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美

    亭午时分,一辆金丝楠木所制的马车缓缓驶进北门街。

    北门街乃上京城最具繁华之地,街上行人不断,两侧屋宇鳞次栉比,茶坊酒肆比比皆是。

    马车内的氛围与外面的热闹相比冷清了许多,端坐居中的男子眼睫微垂,似在小憩。

    慕兮坐于靠窗的一侧,身型微僵,幽静的马车内能听到彼此轻微的喘息声。

    她尽可能地放轻呼吸,让此情此景不至于多出几分暧昧。

    回想离开魏王府时兄长所言,清宁县主不日抵达上京时,景逸却是面露迟疑。

    清宁县主徐婉。

    当今右相徐崇的嫡孙女,太子表妹,和她一般大。

    她依稀记得,徐婉是京城贵女中人人讨好的对象,也是景逸的倾慕者。

    前世,她不曾跟随景逸出入公侯之家,对京中这些事也是听别人所说,那时的她心底还会泛起一阵酸意,现在想来,还真是可笑至极。

    一阵突如其来的轰隆声打破寂静,金丝楠木马车骤然停下,慕兮失神之际身子随着马车悬停,重心不稳往前仰去。

    她随即扶住身前突然出现的臂膀,像是抓住一颗救命的稻草。

    丝丝缕缕的温热从手心传遍全身,慕兮清晰地感受到男子衣袖下结实有劲的臂膀。

    不是她认知下的清瘦,没有武将的魁梧粗壮,却是高挑劲瘦。

    慕兮借此稳住身子,已然察觉到他手臂青筋凸显,僵硬不已。

    马车内气氛再次变得微妙。

    风轻轻吹起一侧纱帘,凉意袭来,意识也清醒几分,慕兮连忙撤回双手,正欲道谢,而马车外渐行渐远的谈话声令她眼皮一跳。

    “那马车内竟是玉兰公子。”

    “是呀是呀,真是清风霁月,气质如兰呢。”

    “可是我怎么瞧着有些不对劲呢,马车里另外一人是位清俊的小郎君吧。”

    “这……瞧刚才二人那……该不会是?”

    “……断袖?这玉兰公子常年行单影只,身侧半个人影都没有,如今却和一郎君同乘马车……”

    “有些古怪呢……”

    议论声渐渐走远,慕兮秀眉微拧,一番言论说不在意是假,眼底的怒气出卖此刻的情绪。

    居然被人议论是......断袖。

    慕兮闭了闭眼,偏过脸,就对上男子晦暗不明的黑眸,以及意味深长的笑意。

    慕兮再次僵住,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疏离地别开视线。

    景逸垂眸许久,从少女耳后泛起红晕到眼底散发出些许愠怒,他都格外有兴致地瞧着。

    原来她也会害羞,有那些小女儿家娇羞的一面。

    马车内再次归于寂静,他藏于衣袖下的五指微微微绻起,先前手臂上传来的柔软触感还依旧清晰,柔软温热,细腻光滑。

    景逸喉头莫地一紧,锋利的喉结上下滚动。

    伴随车外随侍的轻唤,慕兮回眸便见此景。

    心底升腾起异样之感。

    直到二人踏进今朝醉的厢房里,慕兮才后知后觉想到什么,耳后涌起淡淡的红晕。

    她真是越来越看不明白景逸。

    “坐罢。”

    清透的嗓音自头顶传来。

    慕兮垂眸不愿与之对视,淡淡道,“不敢......”

    一瞬,手臂被温热的掌心包裹,一股力道使她身子一倾跌坐在椅子上。

    “......”

    他何时变这样霸道。

    慕兮咬着牙,唇角拉扯了一瞬,摆出一张严肃紧张脸,“王爷,我......”

    景逸端坐在一侧,骨节分明的五指拿起茶盏正欲送往嘴边,却顿了顿,掀起眉眼,“让你坐便坐,我不需要人侍候。”

    往后的几刻中,慕兮如他所说,他不需要侍候。

    需要侍候的反而是她,景逸时不时便往她盘中添上吃食,乐此不疲。

    似是成迷其中。

    男子一手支撑着脑袋,一手执筷,眉眼中带着几分玩味,目光落于身侧不停往嘴里扒拉吃食的少女身上。

    粉唇随着咀嚼微动,纵使她在刻意模仿男子,在这点上还是暴露出她原有的模样。

    从小到大的教养仍旧根深蒂固的藏在她心里,做不到普通男子那般粗旷蛮横。

    “王爷,我吃饱了......”

    她要不说,他就不停地给她添吃食,慕兮实在是忍无可忍,只好耐着性子阻止。

    “多吃点,太瘦。”

    “......”

    慕兮讪讪,放下碗筷,景逸才停下手中的动作,坐直身子。

    恢复往日玉兰公子那般清风霁月,平静温和。

    慕兮眼下一抽,景逸这变幻莫测的神情还真是令人惊叹。

    “十七,你有话说?”

