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会

    杨淑妃还未反应过来,就瞧着少女拎着长裙风风火火地跑回内殿,一不小心还被长长的裙裾绊了一下,显些摔倒。

    杨淑妃掩唇笑道,“还没来呢,兮儿慢点......”

    此刻的慕兮只觉头皮发麻,她就不该心软任凭姨母摆弄,现下可好,景逸怎地就来了。

    刚跑进内殿就听闻大殿门咯吱一声,慕兮心跳都随之提起了几分,上下其手拆珠钗步摇,解下腰带。

    可是这腰带?怎么解不开呢。

    慕兮才恍然,宫内规制的裙裾腰带需要特殊的手法才能解开,她极少穿这样的长裙,如今倒好,彻底解不开了。

    她只好懒懒瘫坐在榻上,竖着耳朵听外殿的动静,若是景逸进来,她能躲便躲罢。

    景逸大步而来朝着书案前的杨淑妃行礼,余光瞥了眼四周,今日母妃召慕兮进宫了,可现在殿内空无一人,他未得到慕兮离宫的消息。

    额前不经意皱了皱,才抬起眼只装作漫不经心再次打量一番。

    将自己儿子的小动作揽在眼底的杨淑妃勾了勾唇,手中握着适才的画轴,轻笑道,“逸儿几日未曾来母妃这,今日怎地突然来了。”

    景逸幽幽道,掩下眸中的思绪,“母妃说笑,儿臣不得空就来探望母妃了么。”

    今日难得母妃好心情与他玩笑,景逸又道,“听闻母妃今日传召十七入宫了,所谓何事?”

    杨淑妃正欲将手中的画轴放入锦盒,闻言顿了顿,漫不经心地道,“哦...那十七啊,母妃训斥了一番便打发走了,怎么?逸儿不知情?”

    景逸明显愣了愣,“那儿臣先告退了。”

    杨淑妃抿唇笑着摆摆手。

    景逸转身离去,杨淑妃和碧儿对视一眼笑出了声。

    终是自己的儿子,杨淑妃很是满意他的态度,将画轴放进一新制的锦盒中,吧嗒一声盖上,这幅画便等着日后赐婚时再拿出来吧。

    内殿。

    慕兮没想到姨母三两句话就将景逸打发走了,抿唇笑笑,拎着裙裾扶开珠帘。

    杨淑妃刚转身将锦盒放置书架上,一回身天仙般的少女立在跟前,现下知晓了逸儿的心思,瞧着兮儿就似瞧着未来的儿媳那般,更加欢喜了。

    她侧身行来慕兮身侧,抚上少女白皙的手背,“姨母有的是办法让他走罢。”

    慕兮低低一笑,“还是您有办法。”

    话音刚落,就瞧见姨母身后的碧儿脸色大变,随即姨母的脸色也一变再变,甚是有些狰狞。

    身后熟悉的脚步声虽轻,却也钻进耳廓。

    慕兮握着姨母的手一紧,脸色涨红,惨了,景逸怎么回来了,她僵硬着身子一动都不敢动,只觉此刻鬓间的步摇似有千金重,压得她喘不过去来,甚至都不敢呼吸了。

    杨淑妃没料到自己儿子去而复返,她连忙一个侧身站到慕兮身前,挡住那抹倩丽的背影,如今还不是让他们相认的时候。

    “你...怎地又回来了?”一时紧张的杨淑妃说话都不利索了,眨巴着眼睛瞪着自家不经通传的儿子。

    还不等景逸回答,又接着道,“母妃这有客人,你快退下......”

    景逸,“......”

    适才刚踏出大殿,就觉今日母妃神情怪怪的,又似心情不错,但还是有些不放心,才折返回来,没成想竟然瞧见这么一幕。

    少女的背影,他再熟悉不过,如今换上一袭宫装,华丽精致,只是一个背影,都能乱了他的心跳。

    虽背对着他,但那银白腰带束着盈盈一握的细腰,使得景逸手心渐热,慢慢握成了拳,他握过很细很柔软,紧紧攥拳的手心似还能回味那时的触感。

    白色刺绣的长裙在她身上宛若天仙,这一幕,似有些相似,想到什么景逸适才幽深的眸底亮了一瞬。

    清泉山庄,真的是她。

    “逸儿......”

    “儿臣告退......”

    再次踏出大殿的景逸脑海中还回荡着方才少女的背影,他深知此时还不能揭穿彼此,只好再忍忍。

    他还从未见过她一袭女装,摘下面纱的模样,他很是期待。

    转眼便是腊月初八。

    这日,难得冬日暖阳铺洒大地,华光照射在阁外的那棵玉兰树稍,纤纤玉指终是绽开了一朵朵花苞,如白雪皑皑挂满枝头。

    冰冷洁白,每一朵都出尘不染,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慕兮坐在书案前,身前放置着初见景逸时他所赠的那放置着“灵兮”的锦盒,盒盖紧闭。

