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

    后来,沈静姝才知道王玄为何突然变得如此悲观。

    事情说大也不大,大概就是许承泽在带着东西和人回衙门的路上,被一伙人给袭击了。

    再厉害的人,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所以,袭击带来的结果就是许承泽被抢了个精光,连同从王玄那里换来的书信,和那个突然出现的蒙面人。

    叶朗他们匆匆赶到,地上除了一滩血迹,什么也没有。一行人找了许久,才在不远处一条巷子里杂乱木柴底下,找到了浑身是伤的许承泽。

    几人连忙将许承泽带回家,又急忙请了大夫为他诊治。

    所幸,许承泽并无性命之忧。

    只是,县衙的捕快本就有许多不过是混个生计,传说中的宋大人也早就因为不想被那帮儒生踏破门槛而告了假。

    出了这样的事情,衙门很快乱成了一锅粥。

    叶朗为了寻个空闲,自告奋勇来许承泽家里端茶送水照顾病人,却被人赶了出来。

    也是因为这样,沈静姝赶到许家的时候,才能看见叶朗百无聊赖地靠在墙边,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双眼紧闭,似乎正在与周公约会。

    她走上前抽出那根草扔到地上,叶朗便睁开眼睛,兴奋地从地上跳了起来,好像渴水之人看见了沙漠绿洲。

    没有旁的人与他说话,他只能竹筒倒豆子般将昨晚发生的事情全部讲给了沈静姝听。

    她没有想到的是,叶朗倾诉完自己的表达欲后,给这件事做的总结语居然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这是,在讽刺我吗?”沈静姝用手指头指着自己,幽幽开口。

    “不然呢?”叶朗反问到,再开口便是痛心疾首,“你们可是一起去的王家,怎么回来的时候就他出事了?你都不知道,我昨天找你找的好苦,生怕你出了什么事我不好交代,结果你根本就提前跑了。”

    沈静姝面对叶朗的控诉,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道:“你有在这里瞎想的功夫,为什么不去问问许承泽,昨天到底是扔下同伴自己跑了?”

    “承泽伤了心,自然是不愿意多说。”叶朗长叹了一口气,声音落寞,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抛弃的是他自己。

    “不对,许承泽哪里有被抛弃,你能不能把你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收起来?”

    “我这怎么是乱七八糟的东西?作为一个捕快,我这是推理。”

    ……

    两个人谁也不让着谁,聊到激动处不由得提高了声量,谁也没注意到房门已经被人打开,自然也没人知道许承泽到底在门边站了多久。

    沈静姝发现他的时候,他脸上一片灰败,眼睛里的光彩也较平时消散了许多,连嘴唇都显出苍白。

    就好像生机勃勃的绿野一夜之间变成了冬日荒原,却又顺应这灰败收敛了些戾气,柔弱书生的模样反而比往日讨喜得多。

    沈静姝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谁让你来的?”只一句话,许承泽的僵硬语气就让她瞬间从梦想跌入现实。

    他怎么就不能是个哑巴?

    沈静姝这么想着,撇了撇嘴,颇有些不情愿道:“王玄叫我来的。”

    “进来。”许承泽留下简单二字,便扭头走了。沈静姝赶紧跟进屋内,带上了门。

    她之前跟踪许承泽的时候来过他家几次,可进到里屋,这还是头一遭。

    屋内的陈设倒是简单,目之所及都被人擦拭得干干净净,甚至没看见一件多余的摆设,一床一桌乍看上去比沈家还要潦倒。

    或许正因如此,桌子上那罐葱玉般的小瓶子才显得格外引人注目,旁边一叠纱布静静诉说着它的用途。

    不过,还能自由行动,许承泽伤的比传言中轻得多了。

    许承泽清了清嗓子,道:“有事说事,说完我让叶朗把你送回去。”

    “我好心来探病,怎么一句话没说就要赶人走?”沈静姝在桌边坐下,撇了撇嘴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可眼底的笑意还是没藏住。

    许承泽皱了皱眉头:“我受伤了,你很高兴?”

    “哪有。”沈静姝矢口否认,却又很快话锋一转,“不过,我听叶朗说,你手里的证据都被人劫走了。”

    此言一出,许承泽看上去心情更差了。

    沈静姝却笑得格外灿烂,继续道:“如果现在有一个人说她能拿出证据来,对你算不算有大恩?听人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想许捕头应该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你想说什么?”