    少女错愕的神情昭然若揭。

    慕兮清了下嗓子,对视上景逸一双隐藏极好的清眸,“王爷为何这般待我。”

    这几日的相待,着实让她心底疑惑。

    景逸不疾不徐缓缓开口,却说出令她震惊之语。

    “因你...像我一位故人......”

    故人,直到慕兮回到玉兰阁,她都没想明白,景逸身边何时有过这样一位故人。

    *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晨曦微露,玉兰阁外女子尖锐的嗓音划破天际。

    “慕十七,你给本小姐出来......”

    杨曦主仆二人站在房门外怒喝。

    她早打听清楚,今日一早表哥进宫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否则她也不敢这么有恃无恐。

    前两日就觉得俩人有什么,迫于表哥言语也不再敢多想。

    没成想今日街头巷尾传得绘声绘色,说表哥和一俊美小郎君在马车里......

    杨曦一惊,除了慕十七还能有谁,表哥莫非是被慕十七下了蛊,若非如此,一向清冷自持的表哥怎会日日围着一小郎君转悠。

    杨曦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此事要被姑母知道可怎么是好。

    屋内,慕兮耳根子一乍,浑浑噩噩坐起身,眼皮微垂,浑身上下的起床气让她眼底骤然一冷。

    门外的叫骂声还在此起彼伏。

    咯吱一声房门被打开,一身墨色劲装的少年郎站在门内,眉目清淡不见丝毫怒气。

    “表小姐,唤在下有何事。”

    慕兮强忍心头怒气,礼貌陪笑。

    杨曦双手叉腰,扯着唇道,“慕十七,表哥竟带你去醉今朝?”

    慕兮笑,“是的,表小姐。”

    杨曦顿时瞪大双眼,气得鼻孔都在冒气,“你们......行,今日本小姐要出行,你陪我去。”

    慕兮正愁怎么收拾这骄纵跋扈的大小姐,眼下正好。

    上京城郊外。

    林间山路上,一辆繁华富丽的马车踏破林间寂寥,朝着西边驶去。

    西郊,人烟稀少,多山匪。

    驾车的正是慕兮。

    车轱辘碾压过一块又一块的硬石,不断腾起颠簸。

    车内不间断传来怒吼,“慕十七,你会不会驾车。”

    “小姐,这山路太难走了。”

    “他就是故意的.......”

    慕兮不以为然,自顾自地驾车前往杨曦所说的目的地。

    玉泉山。

    与清泉山仅仅一水脉相隔。

    两个时辰过去,日头高挂,马车才幽幽行至玉泉山附近。

    丛林密布,日光从树林里倾泻而下,远远瞧见一汪清泉,波光粼粼,照得人晃了心神。

    “我要下车。”

    慕兮动动唇角,随即拉紧缰绳,将马车停下,利落的一个翻身下了马车。

    眸光被日头照得轻颤,眼睫铺上一层金灿灿的碎芒。

    杨曦撩开马车帘便瞧见这一幕,眼睫微颤。

    要不是她早已心属表哥,眼前这俊美的少年郎还真是会令她心头一跳。

    美则美矣,怪不得连表哥都把持不住自己。

    思及此,猛然回过神,她今日是来处理这小子的,不能被他的美色所迷惑。

    主仆二人前后下了马车,空旷的丛林中时不时传来一阵悦耳的鸟鸣。

    余下便是落叶纷飞,簌簌飘落的声音。

    慕兮好奇,杨曦究竟带她来这做甚,始终跟在马车不远处的两波人也迟迟没有露面。

    她能断定,其中一波人是杨曦手下,否则她怎么有那样的胆量轻易带她这么一个不熟的人出行。

    那另一波人,会是谁?

    “随我来......”

    主仆二人在前,慕兮随后,三人纷纷踏进丛林深处。

    一刻钟后,行至清泉边。

    杨曦在距离泉水不远处站定,纤细粉白的手指往水中那么一指,偏过头好整以暇地望着慕兮。

    “你下去,前日我随好友来此,遗落了一枚玉髓,那可是表哥赠我的生辰贺礼,你去给我拿上来。”

    慕兮懒懒瞥一眼清泉,秋日已过,烈日当空,清泉水却是透着冷冷寒意。

    纵使她水性不错,但眼前此人分明就是为难她。

    “表小姐,属下不会水。”

    杨曦眯着眼打量他,“不会水?没事,这泉水不深的。”

    说得理直气壮,高人一等。

    一大早吵她清梦,现在又让她下水,一路上的颠簸都没能让她长记心。

    慕兮抿了抿唇,泄去周身对她仅有的一点礼数。

    黑眸中原有的恭维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眼底的冷意。

    杨曦似是没想到他会有如此转变,主仆二人匆匆往后退却几步。

    神色也慌张了些,“慕十七,你什么意思,你就一侍卫,本小姐的命令你敢不听,待我回去告诉表哥让她拨你的皮。”

    慕兮脚步缓缓上前靠近主仆二人,犀利的眉眼中带起玩味的笑,“好啊,表小姐,你回去之前我先...拨了你的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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