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

    月光倾洒,银白的月华落在男子身上,他站在那似夜间盛开的玉兰,高贵清雅。

    斜斜倚靠在窗檐边的凌风听闻熟悉的声音,心底兀地一跳,继而带动身上的动作一气呵成跳离窗檐。

    声音也变得支支吾吾,“王爷......我......”

    深更半夜被王爷发现去看望慕十七......好像有点说不清了。

    果不其然,隐在黑暗中的王爷脸色更沉了,月白锦袍晃动,似是随着步伐踏碎一地月华。

    景逸大步行至台阶上,冷着脸道,“这样晚了不回去睡觉在这做甚?”

    凌风,“王爷,我就是来看看他如何了......”

    说着似是很无辜地指指屋内,现在真希望慕十七能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景逸望了眼窗内,窗檐半开,只露出细微的烛光,其余一片皆是朦胧。

    估摸着凌风什么也未瞧见,但他今日之举,甚是不妥,毕竟慕兮是一女子。

    景逸刚温和下来的眸子在一瞬染上寒霜,“凌风,既不想睡觉,就去领罚。”

    凌风,“......”

    一张俊俏的脸立刻垮了,为何每次遇上慕十七的事,他都逃不过领罚,慕十七是他的丧门星吧。

    他知王爷说一不二,只好拱手行礼退下。

    窗外一抹模糊的身影离去,另外的一道,清晰的,记忆深刻的身影一直停留在原地。

    慕兮在听闻凌风出声时便急忙披上外襟,侧身躲在屏风后凝着窗外的一举一动。

    半开的窗檐被一只冷白的大掌缓缓合上,轻微的咯吱声打破二人间的局促和尴尬。

    半晌,窗外男子响起一阵低低的咳声,似鼓音一点点垂在某处,随后清冷的嗓音再度传来,“十七,你...可还好?”

    慕兮垂下眸子,掩盖住她眼底的疑惑,每次他都出现的恰到好处,心底难免察觉到什么。

    片刻,她才不疾不徐地开口,“王爷,我无事的......”

    月色如雪,寂静的冷辉洒满周遭,连带着空气中都有些清冷。

    二人之间再度静默,慕兮原以为他会离去,却见一抹高大劲瘦的身影依旧处在原地。

    犹豫片刻,她披着外襟慢慢行至窗檐边,“王爷,你可还有事......”

    “无事......”

    他回复得极快,似就在等着她的询问。

    “那我要歇息了,王爷也早些安置罢。”

    这次,窗外的人半晌没了回应,月白的人影依旧立在那,似一尊雕塑,慕兮不知他在想什么,只好硬着头皮再问一遍。

    “王爷......”

    “十七,近日你身体不适便不必当值,在我这可随意些,现下已无人,趁水还温热,快些去吧......我...走了。”

    说罢,窗外那道模糊的身影渐渐走远,直至消失不见。

    慕兮才后知后觉明白他的意思,脸颊不适宜地泛起一阵温热。

    今生他的态度着实令她措手不及,为何会这样,难道他也重生了?

    她倚靠在窗檐边,细细琢磨,眉眼如画,迷朦的月色流进窗内,在女子身前打上一片华光。

    不远处的树影下,月光倾泻,丝丝缕缕的月色落在男子俊逸的面容之上。

    景逸侧身站在树后,隐在月色下的那双黑眸中一点点碎芒在悄无声息地升起,或许连他自己都未觉察到。

    那娇小的身影倚靠在窗边,似在思索着什么,须臾还不忘再次查看窗檐是否合上,摆弄了一番才慢慢离去。

    天色暗沉,夜间月冷,清霜照在青石地板上,枝木摇晃的影子影影绰绰,寂静无声。

    景逸站在婆娑的树影下许久许久,遥望清月,直至玉兰阁中最后一盏微弱的烛光熄灭,他才离去。

    一日后,慕兮换回一袭女装,薄纱遮面,青丝织锦的衣裙,纱织的腰带,随风飘动,衬得腰肢盈盈一握。

    慕兮撩起裙摆踏进西苑,恍如隔世,前世她也是这般走进西苑的,在这,她遇上志同道合的文人墨客,在这也遇上过蛮不讲理的人。

    但终究,这没有太多令她心烦的事,那时,在这她能自然而然的以女子身份和他相处,哪怕次数寥寥无几。

    城东学堂西苑,院中有山有水,亭台楼阁林立,相较不远处的东苑,那年年修缮新建,这西苑就显得更加破旧了些。

    迎面而来一位年约五旬的老者,一袭鸭青色灰袍,鬓颊间有几缕白发,佝偻着身子,布满沧桑皱纹的面孔上是历经岁月风霜的磨砺。

    “敢问姑娘可是寒山寺而来的慕先生?”老者在慕兮身前站定,苍老的声音从皱褶横生的嘴角溢出。

    慕兮莞尔一笑,福身行礼,“正是,敢问老先生是?”

