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三)

    野狼后腿微屈,瞳眸凶残暴烈,肚子干瘪。很显然,它许久未曾进食,想用少年和少女充饥。

    姜映真心地绝望,她是个病秧子,身边还陪有一个快死的少年。

    两个人,哪里是野狼的对手?

    少年受了重伤,刚从河里出来,肯定没力气。

    杀狼的重任,只能依靠姜映真一人。

    姜映真心中没多少把握,她用袖角拭去镰刃的雪泥。刀刃弯似月牙,冷光刺得人眼晕。

    若要控制住野狼,是直接将镰刃捅.入脖子,还是刺入腹部?

    银灰色的孤狼,舔了舔流血的爪子,它的目光怨毒,狠狠剜了一眼姜映真旁边的冷漠少年。

    赵长策不知道姜映真的犹豫,他一把推开姜映真,夺过少女手中的镰刀,对她道,“你躲到一边去,等会儿机灵点儿,我亲手杀了这个畜生。”

    赵长策误入深山,被这只野狼追了一路。

    他带有佩剑,可惜受了伤,身手大减。

    不然,区区一只狼,他何须将其放在眼里。

    如今,佩剑不知掉在哪个山旮旯,但这只野狼却命硬,被他一剑砍下去,还吊着一口残气。

    少年的动作,粗暴又强硬。姜映真被他拽着衣领,狠狠地扔在了雪堆里。

    姜映真抬袖,轻轻地拂去脸上的冰雪。

    野狼目光幽绿,步步紧逼,它向少年亮出了锋利的獠牙,想要报当初的一剑之仇。

    少年轻嗤一笑,毫无惧怕之意。他扬起细长的镰刀,直冲野狼的脑袋。

    野狼反应敏锐,少年生了病,动作自是比不上它。

    链刃一歪,刺到了野狼的屁股。

    姜映真看得心急,想要提醒少年,他这般粗鲁莽撞,可能会激怒野狼。

    果不其然,野狼的冷瞳倒竖,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怒吼。

    接着,野狼径直扑向了清瘦少年。

    少年有伤在身,不到几个回合,他便落了下风。

    野狼嘶嚎,想要咬断少年的喉咙。

    赵长策抬手便挡,修长白皙的手腕,赫然出现一道殷红的血痕。

    嗅到鲜活的血腥气,狼更加兴奋。

    它贪婪地盯着少年流血的手腕,庞大的身躯逼近。

    少年的眸冷得淬冰,这个不通人性的畜生!

    这时,姜映真从雪地里搬起一块大青石,趁其不备,砸向了它。

    赵长策眼疾手快,挥了冷色的刃,动作狠辣,毫不拖泥带水。

    野狼腹部中刀,瘫坐在地上,咕咕呜咽,白雪地也被染得鲜红。

    “快走!不能被它骗了。”赵长策拉起了姜映真的手。

    他的预感没错,野狼消停了一阵,又以更加迅猛的速度追来。

    野狼狠毒,它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想让姜映真和少年,一起陪葬。

    两人逃得急促,姜映真被少年拉着,耳边只能听到呼呼风声。

    姜映真不明白,狼受了伤,怎么还会追上来。

    两人与狼的距离越来越近。

    野狼的爪,快要扯到姜映真的裙角。

    今日,她真的要葬身于此了吗?

    姜映真跑得喉咙干涩,浑身没多少力气。

    只听少年一声冷笑,他捏住姜映真的肩膀,两人滑向了旁边的雪丘。

    野狼来势太猛,来不及调转方向,便连狼带刀,一起坠下了山崖。

    深山巨谷,只能听到一道凄厉的哀嚎。

    姜映真和少年停住脚步,垂眸看向那里。

    雪深,遮盖了原本的模样。此处,原来是一个断谷。

    姜映真顾不上心疼她的镰刀,大难不死,临绝境而后生,本就是万幸。

    少年长得太高了,姜映真抬起脑袋,小脸盈满了欢喜。

    少女的夸赞,真诚而又直白,“你真厉害!”

