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想起那天他送沈鸦去往医院的时候她在自己耳边的那声低语，她说她不想死。
为沈鸦对待感情的轻率，叶复惊很想骂她，但他还是压住了火气，静静等她的回答。
沈鸦坐在一旁，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局促姿态搓着双手，她嗫喏许久才轻声说：“我不知道，我从没和人谈过这样的恋爱，我不知道我能喜欢你多久，我也不知道你会喜欢我多久，我只想要眼下的快乐，我不敢，我不敢去想以后。”
叶复惊说不出自己心底究竟是什么样的感受，就像是被一根细细的线把心脏密密的缠绕起来，然后轻轻地提起，不痛，却揪的心慌。
他以为沈鸦会用更加无所谓，更加潇洒的语气说出这段话，但她眼中全是惶惶不可终日的情态。
沈鸦有很多话没有说出来，她不敢想如果他和叶复惊有以后，她是不是会变成另一个李兰君，叶复惊是不是也会成为沈兴业的样子，她太恐惧了，以至于一想起就头痛欲裂。
叶复惊无法为她承诺以后，如今的他什么都没有，他不知道未来何去何从，沈鸦想要的归属感和安全感是他无法给她的。
他叹了口气，许久都没说话，沈鸦看着他，忽然探身搂住他的脖子，语气像是在恳求：“叶复惊，就这样不好吗，以后我会尽量控制自己，不会再无理取闹，我们就这样，直到你不再喜欢我，或者我不再喜欢你。”
叶复惊鼻头微酸，眼眶发红，他拉开沈鸦的胳膊，低头看着她，不知什么时候她眼角的泪顺着脸颊滑进了鬓发里。
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复杂的情感，他想他究竟为什么会喜欢上沈鸦这样的人呢，如果不是沈鸦他本不必如此为难，想放手却放不下，想握住又深觉无能为力。
他轻柔的抚去她脸上的泪痕，指腹轻轻摩擦着她的脸：“沈鸦，你试一下好不好，为了我你努力一下，你明明那么年轻，我们还有那么好的未来，我们一起走出去，忘记这里的一切，我们会有属于我们的家，我们都会成为想成为的人。”
他低声哄她。
沈鸦的脸在他掌心蹭了蹭，她的心开始疯狂的跳动，那样一个充满幸福的未来，平淡却稀缺的生活在叶复惊的口中变得具象化。
沈鸦轻轻阖上双眼：“好。”
叶复惊轻轻把她抱在怀里，轻声：“我会在的。”
晚上，沈鸦第一次和男人躺在床上却什么也没干，叶复惊只是轻轻的把她抱在怀里，沈鸦闭着眼，但并没有睡着。
她仍旧失眠，但却第一次在失眠的夜晚中感到了心安和类似幸福的感受。
她脑海里的思绪纷杂，觉得拥有叶复惊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事情，她以为她真的能够从过去中走出来，又忧心叶复惊被自己拖累。
沈鸦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叶复惊的那段话让她打了鸡血，之后她的状态一直都很好。就连峨眉都发现了，回邮件时调侃她的文章有春天的味道。
叶复惊依旧每天在推理社打工赚钱，半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查分那天，沈鸦比叶复惊还要紧张，网站的人流量大，网页加载了半天，沈鸦坐在叶复惊身边聚精会神的盯着那个画面，恨不得手动去转一下网页里那个一直不停转的小圆圈。
叶复惊老神在在的看了电脑屏幕一眼，然后十分有闲心的瞥了沈鸦一眼：“放轻松，我也没那么菜。”
“你就这么有信心？”沈鸦难以置信，她想起当初自己查分数的时候，紧张的头一天晚上都没睡好。
叶复惊十分臭屁的嗯了一声，点点头。
就在这时，网页终于加载出来了，沈鸦尖叫一声，手疾眼快的把电脑合上了。
“你干嘛？”叶复惊无奈。
沈鸦盯着他看了两眼，然后眨眨眼：“你看见了吗？”
“你给我机会看了吗？”叶复惊真诚发问。
“我怎么觉得我好像没看见显示成绩啊。”沈鸦慢慢地收回自己的手，狐疑道。
她重新打开电脑的屏幕，果然没有看到成绩表，上面写着“暂不公布”几个字，沈鸦反应了好一会儿，她有点懵懵的，“我没看错吧。”
叶复惊其实也有些意外：“应该没有。”
沈鸦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伙子，有前途。”
她的话刚说完，袁进的电话就打了过来，电话那边他还挺激动，听语气对自己的成绩应该挺满意的：“怎么样，你查了没？”
“查了。”叶复惊又看了一眼电脑屏幕。
“多少？”
“应该还不错。”叶复惊往沙发上靠了一下。
