的。就像你在采访里说最喜欢天蝎，摩羯座，而我是双鱼。你讨厌作，而我擅长作。”
她要是作一点就好了，可惜，她总是板着脸，一本正经。
“所以，我选你是我的意外，你是偏爱也是我唯一的例外。”
“你别来这套，别给我洗脑，我不吃你这套，还不知道从哪个剧本抄来的台词。”
她翻个白眼拒绝他的ppt洗脑，却不敢再看他的脸。不是她怂，换谁在这种白茫茫的雪地里，顶着一张这么好看的脸，深情款款的跟你表白，她能不心动？
“我不管，你甩不掉我。”
“惹不起惹不起，围巾还要吗？不要我就走了，走了。”
许轻舟抬脚就走，脚步略快，她想离开这是非之地。
肖寒有点生气，她明明就是喜欢自己。却偏偏一副，喜欢你我也不会跟你在一起的理论。他脑子一热，弯腰团了个雪团扔过去打在许轻舟后背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