    赵长策哼了一声。

    然后,姜映真看到,那名坏脾气的厉害少年,彻底昏死了过去......

    *

    姜映真洗净药草,将其晒在竹板的时候,已经快吃晚饭了。

    李秀云端着碗,态度盛气凌人。

    姜映真不知道去哪里鬼混了,半个时辰前才回来。该她做的事情,全都没做。

    李秀云对姜映真憋有一肚子怨气,对角落里的小姑娘呵斥道,“饭也不做,家务活也不敢,姜映真,你想做什么?我们老姜家,是不是容不下你了?”

    当然,李秀云比较高兴的是,姜映真少吃了一顿饭。

    姜映真声音很低,“阿婶,我去采草药,不慎迷路了。”

    二堂兄姜林看到了她手腕的伤,好奇问道,“真真,你怎么受伤了?”

    此话一出,包括李秀云在内的所有人,全都看向了姜映真。

    “割草的时候,不小心划伤的,没什么大碍。”姜映真捏了捏袖角,试图将伤口掩盖。

    李秀云素来泼辣,她看了姜映真一会儿,嗓子忽然一软,呵呵干笑道,“真真,你也是咱家的闺女。这几日,不要瞎跑了,好好养伤,免得让外人看见,还以为老姜家苛待你呢。”

    腊祭,全村近百人都在看。

    姜映真要是身上有伤,鼻青脸肿的,旁人铁定指着他们的脊梁骨,痛骂老姜家虐待姜映真。

    李秀云认为,这点儿表面功夫,还是需要做的。

    “好的,阿婶。”姜映真脾气从来都很温顺。

    晚饭,姜映真全程心不在焉。她将少年安置在后山一处废旧的破庙里,想到他全身湿冷,便生起一堆篝火取暖。

    当时,她见天色已晚,害怕阿婶担心,便独留下少年一人。

    手中的饭已凉,姜映真却毫无察觉。少女漂亮的杏眸,一片空洞。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姜映真心中很是愧疚,这一夜,她睡得也不好。

    *

    第二天,天刚亮,姜映真做好了饭,堂兄堂姐们还没起床。

    姜映真没心思吃饭,她用手帕包了几个热腾腾的馒头,又装了一竹筒热水,抄近道跑向后山。

    若是阿婶责骂,她就直接说自己贪吃好了。

    清晨的山道,草尖上还淌有晶莹露珠。

    姜映真的手冻得泛酸,后山她只来过几次,好在她聪明伶俐,已经做好标记。

    姜映真顺着标记,走得很顺利。

    她回头看了一眼清河村,晨间,炊烟袅袅。

    忽然,一阵细碎的脚步渐行渐近,姜映真听到了骏马嘶鸣。

    “大人,就是这里,属下已调查清楚,绝不会弄错的。”马夫模样的人,举止虔敬,弯腰走在前面带路。

    姜映真打量一行人,他们的装束奢侈繁复,就连奴仆,也是锦衣,比清河村的人不知好了多少倍。

    “好好好,只要能顺利接回小姐,老爷高兴了,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少不了好处。”一位中年男子抚眉,他长相精明,被人众星捧月,围在中间。

    其余人连连附和,“是是,大人说的是。”

    他们今天的任务,就是接回流落京外的侯府七小姐。

    这位小姐,虽然是个庶出,但好歹身出名门,众人不敢懈怠。

    她的生母郦姨娘,颇得方侯爷宠爱。亲闺女丢失多年,一直是郦姨娘的心病。

    好在,方侯爷怜惜爱妾,派人打探十几年,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找到了七小姐的下落。

    郦姨娘欣喜若狂,当即昏死。方侯爷心疼,便派他们赶到这穷乡僻壤,将七小姐安然无恙地带回。

    以郦姨娘的性子,若不是她身体不好,怕是要亲自来接七小姐回京。

    姜映真目睹一切,面色如霜似雪,毫无一丝血色。

    她绝不会记错。

    这是上一世,京中侯府派来,前去清河村认亲的人。

    前世噩梦,如潮水般袭来,巨大的恐惧将姜映真尽数包围。

    不行!