    她的眸底清澈明亮,倒映着阁外的那棵玉兰树,仿若洞察一切。

    前世的今日,便是她殒命那日,而今日,一切安静得似无事要发生。

    景逸还约她今夜相见,今夜,她与景逸是否该做一个了断。

    与此同时,一旁的清晖苑中。

    景逸一袭墨色暗纹锦袍,微微弓着身子立在书案前,冷白而骨节分明的手指舞弄着狼毫。

    少女似玉兰般冰清玉洁的背影在纸上绽放,三千乌丝飞瀑而下,垂落在那纤细的腰间,亭亭玉立。

    欲要落笔,他掀起弯着的眉眼,幽深的黑眸落于苑外初绽的玉兰枝头,薄唇勾了勾,垂眸再次勾勒。

    不多时,一副少女观玉兰画得惟妙惟肖,少女立于玉兰树下,洁白的衣裙与那玉兰花浑然一体,仿若就是那玉兰花中走出的少女。

    玉兰花开,人间玉树,几笔寥寥,半片留白。

    黑夜的帷幕低垂下来,一轮弯月高高悬挂,洒下一地银辉。

    寒风轻拂,夜空中孤寂的碎芒一闪一闪似在指引方向,点点星光掉落在黑眸中。

    慕兮一袭月白大氅,月色流淌其中,缀满星光,鬓间却是一枚素银簪,挽起乌丝,半数垂落于肩头。

    面白玉如,薄纱遮面,清澈的眸中有点点星光,舒眉浅浅笑着,瞧不出她此刻的思绪。

    她拎着裙裾,在夜色下一步一步踏上藏书阁的木梯,背影清冷又疏离。

    慕兮在昏暗中行至书架前,似是感受到她的来临,书架缓缓被挪开,渐渐变大的门洞中一点点光华升起,照亮她昏暗的眸底,似群星璀璨。

    门洞后的木梯上传来一阵有致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踩下木梯。

    男子影在烛火中,一袭墨色锦袍,半边昏暗半边明亮,若影若现,慕兮只觉一双深沉幽暗的眸子在凝着她,后背泛起一阵冷意。

    自从崖底回来,二人从未单独见过,就连宸王府,景逸每日早出晚归入宫,似在躲着她,也从不召见她。

    有些默契,似无形之中已在二人之间生根发芽。

    景逸望着影在黑暗中的少女,依旧如同往日,却又有些不同了,那漆黑的双眸下,好似又疏离了些。

    他努力了这么久,换来的还是她的淡漠疏离么。

    他不甘。

    他抬步踏出门栏,朝着少女走去,心底不甘面色却不显,“走吧......”

    说罢伸出手欲牵上少女隐藏在氅衣下纤细的手腕,手还未触碰到那温热,却已早早抽离,少女侧身大步踏进门栏。

    景逸在其身后讪讪勾了勾唇,抬步追上。

    书架缓缓合上,慕兮脱下氅衣放置在木梯一处,寂静逼仄的空间里慕兮心跳有些乱,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从书架上取下祖父典籍坐在矮几前。

    余光却是不自觉地定在景逸身上,她能感受到身后有人望着她,就站在离她几步外的木梯上,一双眼幽深的眼睛似想将她看穿。

    慕兮没来由得心底有些怵,对景逸的发怵。

    景逸黑眸轻轻掠过少女紧紧攥着典籍的手指,暗沉的黑眸似被烛火抚上一层暖色。

    他弓着身子幽幽行至矮几的另一侧坐下,垂眸入目的便是少女慌乱的眼睫忽闪个不停。

    烛火下忽闪的眼睫被拉长,似根根羽毛拂在他心尖上。

    慕兮未抬眼去瞧他,只听得他坐下后自喉结发出一阵极低的轻笑声,飘飘然回荡在耳边。

    而后时光漫漫,阁楼内一片寂静,他未再出声,她也安静得仿佛不存在,就似时间在此刻停滞,只有书册被翻阅发出的沙沙声打破这份宁静。

    直至脚腕传来这一阵酥麻之感,慕兮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竟然保持着一个姿势坐了许久,她薄纱下的粉唇微微抿起,轻轻掀起眼睫。

    男子仍旧安静地坐着,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捏着本书册,眉眼懒懒,神情自若,并未察觉到她的动静。

    缓了片刻,慕兮才撑着矮几幽幽起身,只想努力放轻自己的动作,然只一瞬,男子偏过头来,她抬起眼,意外地撞击一道深邃而隐晦的视线。

    他黑眸微弯,其中缀满星光,倒映出一个澄澈的自己,微扬的唇角含着似有若无的笑意,隐约透露出什么。

    慕兮只觉心中一紧,连忙撇开视线,生怕露出点什么被他瞧见。

    匆匆转身找寻一书架遮挡她此刻的惶惶无措。

    少女一连串的动作映入眼底,景逸无奈地勾了勾唇角,趁着她的惶然,他将书册放置一旁,撑着矮几起身,两步便行至少女身后。

    忽明忽暗的烛光闪动,外面的书架响起清脆的“扣扣扣”三声脆响。

    慕兮神色一凛,一转身便感受到一股温热的呼吸,随之而来的是烛火骤然熄灭。

    陷入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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