    毕竟前世,可没有这么一位老先生,瞧他的装扮,在这书院应是地位不低。

    老者面露笑意,“我是前不久刚上任这西苑的堂长,唤我柳堂长便可。”

    老者虽已年迈,声音却似洪钟,他一边说着一边带领慕兮熟悉西苑各处。

    西苑的布局很简单,正中的堂课算是个单独的院落,弥漫着淡淡的笔墨香。

    书斋在隔壁,慕兮随着柳堂长踏进书斋,一排排整齐摆放的书架,书架上有各类古籍和经典。

    慕兮拿过一本,书籍的封页早已泛黄,甚至有些还脱落,却干净整洁,不见丝毫灰尘,想必是有人常常打扫。

    而后柳堂长又为慕兮介绍后院,城东学堂不提供住宿,便没有学子们所住的地方,大家都是晨起入学,傍晚归家,这只有简陋的几间屋舍提供给先生们。

    柳堂长指着后院靠一墙翠竹的屋舍,清灰的窗檐半开,上面甚至有些许破洞,一旁就是一扇敞开的木门。

    “慕先生,这是供你休息的屋舍,你且去看看,若有不适...哎,这也是最好的一间了,三公子吩咐说你要来,我们就将这留给你,若还是......”

    “柳堂长,这很好,多谢。”慕兮再次福身行礼。

    这西苑的环境,怎比前世还要堪忧。

    柳堂长似是没想到这女先生就这般轻易接受,面露异色,毕竟这西苑是许多人都不愿踏足之地。

    “好好好,慕先生大义......”

    随后又为慕兮介绍这西苑除了他还有一位先生,唤文柏。

    此子是三年前的探花郎,寒门子弟饱读诗书,一朝及第后被陛下钦点入城东学堂东苑掌学,可此子深知西苑的艰难,奏请圣上重新调整东西二苑。

    却引得太子一党大怒,随便找了个由头将他贬到这西苑。

    这些,慕兮前世便知晓,也知文柏为人,知他一心向学,也为重开儒学。

    待柳堂长一一说完,慕兮才请教他心中疑问,“堂长,您说的三公子,是?”

    三公子,莫非是景逸?

    柳堂长不疾不徐说道,“就是去寒山寺请您的那位公子,他说过不了几日你便会来,叫我安心等着。”

    ......

    原来如此,前世,景逸并不过问学堂之事,为何今生这般,慕兮心中疑惑更甚。

    待柳堂长离去,慕兮自顾自地在西苑行走,秋风习习,脚下踏过一片片落叶。

    行至一月亮门外,东苑奢华布局的一角落入眼底。

    六层高的藏书阁在日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铜制的银铃在风中摇曳,清脆的声音敲打在慕兮心尖。

    据她所知,这幢藏书阁是祖父穆修言任左相时督造修建,藏遍天下古籍,祖父当年所修攥的书籍应当也存放在这。

    前世,她偶有几次机会进入东苑,便去查看祖父留下的书籍,可几番查探,祖父编纂的书籍却是一纸存留都没有。

    也在那,遇上了景逸,他每次出入东苑都是为查询古籍,偶尔与东苑的文人雅士畅谈。

    但如今的慕兮却不这样想,他每次的出现都一定会发生点什么,不是暗杀便是盗宝失窃,甚至是女子间为他的争斗不休。

    慕兮望着远处的藏书阁,思绪万千,直到身后的轻唤声传入耳际,她才回神。

    女子纤瘦的身影影在日光下,淡青色的罗裙,墨发披散在肩头,一枚栀子花珠钗藏于发髻。

    她立在那,目光似是落在远处的藏书阁,但那是东苑,东苑就连洒扫都不欢迎西苑的人。

    于是他们也鲜少会去。

    “慕姑娘......”

    慕兮听闻缓缓回神,男子一如前世朴素,一身早已洗了发白的青衫,墨发以一墨色发带束之,却饱含书卷气。

    慕兮莞尔,福身行礼,“文公子......”

    女子肌肤胜雪,虽薄纱遮面,却也难以掩饰其秀丽的面庞,眼尾一颗泪痣将女子衬得更显娇艳。

    那声音轻柔似秋风拂面,幽幽卷入耳廓,文柏短暂的愣怔了下,难以想象这样一位清丽佳人愿意入这西苑授课。

    慕兮察觉到文柏的愣怔,而他耳后细微的红晕暴露了他此下的心绪。

    她前世便知他是薄面子,偶时的一句玩笑话便能另他面颊红热。

    慕兮掩唇低低一笑,轻轻柔柔的笑意再次传来,文柏晃回了神。

    拱手行礼,“是在下失礼了.....望慕先生莫怪。”

    “无妨......”

    二人的交谈声被一道尖锐的嗓音打破。

    “哟,这就是西苑新来的女先生吧,瞧着就一副魅惑样,文柏哥哥可千万别被这样的狐狸精给迷惑了......”

    身后的嘲讽声还在继续,慕兮面色平静,转身一瞧,月亮门那端,两位衣着华丽的女子簇拥着一人立在那,三人眼底的不屑溢于言表。

    她秀气的柳眉微微挑起,其中一人可太熟悉了,不正是前些日落水被景逸禁足的杨曦么,不是在禁足,怎么出来这蹦跶了。

    另外一人也就是先前言语不当之人,慕兮不识得她,但她望文柏的目光,缀满了星星点点的碎芒,她知道,那是望心仪之人的眼神。

    而被她们簇拥之人,一袭鹅黄色罗裙,裙摆上以金丝刺绣,鬓间珠钗璀璨夺目,一看便是世家子女。

    就听杨曦一唤,“徐姐姐,我们走吧,别被什么不三不四的人扰了兴致......”

    原来她便是清宁县主,徐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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