    她宁愿待在清河村一辈子,也不想去京城受人摆布。

    姜映真不敢再停留,生怕与他们碰上,直接往后山跑去。

    *

    清河村的村民,起床不久,便被村长召来了村口。

    有的村民,连一口早饭也没吃。

    深冬清晨,村民面面相觑。村长说的大事,到底是什么?

    “大人,所有人都在这里了,您慢慢瞧。”村长笑得一脸谄媚。

    他没想到,京中的人,会如此阔绰。一行人说是要寻什么七小姐,村长还没反应过来,马夫便直接给他十两银子,让他将村民喊来相认。

    村长活了大半辈子,哪里见过这么多钱。

    他被银子迷花了眼,当即照做。

    农家养鸡养猪,叫声聒噪,家畜味道又重。

    一行人面露鄙夷,嫌弃清河村的贫寒。

    “老爷的千金,十四五年前,流落在外。我等奉命,前来接小姐回京。”中年男人叫卢得风,是侯府下的一名差役。

    村长脸上堆满了笑,“大人来找京中小姐,各位姑娘们,可以出来见一见诸位大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

    苦寒的清河村,竟有流落在外的千金小姐?

    村民思忖,既是京中的娇贵小姐,那么,论起长相,定是国色天香。

    村民们默不作声,纷纷看向了老姜家。

    老姜家的闺女姜映真,生得如花似玉,任谁看一眼,也会流连忘返。乡亲们觉得,姜映真根本不像是应该一辈子困在小山村的人。

    十四五岁姑娘,村中只有七八位。样貌长得又漂亮,可就更少了。

    李秀云看了一眼姜大,眸中纳罕,病秧子的种,竟不是老姜家的?

    姜大也是面上迷茫,他的弟弟,怎么会有这等能耐?

    “姜映真呢?”村长生怕卢得风等人不耐心,向李秀云催促道。

    李秀云面色一阵青一阵白。

    姜映真昨日去山上采药,手上都是伤。若是被这群京中大人看见,老姜家虐待姜映真的事情,怕是遮不住了。

    迎上众人奇怪的目光,李秀云干笑了几声,“大人,真真昨日贪玩,不小心划伤了脸。姑娘家害羞,没敢出来见人呢。要不,你再等一等?”

    反正,姜映真是京中千金,他们这群寻人的,也不敢嫌千金小姐麻烦。

    “敢问,姜映真姑娘的生辰是?”卢得风扫了一眼这位村妇,问道。

    自是寻亲,定然要问生辰八字。

    李秀云当即道,“六月十九,卯时......”

    姜映真的生辰几刻来着?

    李秀云对于姜映真不是很上心,若要问姜映真是几刻出生,一时半会儿,她还真回答不上来。

    众人等着李秀云回答,可下一秒,一道清脆的少女声响起。

    “壬水,卯时一刻,含朝露而生。”

    村中人循声望去,少女相貌清秀,眉眼温柔,双眸漆黑,比天上的星星还要透亮。

    水归宁,也是清河村的漂亮姑娘。

    水家哥哥,神色古怪地看了妹妹一眼。但是,他也没有多说什么。

    李秀云一口银牙咬得咯咯响,面色隐隐狰狞。

    水归宁怎么会知道姜映真的生辰八字?

    “不错,不错,是这个。”卢得风连连点头。“姑娘,怎么知道?如何称呼?”

    “大人,民女叫水归宁。方才说的,是民女的生辰。”水归宁不卑不亢。

    “生辰,除了自己和娘亲,旁人哪会记得?”水归宁小脸惨白,笑得凄楚。

    水归宁的话,戳中了水家哥哥的伤心事。水归宁母亲早亡,父亲又是个傻子,对于这个妹妹,他一直很愧疚。

    水家哥哥脸色悲伤,默默待在水归宁身边。

    认亲之事,终于明朗。

    卢得风和村长眉头舒展,生辰八字都对上了。这人,绝对是侯府的七小姐。

    “七小姐,奴等终于找到您了。”一行京中的人,将水归宁团团围住。“您在这清寒山村,受苦了。”

    放屁!

