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场子十二点钟才散,沈鸦没有和沈佳他们一起回去,而是等宋听南那边的场子散掉,叫了辆车一起离开。

    宋听南也喝了酒,但她的酒量向来要比沈鸦强上不少,所以人也比沈鸦清醒。

    而沈鸦,从上了车便一直闭着眼,像是睡了过去。

    但宋听南了解沈鸦,知道她即便喝再多,只要人在外面,是不会让自己失去意识的,那是她与生俱来的戒备心。

    县城逼仄,一段路只用了八九分钟便到了地方。

    她们的目的地是县城东边的一处小区,这里偏僻,便也格外安静。

    这里有沈鸦刚回来时拿着止观文学奖那三十万奖金瞒着所有人买的房子。

    车子一停,沈鸦便睁开了眼,她目光迷蒙看向车窗外:“到了?”

    “到了。”宋听南一边付车钱一边回答。

    沈鸦这人性情疏离,朋友很少,真正称的上知心的也就只有一个宋听南,她们两个初中认识,高中同班,到如今满打满算也认识有九年的时间了。

    宋听南自认没人比她更了解沈鸦。

    沈鸦不是一个被爱滋养长大的孩子,她敏感,自卑,迫切的需要付出些什么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所以她的爱给了很多不想干的人。

    街边的乞丐,拾荒的老人,流浪的猫狗,甚至路边的行人和飘落的花。她总是虔诚的爱身边的所有人和事,但总也得不到想要的回馈。

    十几年来一直如此,大概是受了太多伤,所以后来的沈鸦更加享受被人爱,她的身边总是围绕很多人。

    但再后来,沈鸦或许是发现了那些所谓爱她的人的空洞和虚无,她开始拒绝爱与被爱,也拒绝和人产生羁绊。

    所以当宋听南听到沈鸦的话的时候很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端着刚刚出锅的面到餐桌前,坐到沈鸦对面:“你什么时候也会主动要请人吃饭了?”

    沈鸦还是有些醉,她托着腮,眯了眯眼:“人家帮了我忙,表示感谢不是应该的。”

    “什么帮忙,感谢是假,有企图是真吧。”

    沈鸦夹了一筷子的面,慢条斯理的吃了一口:“谁不喜欢长得好看的人,我稀罕弟弟的好皮囊,以前没见过这种的。”

    “这年纪也太小了。”

    “不小了,成年了。”沈鸦又吃了两口放下筷子。

    怎么说呢,叶复惊生的确实好,也确实长在沈鸦的审美点上,但能让她如此丧心病狂的对他有所企图的也不只是因为这样。

    更多还是因为她天生贱骨头,偏爱对她不假辞色,不为她风情折腰的人。

    许是她的天性,即便如何掩藏,她也就是喜欢被人爱,如果有人眼中无她,她想方设法也要他看到她。

    宋听南完全能猜到她在想什么,知道多说无益,只是认真的规劝:“悠着点。”

    沈鸦不以为意:“能有什么事,我有分寸。”

    年初二,县城回村子的大巴车还没开班,宋听南一大早开车把沈鸦送回去。

    宋听南是新手,一路上开车小心翼翼,加上过年堵车,二十分钟的车程愣是开了将近五十分钟。

    回到家时已经是十点钟了。

    沈鸦有两个姑姑,两个姑姑家又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每年年初二都会来过年。

    去年沈鸦最小的那个哥哥也已经成家,再加上姐姐家的小女儿,今年的这场家宴有将近二十口人。

    每年的家宴,沈兴业都不爱去酒店过,通常都是在家里摆上满满两大桌子的酒席。

    因为今年人多,所以从一大早开始,除了不在家的沈鸦和一家之主的老爷子之外的所有人都开始忙了起来。

    沈鸦回家后,自然也免不了被叫来帮忙。

    李兰君关心沈鸦的相亲结果:“你觉得人怎么样?”

