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

    他吴小爷生性洒脱,要说人生有何不尽人意的地方,那就是他从小就没有母亲,母亲留下的最后记忆就是她弥留之际好像捧着他的脸哭着说,妈妈走了,你就是没有母亲的孩子了。可是,一定会有人代替妈妈陪着你的。

    他才不需要谁陪,他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很好。很好,结果一语成谶。

    母亲走后,父亲开始夜夜买醉,而他只有佣人陪着。所以他的性格变得孤僻,极端,自私。最讨厌的就是学校,后来他发现不被别人欺负的方法就是先去欺负孤立别人,而他不想再因为忍不住霸凌别人而被通知叫家长。在他的世界里,赔钱是可以赔钱的,但是和解是不可能和解的。

    学校换了一座又一座,不过就是赞助点钱而已,实在了无生趣。父亲对他完全放养,只说不混个毕业证出来,吴家以后所有家产就都捐了。还自作主张给他安排了以后结亲的家族,暑假的时候带他回国过饭第一次见到了结亲的对象许氏贵女,许可欣。

    结亲的人家是父亲的发小,亦是世界三十强的企业。而女孩正是许家唯一的女儿,长得只能说普通以上,嘴倒是甜的狠,跟在他屁股后面,哥哥哥哥的叫个没完没了。他头疼的厉害,做个妹妹勉强凑合,但是说到结亲,谁同意的谁来,当个小妈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他可不行。

    暑假寒假他都会陪着自己的老爹回国待上一段时间,父亲说不能忘了本,不可以忘了自己是中国人。他无所谓,反正在哪里都不耽误他玩就行。除了许可欣随着年纪增长越来越黏人,其他都好。

    都说转角遇到爱,他还真就碰上了这么一个可人。那天是他第一次见到许轻舟,在许伯父的家宴上。乌黑的秀发披在薄薄的肩上显得整个人过于纤细,一件白色吊带裙,一双白色的板鞋。白的透亮的皮肤,圆圆的娃娃脸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样子,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哦,竟然是许伯父的另一个流落在外的女儿。沧海遗珠?许伯父的英明神武,在这一刻光芒万丈。

    许轻舟就素面朝天的坐在那里,跟画着精致妆容,穿着套装的许可欣坐在一起,她的样子略显寒酸,有些小家子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许可欣的妹妹。

    整个宴席她除了开始见面时打了招呼,后面她基本上没有说过一句话。只默默的吃着许家印给她夹过去的菜品,安静的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吴启华觉得这个女人可真装,矫情的很。应该,一拳下去能哭一整天吧。

    明明不喜欢这么装的女孩子,可是不知道怎么的,从那天回去之后,他就惦记上了这个姑娘。他开始有意无意的从父亲口里打听这个女孩子的消息,知道了她的来历,也知道了她近似自己孤儿般的故事。心里就有了别样的感觉,去许伯父老宅蹭吃蹭喝的次数也逐渐多了起来。父亲每次看他询问,一双看透一切的神情,问他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他嘴硬说能有什么想法,不过是好奇罢了。

    后来认识的久了,可她还是那个寡淡的模样,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眼睛里冷冰冰的。他终于知道自己误会了,她还真就是这样一个人,表里如一的冷漠。

    他趁没人的时候跟她说过几句话,她不卑不亢的,温温柔柔的,但是一如往常的冷冰冰。

    他从未觉得自己像此刻这么贱嗖嗖的,她越是不想理自己,他越想上赶着;对于上赶着自己的许可欣,他就有多远躲多远。

    “你叫什么名字?”明知故问,玩的就是死缠烂打。

    被他缠的厉害了,许轻舟不胜其烦:

    “你,你叫什么什么来着?”

    他哭笑不得,缠了人家这么久,敢情自己名字人家都没记住。

    “吴启华。”

    “哦。”

    “哦什么,记住小爷的名字,这个名字会伴随你的一生。”

    许轻舟笑了,漏出整齐的糯米牙。仿佛天都亮了几分,果然江南水乡的女孩子就是水灵。

    “一生的噩梦吗?”