    李秀云的牙齿咯咯作响,水归宁这个小贱人,知道姜映真的生辰,假冒京中千金。

    “诸位,那水归宁姑娘才不......”李秀云见水归宁得意的神采,气得吐血,她当即就要拆穿水归宁的谎话。

    水归宁面色一僵,她怎么忘记了,姜映真的大伯母,是个不好惹的善茬。

    李秀云肯定知道姜映真的生辰。

    水归宁面色煞白,完了,她的把戏,太过拙劣。

    “哪里来的泼辣村妇?滚一边去。”村长拧眉,对李秀云呵斥道。

    这个李秀云,平时跋扈泼辣,也就算了,京中大人来认亲,若是惹得人家不快,几个脑袋也不够掉的。

    一想到白花花的银子,村长的眼睛直冒精光。

    水归宁轻声细语,泪眼汪汪,“我......阿婶,是阿宁哪里惹您不快了吗?”

    村长皱眉,水归宁如今已是千金,若受了委屈,京中大人如何肯轻饶?

    抢在卢得风发话之前,村长冷艳,嗤了李秀云一声,“阿宁,她平日便是疯癫模样,莫要被吓到了。”

    村民捂唇轻笑,却令李秀云面上阴气浓烈。

    一行人拥簇水归宁,到了村长屋里。

    李秀云愤愤盯着他们,嘴里泛出一股血沫。

    一清早起来,她就看不到姜映真。

    她的心百般焦灼,姜映真这个死丫头,到底去哪里了?

    **

    后山的破庙,如姜映真所想,少年还躺在土炕上,身下铺有一层薄薄的稻草。

    破庙的门,年久失修,轻轻一碰,便嘎吱作响,声音分外刺耳。

    饶是姜映真动作轻,也吵醒了少年。

    他的黑眸冷锐,显然是早已醒了。

    在看见来人是姜映真的时候,少年身上的杀气少了几分。

    赵长策是被饿醒的,半夜里,他的肚子就开始咕咕叫。

    他一直在等姜映真。

    “我给你带了饭。”姜映真说出了少年想问的话。

    赵长策皱眉,冷冷地睨着姜映真怀里的馒头和清水,俊秀的脸上是遮不住的嫌弃。

    打发叫花子呢?

    大清早,赵长策半靠墙壁,冷冷地审视姜映真,面上戾气颇重。

    “你拿远点儿,我才不吃。”赵长策撇过脑袋,不想再多看一眼。

    姜映真敛眸,她知道少年身份不凡,对于这种清贫农家的食物,他自是瞧不上。

    他不吃,姜映真可要吃。

    山路冷寒,她拿起一个馒头,又软又香,细嚼慢咽。

    她跑得太急,需要恢复体力。

    姜映真吃完一个馒头,猛一抬头,却发现少年单手托腮,正饶有兴致地注视她。

    少年模样清俊,嘴角扯一抹坏笑,自带一股邪气。

    姜映真活了两辈子,还没有什么意中人,不知春心萌动是何种滋味。

    可是现在,面对一位俊美的少年,她的心却“砰砰”跳个不停。

    “你不吃饭,看我做什么?”姜映真强装镇定,袖中的手却攥得紧。难道是,她的吃相太丑了吗?

    不排除这种可能。

    姜映真的脸又红了。

    要是这样,那真是好丢人。

新书推荐: 如何攻略两面宿傩 二次心动,吻安,女皇陛下 又梦见修真界的早死白月光 惊!在旅综里挖到了上古八卦 当她拒绝当狐狸精后 女医 不夜情书 鲤鱼会在树旁边 重生之我穿成芙卡洛斯 五条妹妹对他爱搭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