    沈鸦剥蒜的动作没停,兴致缺缺:“还行。”

    “还行是什么意思?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

    沈鸦长叹了一口气:“妈,我只见了他一面,聊了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东西,我怎么知道他怎么样,他的性格,爱好,为人处世,能力水平,我都不了解,你问我他怎么样我只能说还行,还行就是我不觉得他很差,也不觉得他很好,没感觉,陌生人,心如死水,毫无波澜,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你这孩子,什么叫还有什么要问的吗,我不是关心你,既然你也不讨厌他,那就再处处,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

    “嗯,好,知道了。”沈鸦敷衍的回答。

    这样的话,沈鸦在李兰君的口中听过了无数次,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

    大概是因为她和沈兴业的婚姻是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她便觉得沈鸦也可以和一个没有任何的感情基础的人培养出深厚的感情。

    但她和沈兴业之间真的存在感情吗?

    在无休止的争吵中长大的沈鸦一点不信所谓的日久生情。

    她只觉得虚伪。

    李兰君没有说话,她心中是清楚的,沈鸦嘴上答应的爽快,但她这样的反应多半是没戏了。

    十一点半,两个姑姑拖家带口的都到了,菜才炒出来两个,全家人火急火燎,连说话的声音都高上了几个分贝。

    沈鸦忙着洗菜,刚刚沥干净盆里面的水,又听老爷子叫她:“沈鸦,你去你廷芳叔家叫小惊来吃饭。”

    “啊?”沈鸦愣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家没人吗?”

    “你廷芳叔一家都去叶文他姥姥家去了,小惊自己在家呢。”

    “哦。”沈鸦擦了擦手,摘了围裙,穿上外套往外走。

    叶复惊家离沈鸦家很近,但如今他住在大伯家,和沈鸦家一个在村东头,一个在村西头,距离算不得近。

    沈鸦离村多年,回来后也很少会在村子里闲逛,凭着少时模糊的记忆,绕了两三次的弯路才找到叶复惊家的位置。

    他家藏在胡同的最深处,赤红的大铁门外面堆放着几捆玉米秸。墙是农村常见的红砖垒筑,沈鸦并不陌生。

    不过这些年,村子年轻人出去打工,条件好起来之后都一家接着一家的把自家院子翻修了一遍,外墙都用水泥砌了一层,看起来显得整洁又明亮。

    这么一对比,叶复惊家便显得格外逼仄压抑,就连大门的高度好像也是将将足够一个成年男子直着腰走过去。

    沈鸦刚刚走近,便听到院子里有狗在叫,她迟疑的叩响了大门,等了一分钟,便听到有脚步声逐渐靠近,接着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他应该是在忙,这么冷的天气只穿了一件黑色的毛衣,袖口还被他撸到了小臂上,看到沈鸦来,他并不意外,像是早知道她的来意:“等一下,我穿件外套。”

    沈鸦点点头,看了眼还在叫的大黄狗,没有进去的意思,叶复惊也没有请她进院子里等。

    叶复惊动作很快,沈鸦在门外站了三分钟,刚刚掏出手机想打发时间他就走了出来:“走吧。”

    沈鸦却没动,她视线落在叶复惊的头顶,可能刚刚干活发汗,他的头发被他抓的有些乱,横七竖八的立在他的头顶,显得他这个人有些轻佻。

    察觉到她的视线,叶复惊随手揉了把,把立起来的头发压了下去,人立马就乖巧起来了。

    “你今早回来的?”沈鸦并排走在叶复惊身边,主动和他搭话。

    “嗯。”叶复惊没什么情绪的回答。

    其实他这人五官生的格外端正,三庭五眼像是比照着尺子量的一般,但偏生眼睛生的凶,没什么表情的时候就显得十分的生人勿近。

    所以很多人都不大喜欢和叶复惊打交道也不只是因为他是个“丧门星”。

    沈鸦觉得应该没几个人能受得了被叶复惊用这种没什么情绪的眼神看上几秒钟,实在太吓人了。

    倒不是说他长得多凶,就是眼里有股高不可攀的劲儿,总能让被看的人心底生出一股“我不配”的想法。

    他显然是不大想和沈鸦多说。

    沈鸦这才注意到他面色疲惫,眼皮耷拉着,眼底那块儿的黑眼圈十分明显。

    这会儿如果换了另外一个有点子眼力见的指定是要闭嘴,让人清净一会儿的。

    但偏生沈鸦这家伙,有眼力见但没良心,她当没看见般:“今晚还要去超音浪?”

