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6
......
温诚请了两天假期。来回路上占一天，其余时间陪她。
落地窗帘紧阖，却仍旧被晨光从缝隙里钻进来，薄薄晕在床被上。
新的一天来临。
宋槐半梦半醒的听到温诚打电话。
语气不太善：“首先为我女朋友，其次是钱......钱永远赚不够，”他才不算视金钱如粪土的高尚人士：“那当然，我不是慈善家，来广州不做公益。”
......
电话挂断。
宋槐身体斜了斜，看温诚坐在书桌前办公，手边是昨晚拿回来的文件袋。键盘声窸窸窣窣。她头闷进被子里，又睡了个回笼觉。
下午两点去广交会值班，还能再睡会儿。她不止一次感慨温诚的体力，到底是男女有别。她一夜淋漓后浑身酸软。他却可以光风霁月的改改策划。
再睁眼时屋内只有她一人。桌上的笔记本合着。宋槐掀开被子触了下。
凉的。
应该走了有一会儿。
余光瞥见一盒烟，深红色，全新的。繁体字宋槐没仔细辨别，只下意识拆开包装。揉乱塑料纸塞垃圾桶中。
打火机清脆一响，点燃后即刻漫起缕缕浓烟。上次车陷进荒野，她坐车里就想尝尝。可惜拿反了，被温诚从嘴边抽走。
为什么抽烟。
不是装熟，不是有烟瘾。
前几天在各种歌厅、饭局和活动里闻惯烟味儿。宋槐好奇，烟是什么好东西么？
下一秒，电子锁滴滴两声响。
温诚携一身热浪推门进来。
先是鼻端苦涩浓郁，再抬眼看宋槐捏支烟。姿势有点儿滑稽，像小孩儿穿大人鞋似的。并非食指中指卡着，而是三四个指头拢起，指尖小心掐住。又怕烟丝落下烧疼。
她嘴里吐不出连续的烟雾，烟圈更别提。只啜小口，再紧跟吐一口。
温诚不纠正她牙牙学语的抽烟姿势，只离宋槐稍近些，攀附脖颈找唇吻下去。感受微凉的嘴唇。
“客户喜欢抽烟，所以你也学着抽？”
“怎么，”宋槐用烟头烧断线头，蜷起丢进纸篓：“女人抽烟犯法？”
温诚“切”了声：“事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是这么想的？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宋槐兴致乏乏，大概有人天生对烟酒这种让人趋之若鹜的东西不感冒：“算不上消遣的好工具。”
“那什么算。”烟对于他来讲，类似于槟榔、口香糖，可以在忙碌时给予空闲时间，停下思考。
“不清楚，可能是看书吧。”宋槐回答后又说：“会打麻将么？”
“你会？”
“我不会。”
温诚从她手里拿过烟，继承后半支，开始熟稔的吞云吐雾：“我替你跑了趟MF，别谢我。”
“交给谁了。”宋槐问。
“你放心，我没见陈丰。”温诚叼着烟，很识趣：“是他的助理，我不想见陈丰。”
“这么讨厌他？”
“只是心里不舒服，没其他意思，”温诚照她的嘴惩戒性咬了口：“你就当成男人的劣根性。”
劣根性：占有，抢夺，护食。
“他和你算半个同事，”温诚语调平平：“我不能因为感情里的那点儿醋意，害的你在公司难堪，你还有更长的路要走，我没那么缺心眼儿。”
宋槐将要说什么，温诚立马换了副嘴脸：“闭嘴吧你，我烦着呢。”
嘴上这么说，可眼里全是温柔。宋槐沦陷其中，视线锁在烟雾上，渐渐远了思绪。
灰色烟气让她回忆麻将馆里的“烽火狼烟”。从几块钱的软包装烟盒，再到几百的中华。都有人抽。每每进去要生活费时，就被苦臭刺鼻的烟熏了眼。看到穿短袖的中年男人摸麻将，衣摆卷起，露出大腹便便。烟丝落地前乱游，不注意能把白鞋头燎黑。回家后携带满身烟味儿。
过去是最难抛弃的东西。
像毒瘤一样在脑子里增殖。
在宋槐活的开心快乐时，出来提醒她：看看你那烂泥一样恶心的过去。哪怕如今让心冷却，也冻不化槐林的苦痛。
“饿么，出去吃点东西。”
“有点儿。”