    一个笑容看的他呆若木鸡,惊为天人。他太喜欢这种清冷的味道了,就像着了魔。

    “你……你笑起来很好看啊,别一天到晚耷拉着脸。”

    “没什么开心的事值得我笑。”

    “那我让你开心一下。”

    吴启华知道许可欣跟她不对付,具体应该说是单方面的给她找麻烦。他这样一个小混混最是知道怎么气人了,他突然凑近许轻舟的脸。意外的是她完全没有受惊,也没有后退分毫,只是略有不解的深黑色瞳孔盯着眼前放大的脸。

    被她盯着,她没脸红,他的脸竟然史无前例的红了。

    “你脸怎么这么红?”

    “我……”

    许可欣已经走过来了,满脸的恼怒:

    “你们在干什么?”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能干什么?”

    “你……我要告诉父亲!告诉他你是个狐狸精!”

    “悉听尊便。”吴启华无所顾忌。

    许可欣食指指着许轻舟,她则一脸无辜。

    “你要骂就骂他,我可什么也没做。”

    在许可欣看来,这已经不是狐媚了,更是像极了一杯上好的绿茶。许轻舟的样子,让他想笑,顿时忘了刚刚面红耳赤的事情。

    许可欣捂面而逃,去找许诚告状了。

    “哎,你给我惹祸了。”她刚刚回到许家,孤身一人,处境本就难,现在贸然得罪许可欣,就算有许家印罩着,也难免吃暗亏。

    “放心吧,她不会去告状的。”他当然知道她怕什么,他可不是个混账。

    “为什么?”

    他当然不会告诉她,许可欣喜欢他,怕他彻底不理她了,所以不敢去告状。

    “哦,我知道了,因为你是她的未婚夫。”

    “你……你别乱说,这事大人说着玩的,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他收了吊儿郎当的模样,正经的解释。以前就不可能,现在就更不可能了。

    许轻舟又笑了,看来这个吴大公子,没看上她这上赶着的妹妹啊,上赶着不是买卖啊。

    “笑什么笑,信不信老子马上找许伯伯,把她换了,给你当未婚夫。”他冲她呲牙。

    “哎呀,我好怕。”自顾自的切了一声,许轻舟不再搭理他,拿起桌上的书看了起来。

    他自觉无趣,坐一边喝茶,越看越觉得这个小丫头远没有长相那么简单。

    当父亲说,许轻舟要去他所在的学校的时候,他表面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里却乐开了花。他总觉得她那副对自己爱答不理的样子,有意思的很。想到以后她会随时出现在自己面前,心里竟然开始隐隐的期待开学了,接下来的学校生活,他的出勤率史无前例的高。

    受许伯父的拜托让他照顾这个宝贝女儿,他一副为难的很的样子,被父亲一巴掌才装作勉为其难的答应,承诺只要有他在绝对不会让她少一根头发丝。

    许轻舟面无表情的喝着自己面前的粥,心不在焉的样子。他丝毫不生气,还暗暗的勾起了嘴角。旁边的许可欣可气坏了,因为她这几年恐怕欺负不到这个姐姐了。而她的姐姐还要跟她的‘未婚夫’共渡三年,这让不许她休学换学校的她差点哭出来。

    他帮她办理入学,帮她找房子,甚至连附近的所有一切都帮她张罗好,就等她说一句谢谢,她却一脸茫然的看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发什么呆。”

    “三年的时光多漫长啊。”漫长的可以遗忘一个人,可以改变一个人。等三年已过,那个人会不会也有了自己的生活,也有了陪在自己身边的人。

    “放心,有小爷罩着你,三年而已,你一定会就觉得‘嗖’一下就过去了。”他只当她想家了,活跃气氛安慰她。

    “差点我就信了,如果没什么事,那……我走了。”

    一句话差点呛死吴大公子。

    “我帮你跑了一整天,脚后跟不着地,按照正常的礼仪是不是你得请我吃个饭以示感谢。”

    “哦。”

    “算了,我可能上辈子欠你的,走,小爷带你去吃饭。”

    他打心底觉得同情许轻舟,觉得她过得不容易,即便是回来许家,可是似乎什么都格格不入,这么快就被送到了国外。比起许可欣,她哪怕是一个叹息一个眼神都让他怜惜,让他关注。他想把这个世界欠她的补偿给她,在国内的时候,许可欣丢了一块百达斐丽的古董腕表,许诚让人封了整个滑雪场给她找。还记得她当时的眼神,明明冷漠的神情,眼睛里还是透出了小女生的羡慕。那一刻,吴启华只觉得,她像小时候见过的那只雪白的流浪猫,所以他起初看向许轻舟的眼神都是可怜。后来怎么就变成爱恋,他自己也不知道。