    叶复惊点点头,没说话。

    “那你今早有必要回来吗?”

    叶复惊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十分勉为其难的张开了耷拉的半拉眼皮,解释:“昨晚家里床塌了,回来修床。”

    “廷芳叔不是在家吗?”

    叶复惊看了她一眼,目光颇有深意,顿了许久,沈鸦以为他不打算回答,正要问出新问题的时候,他忽然说:“大伯前年装货压断了一只手,不方便。”

    这事儿沈鸦是真不知道。

    她这人向来厌烦村上的大姑大姨们八卦别人家的做派,通常都是就算是听到了也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所以消息闭塞的狠。

    说出去都引人发笑,至今为止,她连村上的人都认不全。

    但万万没想到今天她还就栽在了这上面。

    她心里正为自己的话懊恼,想着要不要道歉时,又被叶复惊一句话堵了回去:“道歉也不用了,反正已经过去了,你闭嘴就好。”

    沈鸦抬头,看他神情不起一丝波澜,瞬间又为自己刚刚短暂的愧疚不值,她伸手握住了叶复惊的手腕:“谁说我要道歉了,弟弟可要记住,姐姐没有心的。”

    叶复惊冷笑,抽出自己的手:“姐姐,有没有人说过,你太油了。”

    太…油了?!

    男人堆里无往不利的沈鸦,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被一个弟弟当面说“太油了”。

    沈鸦看着叶复惊走远,脑子里又浮现出来刚刚自己说的话,死不承认自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调情的事怎么能说油,要怪只能怪弟弟不解风情。

    腹诽完之后,沈鸦又开始挫败。

    实话说,谈感情这种事情,沈鸦向来不主动,更多时候她都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等着人来爱她。

    而不爱她的,她大都懒得看,更不会像对叶复惊这样主动搭话。

    所以说叶复惊特别,特别到沈鸦看到他就觉得她得和他试试,特别到他对她没什么兴趣也愿意做些什么靠近他。

    但沈鸦做事一直没什么长性,受了挫后便又觉得没什么意义,她又不是非他不可。

    有了这种念头,沈鸦再去看叶复惊便忽然觉得他长得又没有那么好看了。

    五官太周正便显得索然无味,眼睛细长便显得凉薄冷漠,就连过薄的唇瓣都显得不近人情。

    弟弟不解风情,怎么比得上情场老手体贴细致。

    沈鸦拢了拢鬓角的碎发,抬脚跟上。

    果然不谈情,只求欲才适合她。

    发现沈鸦突然安静,叶复惊还觉得意外:“这么老实?”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有些揶揄,和刚刚的冷淡完全不一样,不再那么像个弟弟了。

    “哎呦,弟弟贱不贱呐,说话嫌弃姐姐油,不说话又嫌弃姐姐太老实,不如你告诉我想让我怎么不老实,姐姐都给你做一遍?”沈鸦阴阳怪气又光明正大开黄.腔。

    叶复惊嗤了一声,不再说话。

    但沈鸦心里别扭,哪里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他:“放心,姐姐油惯了,你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叶复惊觉得自己太阳穴的血管突突直跳,他错了,不该多余再说话。

    沈鸦这人简直就是属老母鸡的,有个鸡窝就下蛋。他实在招架不了。

    沈鸦就和他并排走着,能清晰的看到他眼底明晃晃写着两个大字:无语!

    沈鸦心底痛快了,总比他刚刚那一幅死样子好多了:“后天中午我请你吃饭吧。”

    “不去,没时间。”

    “你有什么事,我帮你。”

    “也没什么事,要死了,去做手术。”叶复惊胡说八道。

    “啧,什么手术,姐姐给你陪床。”沈鸦很快回。

    ……

    叶复惊耸了一下背,他长到这么大,大多数时候,别人都是绕着他走,生怕沾上他晦气,就没见过像她这么难缠的主,简直就像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

    “割包.皮,姐姐要看吗。”他继续满嘴跑火车,说出的话颇有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沈鸦愣了下,叶复惊以为她终于要消停了,又在下一秒听到她盯着他下半身某个位置悠悠道:“你确定现在做这个手术不会太晚吗,会影响你以后的性.生活吧。”

    叶复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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