“应该还不错是什么意思？”
“大概就是省内前50的意思吧。”叶复惊波澜不惊。
“我草，我草，我草！”袁进在电话另一边激动的连话都不会说，他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冷静了几分钟他又开口问他，“那你想好报什么大学了吗？”
叶复惊下意识的看了沈鸦一眼：“临大吧或者临川航空。”
他的话清晰的传到了沈鸦的耳中，沈鸦剥橘子的动作微微一顿。
挂了电话，叶复惊说：“袁进说晚上一起吃顿饭庆祝一下，一起去？”
沈鸦低低“嗯”了一声。
她站起来去换衣服，叶复惊见她情绪不大好，拉住了她的手腕：“沈鸦。”
“我没那么矫情。”沈鸦摆了摆手，也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袁进选了的地方是个烧烤摊，沈鸦和叶复惊到地方的时候打眼这么一看，桌子上坐了六个人，好大一摊子。
沈鸦见了凑到叶复惊耳边：“这么多人，你请？”
“我没钱啊。”叶复惊摊摊手，一幅无可奈何的样子。
沈鸦：“那袁进请？”
“可这是为我庆祝。”
沈鸦看他笑眯眯的盯着自己：“你的意思是我请？”
叶复惊点点头，笑的很不怀好意。
“你这是软饭硬吃啊。”沈鸦哑然，“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啊，我浑身上下就那两三个铜板，你竟然还要扣我的钱。”
“那怎么办？不然我们现在走？”烧烤摊很乱，闹糟糟的音乐声，哄乱的人声交织，叶复惊压低了一边的肩膀和她说话。
沈鸦抱着胸，漫不经心的玩弄自己的头发：“我看也行。”
叶复惊笑了起来，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往人群里走：“好了，走吧。”
袁进那一头黄毛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了回来，他穿着黑色的半袖在一众伙伴里呼朋引伴，看起来很像一朵交际花。
除了袁进之外，又两个男生寒假的时候沈鸦见过，另外还有三个女生，看起来他们的关系应该是不错。
看到叶复惊和沈鸦一起过来，袁进还很惊讶，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姐姐也来了。”他还往他们两个人身后看了看，“沈晟呢？他没一起过来。”
叶复惊拉开椅子让沈鸦先坐下，又到旁边搬过来一把椅子放在她旁边，边替沈鸦消毒餐具边道：“他来干什么。”
“那姐姐？”
“你打电话的时候我们在一起。”
她说完这话，袁进还下意识的抬手看了看手边：“晚上八点多，你俩在一起？”
叶复惊点头。
再看他们两个姿态亲昵，袁进觉得自己真相了，但是真相的何止他一个，在座的人谁看不出来叶复惊对沈鸦不一样。
坐在沈鸦对面的一个女生看起来性格很活泼，她先和沈鸦打招呼：“姐姐好，我叫陈欣。”
“你好，沈鸦。”
有人开头，剩下两个女生也都做了自我介绍，都是叶复惊一个班的同学，成绩都不错，平时在一起讨论问题，关系也都还算好。
一群刚出分的高考生聚在一起，话题自然而然就离不开分数，大家考的都挺不错的，平时成绩最差的袁进这次也超常发挥考了五百多分，上个正儿八经的本科是没什么问题的。
但成绩最亮眼的还是叶复惊，水和县这小破地方，教学资源一般，在市里十几个县里教学成果一向不突出，别说省前五十，每年考进市前五十的学生也就一两个，着实可怜人。
叶复惊这个成绩简直就是水和县的大冷门，一匹谁都没想到的黑马。
沈鸦和他们其实也没什么共同话题，但听他们说话其实挺有意思的，以前她上高中的时候没有这样志同道合的朋友，除了宋听南，她几乎是独来独往。
但宋听南性格跳脱，那个时候直到高中毕业她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更不用说这样坐在一起谈论自己的梦想，憧憬未来的美好。
少年是这样，无谓无惧，向阳奔跑，野蛮生长。沈鸦听他们说话都觉得自己要重新长出枝丫。
叶复惊胳膊搭在沈鸦椅子背上，一边回应袁进的搭话，一边拍掉了沈鸦偷偷摸酒的手。
沈鸦想发火，这半个多月的时间，她就偷偷的喝过一次酒，就连家里的酒都被他全部收走不知道放什么地方去。
她不满的掐了一下他的大腿。叶复惊疼的“嘶”了一声。
他同学们看过来：“怎么了？”
叶复惊看了沈鸦一眼，懒洋洋的：“没事儿。”
他把酒放到沈鸦面前：“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