    后来在新加坡酒吧里,她的一个挂件小牌子掉了,里面有她的生辰八字,说是她母亲给她道观里求来的,看她咬着下唇故作不在意的模样,他游刃有余的封了整个酒吧,顺利帮她找到了吊牌,当时看她的神情除了开心,还有一种满足。那一刻,他觉得她看自己的神情终于不再像一个陌生人,似乎有了一层滤镜。从那天起,她待他亲近了许多。他觉得机会来了,可是他却忘了那只自己喂了许久的流浪猫有一天突然消失再也没有回来过……一切,原都有定数的。

    后来,许轻舟不再抗拒他的邀约,他带她认识了他开西餐厅的兄弟丹尼斯。再后来,他发现这俩人竟然背着自己单独约着吃饭。满满的背叛感,他早就应该发现不对劲,因为丹尼斯第一次见到许轻舟,表现出来的殷勤就是他之前没有见过的。

    他找到了丹尼斯,两人动用最原始的斗殴手段——肉搏,其他玩的好的哥们不敢上前劝架。结果就是两个人不同程度的挂彩,丹尼斯心虚所以多挨了他几拳。丹尼斯真的过分了,明知道他的兄弟们私下喊许轻舟‘大嫂’,他却做这样的事。撬大嫂的事情是圈子里很low的行径,丹尼斯的行为为大家所不齿。所以,丹尼斯这个朋友某些意义上算是彻底结束了。

    可是,许轻舟那个丫头竟然亲口承认她确实答应了丹尼斯的求爱,成了他的女朋友。他快要气死了,他为她做了那么多,她竟然看不见。比起丹尼斯,他哪里都是优势好嘛!

    他问她:

    “为什么是他?”

    她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皱起眉头:

    “他说喜欢我,让我给他个机会。”

    “就因为这个?”

    许轻舟这种纯白清冷小花,人畜无害的模样太招人,她不知道,他在背后帮她挡了多是烂桃花,如果没有他在,她不知道自己会收到多少骚扰。可是,她仅仅因为丹尼斯一句话她就答应试试,让他在兄弟面前丢尽了脸面。

    他飙车冲到公司旗下的餐具店,摔了几十套茶具都没能灭了心口的火。父亲的电话追过来,把他臭骂一顿,问他怎么了。

    “有什么事是钱搞不定的?”

    “钱也搞不定。”她根本不在乎这些,因为她也不缺钱。

    “那就打蛇打七寸,从根源上拿捏。你爹活这么大岁数就没见过没有弱点的人,找到弱点一切迎刃而解。”

    老爹到底是过来人,一席话让他醍醐灌顶。

    “老爹,我爱你。”

    “肉麻死了,那些茶具从你零花钱扣。”

    “你随便扣,不行全都拿去给你做泡妞专款。”

    “滚,你个大孝子。”

    许轻舟最想要的是什么,他还真的知道。她有次喝醉了,空洞的大眼睛看着天空说她想要星星,他说这个有点困难,问她还有什么理想。她说:

    “我要华盛,我要至高的权利,无尽的财富,还有……要月亮要太阳。”

    他一头雾水,一个女孩子,怎么会如此渴望权势。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不对不对,我才是月,那就要星星,最亮的那颗。”

    他当时只以为,许轻舟多少也是喜欢自己的,不然不会用诗传情。却不想,她口中的‘最亮的星星’,另有其人。

    老爹的话点醒了他,他找到了跟丹尼斯成为恋人后第一次约会的许轻舟。看着日常的穿着根本都没有精心打扮过的许轻舟,就知道她说的没错,她根本就是想跟丹尼斯试试而已。想到这里,他心里说不出的舒坦。

    “许大小姐别忙着约会,我有个交易跟你谈。”

    “什么交易?”