“小时候经常在麻将馆写作业吧。”
温诚没见过宋槐小时候的样子。他猜测刚刚她在回忆麻将馆。那可能是她最常去的地方，固然记忆颇深。
“很吵，怎么写？”宋槐轻笑一声：“麻将我这辈子不会学，太无聊了。”
“你要想学，肯定一学就会。”
在他眼中，宋槐是个聪明人。脑子活，有野心，眼睛眺的远，对前路该怎么走，铺的明明白白。温诚垂眼看她纤长浓密的睫毛，手臂一圈把人揽进怀里。
紧了力道。
温诚面带几分诱哄，双腿也锁着她，指节屈起勾宋槐下巴：“有个严肃的话题。”
“累了，不想谈。”
“滚蛋，听我说，我问你，昨天你说的算数么？”
“我说什么了？”
好他妈一双无辜的眼睛。温诚恨不得掐她一手：“你说你也俗。”
“爱情都很俗，俗人谈情说爱？”
“嗯。”
“有点儿，但很少。”宋槐告诉他。
“够了。”他低低吻上宋槐鼻尖。
人可千万别贪得无厌，一步登天。
爱的指数都在点滴中增加。
但很遗憾，宋槐忘了告诉他，她不是个愿意展望感情的人。如果有缘分，她希望他们日久天长。
如果。
模棱两可的词。
倘或在和平的二十一世纪，有情人都能终成眷属，那就成童话故事了。
感情可以玩玩；爱情不可以。所以阻碍太多，有缘无分的事情也泛滥。
力不从心才叫人生常态。
—
下午两点前，他们都能在一块儿约会。今日广州落雨，没多凉快，倒增添一份潮热。
温诚和宋槐打车去海心沙附近的商圈逛。海心沙岛是珠江航道上的冲积小岛，是珠江新城核心轴区的端点。没建太多高楼大厦，定位是生态休闲小岛。穿过绿道骑行线，日落美食线，到了猎德大桥。
上次简厉川请客的小馆子，宋槐也想让温诚尝尝。要来就吃最本土化的菜，全球连锁的网红餐厅可以忽略。
完全出乎宋槐意料，温诚进了馆子没嫌它脏且小，门面就白板上几个大字。他倒挺闲适，坐在旋转的风扇叶片下，掏出纸巾给宋槐细致的擦手。
再用开水烫瓷杯、碗勺，筷子。
“算是一起旅行吗？”宋槐问。
“不算。”
“为什么。”老板把菜端上来，宋槐站起来帮忙摆盘。
“就半天时间而已。”
“那也是在外地吧。”
温诚眉毛一拧，没忍住呛她：“谁说外地就算了？什么逻辑。等明年国庆，我带你出去玩二十天，连休假带年假。”
蚵仔煎先上来，随后牛肉火锅，椒盐乳鸽，蚝酪、走鸡，饭后的杏仁豆腐，凤凰奶糊。她和温诚吃到撑，老板娘还说早茶剩下笼鲍汁凤爪。温诚要下，笼屉一热又端上来。不是新鲜的，老板娘给打五折。
宋槐吃到好食的绝不抬头，恨不得埋碗里。
但温诚不是。别看平常嘴贱，可吃起饭来倒真具有观赏性。板正衬衫，宽肩长腿，赏心悦目的动筷子。骨头菜汤之类，不会洒桌上半点。
“你小时候吃饭也这样？”宋槐有意的调侃。
温诚筷子一停：“被打出来的，家教严到变态，怎么样，作何感想？毛骨悚然？”
她只是憋笑。
那双饱含笑意的大眼睛，激起温诚分享欲。
他告诉宋槐：
没有小男孩儿在青春期时吃饭不狼吞虎咽的。温诚没可能例外。只是爸妈用打的方式表现对儿子的管教和爱。他们希望树苗成长的笔直，茁壮。
“吃饭不能有声音，筷子必须并拢放碗中间，像我现在这样，”温诚眼神往下挪动，宋槐看他那整齐的筷子，“勺子不能挨碗边儿，出声就挨打。”
“没把你打蔫儿？”
“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温诚甚至怀疑他爹妈是要把儿子往赘婿的方向培养？不然怎么要死的听话。
“我当时看海贼王，恨不得跳海。灵魂升空，看我爸妈后悔的样子。”他说完倒继续吃饭，就这啤酒，食欲只增不减：“可惜我活到现在了，真抱歉，你别太失望啊。”
一句玩笑话。
温诚经常说，逗宋槐开心。
今天更甚，拿他自己的痛苦，编成段子给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