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

    半月前,十万大军抵达北境雁门关。

    凉州军营营帐中,烛火闪动。

    太子景策一袭玄甲端坐首位,影影烛光在他阴冷的侧颜上打出一道暗影。

    余下是定国公裴玄,镇国公祁振,二人皆是跟随景帝打江山,有从龙之功。

    父皇同意他领兵出征,却再三叮嘱让他要听从二位国公的意思,不能鲁莽行事。

    兵法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景策越想越来气,他掀起眼瞥见一旁从容淡漠的景逸,就更加来气。

    从未上过战场的他,此行北境漫天飞雪寒冷刺骨,他何时受过这等遭遇,若不是舅父让他借此行拿下景逸,他是断断不会来这寒苦之地。

    景策清了清嗓子,“镇国公劳苦功高,坚守北境,如今我等前来,必解北境之危......”

    “不知二位国公可有解决之法?”

    十万大军抵达之前,北厉军队的多番挑衅皆无甚效果,雁门关易守难攻,北厉不知关内军情,不敢贸然强攻。

    定国公裴玄,镇国公祁振对视一眼,视线默默略过一旁神情自若的宸王景逸。

    男子一袭墨色暗纹锦袍,身姿卓越,墨发被一白玉冠高高束起,颇有几分隐士君子的意味。

    祁振拱手一礼道,“回禀太子殿下,如今北厉前锋大军由二皇子厉澄统帅,此人心性鲁莽,多番挑衅未果,如今我朝大军增援,可与之一战。”

    祁振一言,正中景策下怀,他此行一来要拿下景逸,二来也要借此机会在军中树立自己的威望。

    可他却也有所耳闻,北厉二皇子好勇斗狠,武艺高强不说,其手下人人都是狠角色。

    他若贸然出兵迎之,赢了好说,若是输了于他在军中威望有碍。

    景策冷眼一扫久久坐在一侧并未出声的景逸。

    笑道,“国公既如此说,那边战罢,国公看由谁人当这先锋......”

    定国公裴玄,镇国公祁振与其余将领皆默不做声。

    都知两位皇子斗法斗到北境来了。

    众人不语,景策更是狂妄了,“如此便由宸王的人先出战罢......”

    久久不语的景逸这才有点动静,隐匿在烛光下的黑眸森冷可怖,薄唇勾了勾,“臣弟领命。”

    那天,漫天飞雪,飘飘扬扬落下,一望无际的战场犹如人间炼狱,空气中飘散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弥漫的硝烟与落雪在空中混合。

    烈火熊熊烧得半边天都红透了,满地残骸,尸横遍野。

    白雪飘落在血红上覆下,红白交映,在渐渐昏暗的天光下更显刺目。

    “报......凌将军斩下北厉二皇子头颅,敌军大败......”

    捷报传来,景策愣在原地,拳头狠狠锥在桌案上,没成想景逸首战大捷,全军振奋。

    然首战大捷的景逸翌日便传出重病之势,只言首战能帮到皇兄,也不复陛下所托,便借此留在营中养病。

    景策还以为景逸会借此机会继续出战,以拱卫兵权。

    如此一来,倒使他畏手畏脚,如今他自请养病,他便可以在战场上一张雄风。

    没成想,却在几日后,北厉帝挥军进攻雁门关,誓为小儿报仇,太子领兵出战,节节败退。

    不仅没守住凉州,竟将郢州也丢失了。

    还被北厉帝生擒。

    数万大军被迫退守幽州,驻扎在落平川。

    落平川军营。

    帐中氛围冷凝,众人神色各异,皆是有怨无处发,只能紧紧咬着牙。

    从军多年,还未有过这样的败绩。

    还好,退守之前百姓都已撤离,大军虽败退,然一番清查下来,伤亡却是极少。

    镇国公祁振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如今太子被擒,大军军心不稳,如今急需一人来稳定军心。”

    以定国公裴玄,镇国公祁振为首的诸位将军闻言都赞同地点点头。

    定国公裴玄叹口气,“大军首战告捷,全在宸王殿下的运筹帷幄,如今还得是宸王殿下统帅三军,众将士才能心服口服。”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望向坐于右侧首位的男子,一如既往的神色淡漠,漆黑的瞳仁深邃幽暗。

    宸王首战大捷不假,可观看那殿下的身子骨,似是难以统帅三军。

    定国公裴玄似瞧出大家的疑虑,“殿下如今身子已大好,众将士无需担忧,统帅三军,靠的是智谋兵法,大家意下如何。”

    在定国公裴玄,镇国公祁振的首肯下,景逸被推上统领三军的大任。

    景逸冷白皮的手指反复摩挲着左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掀起平静的眸子,沉声下令,“将太子先行之事禀奏圣上,北厉凶狠,如今大军已有折损,请朝廷出兵增援,朔州军距离北地尚不远,西境安稳,可掉其北上增援......”

    ......