    “肯定不会让你吃亏的交易。”

    “轻轻,你别上当。”丹尼斯有些焦急拉着她的纤细的手腕,看的吴启华想杀人。

    “丹尼斯,你脸是不是不疼了……把手给爷撒开。”

    “那又怎么样?轻轻现在是我的女朋友。”

    “今天是,明天就不是了。一天男友体验卡,你可省着点用。”

    “轻轻……”丹尼斯知道他吴大公子从来不说大话,顿时有些担忧的看向许轻舟。

    “我去听听他说什么,你等我回来。”

    许轻舟上车,他就升起了隔音板。差点忘了,这个车是让许轻舟帮忙挑,金色的劳斯莱斯,土到极致就是潮。当时下巴都快惊掉了,可还是听她的买了。

    “你想要至高的权势,丹尼斯帮不了你。”

    “然后呢?”

    “我可以。”

    许轻舟挑眉。

    “我跟你订婚,你帮我挡烂桃花,我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不留余力,把你想要的都给你。”

    “你是许可欣的。”

    “不,是你的,无论是什么东西,只要你点头,就都是你的。这不是说大话,我用吴氏做保。”

    “妹夫变夫君,有违伦理。”

    “天地可鉴,我跟许可欣手都没牵过。”

    而他跟许轻舟,他不仅牵过她的手,还在她喝醉的时候抱她回房间,还有在她喝醉的时候背着她看过星星。

    “所以?”

    “所以,你点头,这契约就算达成,我会借用吴氏的一切不留余力的帮你。”

    许轻舟盯着他的眼睛,想从他这玩世不恭的眼睛里找到一丝玩笑,显然吴大公子史无前例的肯定。她思量片刻,挑眉,点头。

    “你点头,就是你同意了。好,契约已成不可以反悔。”

    “附加一条,日后如有一方反悔,可随时毁约。”

    “成交。”两人击掌为誓。

    “那先知会你一声,我接下来会想办法把婚约的人改成你。”

    “劳驾。”许轻舟说完就开车门要下车。

    “你干嘛去?”

    “我得给丹尼斯一个交代。”

    “好,但是要记住你可是有家室的人了,女朋友。”

    “放心。”

    这两个字从她两片薄唇吐出,犹如天籁之音。

    吴启华那一刻觉得世界都温柔的不像话,连这个有些土气的车都清新脱俗起来。后来他以零花钱被收为理由,赖着许轻舟给他煮了一星期的泡面。那混合着鸡蛋香味的泡面,竟然有种妈妈的味道。

    多年后的某一天下午,吴启华回忆起许轻舟,仍带着淡淡的遗憾:

    “那个时候我拿她想要的诱惑她,她权衡利弊,考虑了前途,考虑了她那个大家庭,甚至说考虑了所有,最后才选择了我。

    可是后来的某天,她的白月光回来了,她谁都没有考虑,也没有像往常趋利避害,白月光只不过往她面前一站,我就输了。你看,她前前后后考虑过所有却唯独没考虑那个陪在她身边五六年的我。”

    她一直都是那个无情、无心的许轻舟,却唯独在肖寒的面前,她是有血有肉有灵魂的,明明知道他是她一直以来的理想,他如何还能狠心留下她。他不能,因为他不能让他的白月光错过自己的白月光。因为他知道,错过了白月光,是怎样的一种切肤之痛。他可以痛,他怎么能让她也这样体会一次。

    所以在许轻舟对他说:

    “你一定会遇到比我更有趣更能讨你欢心的人,然后在黄昏晚霞渐渐消散的尽头,放下我,忘了我。”

    他背朝着许轻舟扬扬胳膊,没有回头:

    “少自恋了,你才最无趣,放心吧,这个夏天风挺大,我会找个风大的地方把关于你的都吹散了。”

    他说的洒脱肆意,可是她不会知道,他在回新加坡的飞机上,哭成狗。

    可是,人与人之间,对错可以解释可以纠正,唯有不爱你让人无计可施。一扇不愿为你开启的门,就算你再努力的去敲除了显得你没分寸,最后也丢了尊严。再执着下去,恐怕连朋友也做不成。而他,不能与她连朋友也做不成。

    故事的开头太顺利,所以结尾仓促的他措手不及。再不甘也终究活成了父亲的样子,在母亲去世后纵横情场却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或许,他此生,注定一个人就这样过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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