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换一人？”
“厉渊当真这么说的？”
慕兮手中紧紧握着茶盏，听身侧的青丝说片刻前如梦阁的谈话。
早在慕兮准备来北境时，便安排人去将青丝接来，青丝武功一般，却是易容模仿的好手，适才她易容成如梦阁舞女进入才听到那一番言论。
“是的，小姐，但公子并未表态。”
一人换一人，厉渊要换她。
慕兮微蹙着额头，厉渊换她意欲何为。
据景逸所言，徐崇已派人潜入乐陵城，景策被关在哪迄今都无人知晓，为救景策，徐崇定会不计一切代价。
若被徐崇取得先机，那景策犹如猛虎归山。
一番思虑后，慕兮与青丝附耳说了几句。
北地风俗开化，春夜的乐陵城比上京城要热闹不少，一辆朴素的马车行驶在喧闹的街道上，并未引起旁人注意。
直至马车停在一名唤山雨来的恢宏庭院前，少女粉白的指尖掀起车帘，探出一张俏丽的脸蛋儿。
她一袭淡青色罗裙，金丝刺绣的绣鞋缓缓踏下马车木梯，朝着门口的侍卫轻轻福身一礼。
“有劳通传，玄三爷的人送来了......”
少女声音暖糯，侍卫不敢多看，应声忙不迭进去通禀。
她才掀起好看的眉眼，山雨来，还真是山雨愈来。
此地正是厉渊的别院。
不多时，少女被一大太监恭恭敬敬地请进庭院中。
而归来客栈。
玄三爷的身份响彻乐陵城之时，这归来客栈也成为了他的产业，客栈内除了自己人，并无其他人。
此时的慕兮正安然地待在天字一号房内，手中握着茶盏，细细品茗。
桃桃立在一侧，眼神时不时瞥一眼，唇瓣紧抿，就连呼吸声都放得极轻。
房门被人推开的一瞬，桃桃瞧见坐在那的慕兮手心一颤，她心底愈发的后怕。
景逸摘下人皮面具，自然而然地坐在慕兮身侧，拎起茶壶为自己沏茶。
房间内一时的静默，让沏茶的咕噜声无限放大，只觉有些诡异。
然下一瞬，景逸拎着茶壶的手一顿，挑起那双黝黑深沉的眸子凝着身侧的慕兮。
他黑眸微微眯起，细细打量着眼前静静端坐着喝茶的女人。
“咚”一声，慕兮将手中的茶盏置在桌案上，她镇定自若地抬起眼与景逸对视，檀口微张，“殿下今日谈的如何？”
听闻此言，景逸心中的疑惑才渐渐消了下去，神色舒展开来，放下手中茶壶，握起茶盏抿了一口，淡淡道，“还未谈妥，不过快了。”
二人闲谈着，却只有站在慕兮身侧的桃桃知晓，她放在桌下的那双芊芊玉手早已紧紧攥起，紧张到青筋尽显。
当景逸再次掀起眼与慕兮对视时，她的眼神有明显的闪躲，景逸心底却是一紧，扬手挥下桌上的茶壶茶盏，哐当的破碎声响彻整个客栈。
慕兮原就提起的心跳被他这么一吓，蹭地弹了起来，下一刻，一抹高大的人影出现在眼前，一双青筋凸显的手紧紧掐上她的喉咙，似要将她捏碎。
桃桃也被吓得连忙跪倒在地。
景逸阴沉着一张脸，似地狱中的鬼魅，“说，她去哪了？”
跪在地上的桃桃紧紧抿着唇不敢开口，小姐交代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说啊。
在景逸手下的‘慕兮’早已脸色胀红，双目缀满泪珠，双手不停地扑腾着景逸结实的手臂，嘴巴张张阂阂想要说什么却是一个字都发不出声，只余沙哑的尾音。
景逸冷冷一扫跪在地上颤着的桃桃，手腕却更加地用劲，“我最后问一次，兮儿去哪了？若再不说，我就送你俩去见阎王......”
桃桃怯怯地抬头看景逸手中的青丝，她脸色已经由胀红转为青紫，若是再这样下去，定要出人命的，这应该就是小姐说的万不得已了罢。
桃桃才垂着眼弱弱地开口交代小姐的吩咐。
景逸听完脸色更加难看了，骤然一松手中的人，青丝腿下一软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景逸沉着脸撩袍大步踏出厢房。
......
山雨来。
书房内，厉渊一袭墨色锦袍，懒懒散散地坐在书案后的太师椅上，一双凤眸微挑，颇有兴致地瞧着少女。
淡青色的罗裙，勾勒出一副好身材，他很诧异，玄三爷会将她送来，一个女子终究是抵不过男人的野心。
慕兮浅浅勾着唇角，好整以暇地和厉渊对视。
许久，桌案后的男子起身朝她走来在她跟前不远处站定，始终保持着有礼的距离，高大的身影遮住落在她身上的烛光，徒留下一抹暗色，男子神色难辨的半张脸影没在烛光中。
慕兮掀起眼皮，就听到他开口，“我该如何唤姑娘？”
慕兮莞尔，福身一礼，“小女名唤琳琅。”
“好名字，姑娘可知你家三爷送你来所为何？”
慕兮垂着的眼睫缓缓抬起，与厉渊隐匿在昏暗中的黑眸对上，她不疾不徐地开口，“殿下一言九鼎，所说的一人换一人，小女便来了......”