    “我在跟你谈条件啊。”沈静姝笑得一脸乖巧,眼底却全是等着猎物到手的狡黠。

    她从怀里摸出一封信,封皮上的字与前一日许承泽带走的那些并无二致。

    起码需要十年八年的功力,沈静姝自然也是仿不出来的。

    “沈姑娘什么时候也学会偷东西了。”

    沈静姝摇摇头,纠正他道:“这怎么能叫偷呢,昨天可是你自己给我的,只是还你的时候,恰好遗落了一封。”

    一番话说得理直气壮,许承泽不言语了,用眼神示意沈静姝继续。

    “首先,我的稿子每一份要一两银子的稿费;

    “还有,你既然让我做衙门的线人,案子的事情就不能老对我藏着掖着,我是放消息的不是编消息的;

    “还有,以后这种涉及人身限制的任务不在我的服务范围内,要让我参与都得加钱。

    “最后,这次证据的买断费,十两银子,请许捕头先结一下账。”

    沈静姝说完,朝许承泽摊开了手。

    “就这些?”许承泽静静看着她,灰败的脸色上沾染了几分神采。

    沈静姝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总觉得下一秒自己又要被算计了。

    她想了想,大着胆子继续道:“还有,你能不能把你那副算计别人的样子的收起来?”

    他又不是不能好好说话,在李府,在护城河,甚至在初次见面红袖的闺房里,都显现过格外真挚的一幕。

    许承泽面对这问题也是一愣,他没想到自己在沈静姝眼里的形象俨然已经到了分崩离析的地步,只能辩解道:“我可没算计沈姑娘。”

    沈静姝听着,只觉得这句话轻飘飘地比眼前这副受了伤的身子还要单薄。

    许承泽看出沈静姝不信,一字一顿继续解释道:“如果沈姑娘说的是昨日的事,那确实是我故意的。

    “敌在暗,我们在明,证据在谁手里,谁就多一分危险,我想沈姑娘惜命,肯定不愿意冒这个险。”

    这个理由,沈静姝不得不承认有些说服力,毕竟许承泽就脸色惨白地坐在自己面前。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道理亘古不变。可眼下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道理,那便是威胁人要有破釜沉舟的勇气,万万不能露拙。

    通俗来说,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所以沈静姝只是摆出了一副软硬不吃的模样,道:“许捕头不用恐吓我,只用告诉我这条件你是接受还是不接受。大不了我就将这封信变成灰烬,你说好不好?”

    “那为何不送去康鸿府上,我想他的开价远不止十两银子。”

    沈静姝敛起笑容,道:“许捕头,我是爱财,不是傻。”

    这个时间点去找康鸿邀功,无异于是肉包子打狗。沈静姝这么想着,又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哪有人形容自己是肉包子的?

    等这拨浪鼓好不容易停下,她发现许承泽手里凭空多出来一根碧玉簪子。

    那簪上的碧玉不过指甲盖大小,却被雕成了兔子模样,眼睛用红宝石做了点缀,红绿相称之际,显出了许多生动活泼来。

    沈静姝怔住,瞧着那簪子,确实瞧出了几分眼熟。

    “给你的。”

    沈静姝没去接,许承泽又往前递了递。

    据说,古代送簪子就代表想要与这姑娘一生一世一双人。就是不知道这个不存在于沈静姝认知里的朝代,是不是也有这样的规矩。

    男女之情上,许承泽一向规矩。

    沈静姝打量着许承泽,却也瞧不出一点儿眉目传情的意思:“你这是买给谁家姑娘的东西,送了我也不怕人家生气。”

    “家徒四壁,无物可换。这簪子正好,不多不少,十两银子。”许承泽并未回答她的问题,给出的理由看起来十分正当。

    只是,许承泽会连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吗?

    沈静姝盯着那簪子,思绪飞速旋转。

    “姑娘若是不喜欢,我也没有办法,信只能随你处置了。”许承泽说着,就要将簪子往回收。

    沈静姝这才想通,将书信重新拍回桌上,摊开了右手。

    她又不是这里的人,何苦要守这里的规矩,再说只要消息放了出去,许承泽送出手的簪子,怎么可能只值十两银子?

    两个人的手从自己的物件上移开,拿走另一件,这场交易算是暂时完成了。

    沈静姝把玩着那簪子,心满意足地笑了。

    翻开书信仔细瞧着许承泽,刚恢复的丝丝神采,又暗了下去。

    “这信怎么了?有问题?”沈静姝忍不住问到。

    半晌,许承泽也没答话,而是将信放到了桌上,示意沈静姝去看。

    信的内容不长,沈静姝凑过去没多久,便觉得一盆凉水头浇地。

    他们,好像真撞上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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