    越往北境行军越是寒冷刺骨,慕兮随着父亲大哥和先行的一万骑兵赶赴北境。

    二哥和沈砚初则与其余大军随后而来。

    阴云蔽日的夜晚,空气又湿又重,像块巨石沉重地压在人心口。

    慕兮披上桃桃事先为她备好的红色大氅走出营帐,在昏暗的夜晚中成了一抹靓丽的风景。

    “三小姐......”

    巡营的士兵和她问候,慕兮莞尔。

    待几人离去,她抬头,夜凉如水,墨黑的空中云层密布,隐隐能见云层之后的满月散发着清冷的光辉。

    起风了,云层涌来,月亮被遮住,只余一抹淡淡的光辉,渐渐消失。

    大军已行军四日,眼看着明日便要抵达落平川。

    景逸在那。

    必不可少地要与他再次周旋。

    腊月一别,已有月余,斩断前尘往事,只愿余下他莫要再纠缠。

    而沈砚初,尽可能地避开梦中景象,应是无甚大事的。

    少女孤寂的身影影在黑暗中更显清冷。

    落平川军营。

    景逸披着墨色大氅立在营帐前,手中握着金丝暖炉,深邃的眸中倒映着满月的光华。

    一轮满月刻在眼中,令他眼底都弯了弯,薄唇边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不知兮儿此刻,可有在望着这一轮满月。

    共处一轮明月下,似在那银白光辉中瞧见少女白衣华服的倩影。

    适才影七快马加鞭赶来,说明晚朔州军便会抵达落平川。

    兮儿也来了,终是不枉费他这些时日的筹谋,只为能尽快地见到她。

    又想到影七所说的沈砚初,景逸黑眸又沉了几分,前世,他处处与他作对,原以为他是景策的人,好生查探一番才知他是王叔的人。

    顾及王叔,他不与他计较,却在凉州一役中莽撞行事,被敌军斩首。

    事后他也封他为忠勇将军,以告其在天之灵。

    今生,他却是他和兮儿之间的绊脚石,竟当众送兮儿金簪头面,玉连环......

    思及此,景逸额前突突直跳,捧着金丝暖炉的手青筋凸显,眸底变得晦暗不明。

    今生,慕兮只能是他的,沈砚初若挡他的道,他不介意再封他一次忠勇将军。

    ......

    雪后初霁,云层散去,雾霭消退,举目望去苍茫大地上银装素裹,雪地在日光的映照下一片明亮。

    一万骑兵在冰雪未融的天边连成一道玉带,朝着北境赶赴。

    直至夕阳西斜,橘色的余晖散落在天边连成一线,落平川军营中斥候来报,惹起一片沸腾。

    “援军来了,朔州军来了......”

    景逸大步走出营帐,匆匆出来的他连氅衣都未曾披上,神色少见的一喜抬步便往营门而去。

    身后的凌风凌肃一人握着金丝暖炉一人拿着墨色氅衣无奈对视一眼,王爷终是盼来了慕姑娘。

    骑兵马蹄飞跃,践踏在尚未消融的积雪上,朝着营地而来。

    景逸站定便见一火红在军队中脱颖而出,明亮的颜色,如她一般,她就该如此的,肆意潇洒。

    远远见伫立在营门外那熟悉的墨色身影,慕兮勒着缰绳的手紧了紧,寒风拂过她冷凝的面庞,眸中不见丝毫情绪。

    只片刻,她收回视线,眼底一片清冷。

    众人在营门外勒紧缰绳,翻身下马。

    慕廷之上前正欲拱手一礼,“宸王殿下......”

    景逸抬手抚上慕廷之臂弯,免去他行礼,“王叔一路辛苦。”

    慕廷之这才好好打量眼前的是少年,墨色劲装,乌发束冠,多年不见,原先孱弱的身子如今已是劲瘦有力,方才这一搀扶,他手臂的力道应是武艺不错。

    相比沈砚初的天真单纯,如今的宸王满腹筹谋,短短数日拿下三军大权,不显山不露水,难怪兮儿会在他这吃亏。

    他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莫不是早已情动而不自知。

    景逸扶起魏王,抬眼望向慕廷之身后一袭红衣的少女。

    少女火红的氅衣里是一袭红色劲装,织金的腰带将她的腰身束得一手就能握住,墨发高高束成发髻。

    她没有看他,一双淡漠的眸子瞥向别处,尽显疏离陌生,许是一路赶来加之天气寒冷,她脸色不太好,粉唇紧抿,原先粉白的耳垂通红,垂落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着氅衣,将整个身子裹在里面。

    景逸弯了弯唇,侧身接过凌风手中的金丝暖炉,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越过魏王慕廷之,将暖炉塞进少女冰凉的手中。

    “拿着......”

    嗓音低沉,却带着十足宠溺的意味,声音虽轻,却也真真实实地传进周围众人的耳廓。

    众人眼底一怔,面上不敢露出一点儿。

    手中突如其来的一暖,慕兮惊恐地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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