厉渊却笑了，笑得张扬肆意，“好，姑娘爽快。”
说罢，他唤来适才那大太监，细细嘱咐了一番。
“琳琅，今日已晚，早些安置，我查人送你去休息。”
慕兮勾唇，道了谢，随着大太监离开书房。
厉渊凝着少女离去的背影，唇角不自觉弯了弯，好戏。
东厢房内布置的烛火明亮，流光溢彩，大太监将慕兮领至房门外，早早候在一旁的侍女朝着慕兮便是一跪拜大礼。
大太监笑着道，“殿下恐姑娘一人孤寂，特意遣来这俩人侍候姑娘，请姑娘早些歇息罢。”
“有劳......”
待人离去，慕兮踏入房门，门外俩侍女也恭恭敬敬地双手贴着腹，小心翼翼跟随。
慕兮只瞧了瞧这布局，紫檀木的拔步床，一旁还放置着一些新衣，皆是浅色。
另一边的书案书架皆是出自宫中匠人之手，尽显奢华。
厉渊如此做，所谋为何。
据这几日了解，厉渊并不是爱好儿女情长之人，否则也不能稳稳坐在这太子宝座上十余年。
慕兮身后的两侍女久久未见女子说话，二人偷偷对了对眼色，其中一人紧紧攥着手，道，“姑娘，浴房热水已备好，还请姑娘早些安置。”
听闻此，慕兮才淡淡回眸，“有劳，我这不需要人侍候，你们退下罢......”
二人似有些犹豫。
殿下是要她们来好好侍候姑娘的，如今姑娘却要赶她们走。
慕兮见此，“你们下去罢，殿下那我自会去说。”
侍女二人才松下一口气，行了礼便退下。
慕兮扯了扯嘴角，径自去了浴房，浴房内湿热弥漫，热气氤氲，她瞥见一旁放置的衣物，月白的纱缎......
她并未沐浴，只是佯装在浴房待上片刻，重回榻前。
衣袖下是一柄精致的袖箭。
屋内寂静得只听烛火燃烧的声音，门外也安静得似无人值守。
直至烛火燃尽，只余一细微的烛光轻晃，天边墨色渐深，慕兮才躺上床塌，今夜，应是相安无事。
慕兮刚躺下，窗边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她神色一凛，紧握着衣袖下的袖箭。
一道黑影越过窗檐，翻身而入，细微的月华下，男子借着月光径直朝床塌而来。
慕兮正欲抬手，就听闻低低的嗓音传来，“是我。”
景逸？
怎么又是他，这么快就揭穿青丝和桃桃了？
景逸一身墨色夜行服，行来撩袍就坐于榻侧，昏暗中黑眸更显幽深，几分怒火萦绕在眉间，“还真是胆大。”
慕兮轻笑，斜他一眼，“彼此彼此。”
传闻中缠绵病榻的宸王殿下深夜翻墙而入，她可是比不了的。
少女三千乌发垂落在肩头坐在床塌上，脸微微侧着，借着月华能依稀看清她还穿着白日穿的衣裙，景逸这才松下一口气。
他冷白的手拄上膝盖，叹了叹，“兮儿，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不需要以你来换景策。”
慕兮自昏暗中偏过头，景逸俊美无涛的侧脸紧绷着，薄唇张阂，“兮儿，我不愿你再受伤害。”
他声音很低，在这样静谧的空间里，似字字敲打在心头，景逸说完，他侧过脸，四目相对。
慕兮能看到他隐匿在月华下黑眸中的点点星光，心底某处隐隐悸动。
她握着被褥的手紧了紧，而后挪开视线，“我既然来了，就会换出景策，事后我自有办法脱身，你回去罢。”
“兮儿......”
“琳琅姑娘歇息了么？”
......
慕兮景逸神色一顿纷纷偏头，房门外一道身影渐渐走近，从声音能分辨出是厉渊。
厉渊撩着衣袍拾阶而上，在漆黑的房门外站定，再次唤出声，“琳琅姑娘歇息了么？”
屋内，昏暗中的二人视线只交汇了瞬间，拔步床前纱幔被飘飘然放下，景逸一个轻巧的翻身，滚进被褥中。
慕兮，“......”
心跳都快从喉咙眼蹦出的她咽了咽吐沫，佯装出一副梦中惊醒的模样，“小女已经睡下了，殿下有何事？”
屋外，厉渊凝神静听屋内的动静，黑眸眯了眯，“无事，竟然姑娘睡下了，明日在说与姑娘。”
“殿下若是有事，但说无妨......”
屋外安静了片刻，再次响起厉渊的声音，“适才下人通报，说...归来客栈走水了。”
“什么？”
慕兮大骇，然躲在被褥中的景逸伸出一手轻轻拍着慕兮紧紧攥着被褥的手上，安抚她。
慕兮才缓缓落回神，以景逸的心思，能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这安抚她，必然留有后招。
屋内迟迟不语，厉渊又道，“姑娘莫要着急，我已派人前去搭救。”
许久，才听到里屋内少女轻轻的回应，“多谢殿下......”
少女失魂落魄的声音传出，厉渊扬了扬唇，“姑娘歇息罢。”
厉渊的身影渐渐走远，慕兮才偏头瞪着那悠闲地躺在床塌里侧的景逸，被褥中他的手紧紧攥着她手腕，慕兮刚要挣脱，就被他蛮横的力道一拽。
直直朝他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