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即使在背街的后巷,酒神节看起来也非常体面。

    一扇简约的门开在干净的墙上,被一盏黄橙橙的小灯照亮。墙面虽然因为时过境迁而不再洁白,却多了种古旧的韵味。

    尼尔森感叹道 :“真不愧是私人会所啊,跟开了个结界似的。”

    他的形容毫不夸张。这个巷子不仅是员工进出的后门,还是堆放垃圾的地方。

    和酒神节并排而立的俱乐部可没心思在客人看不见的地方保持体面,垃圾箱都直接放在了后门门口。

    这巷子本就又窄又暗,一半面积又贡献给了垃圾箱,环境之糟糕可想而知。莱蒂斯一直皱着眉,厌恶程度堪比遇见有人在随地吐痰,看都不想看一眼。

    他们的目标酒神节是唯一干净的地方,但莱蒂斯却高兴不起来。

    “这里……很难进去。”莱蒂斯上下打量,“没有消防梯,墙上也没有落脚点爬上二楼的窗户,就连左右两栋楼的窗檐都改造了。唔,你能去撬锁吗,尼尔森?”

    “虽然很高兴你这么信任我,”尼尔森笑起来,“但是先不论电子锁能不能用撬的,就我的经验来看,这门后面肯定有酒神节内部的摄像头。直接硬闯只能开出一个全副武装的哨兵,然后咱们就可以和世界说拜拜了。”

    很多苍蝇围着垃圾桶嗡嗡打转。

    莱蒂斯本来也没太指望他。她转变思路,开始思考先通过别的楼翻上房顶,再从房顶往下,翻进酒神节窗户的路线。

    她的目光落在房顶上,下一秒,却突然转向了垃圾桶。

    苍蝇发出噪音,巨大的垃圾箱里,黑色的塑料袋和夜色融为一体。

    莱蒂斯说: “谁?”

    她冲上前去,对着垃圾桶就是一脚,踹得金属振动的声音在小巷里来回荡漾。

    过了几秒,两个人从垃圾箱里探出头来。他们戴着破洞的绒线帽,满身污垢,蜡黄的脸上有黑色的污渍,和垃圾自成一体。

    其中一个人一脸不满,像被捅了窝的老鼠: “有病吧?踢你妈踢,招你惹你了?”

    莱蒂斯被他理直气壮的样子惊呆了,她还以为这是什么埋伏呢。要不是他俩太脏,她早该上手把这两人都背摔出去了。

    尼尔森感觉到了她身上的警惕和敌意,伸手把小姑娘拉回自己旁边。

    “不用管他们。他们什么都不会做。”尼尔森解释道,“这种人在圣卢赛特很常见。没钱的流浪汉,又有药瘾或者酒瘾,所以喜欢翻酒吧或者俱乐部的垃圾里剩的东西解馋。他们脑子大多都坏了,除了找乐子之外的事情他们一概不在乎。”

    “我们一般喊他们蟑螂。脏归脏,烦归烦,但其实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那个不满的“蟑螂”骂骂咧咧:“捡个垃圾都捡不安生,神经病!你们,喂,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啊!”

    “不,不不,你看不出来吗?”另一个“蟑螂”压低声音对自己的同伴说话,他的手里抓着在垃圾堆里找到的小半截卷烟,“他们是新来的,他们想进酒神节!”

    他抖开烟纸,直接把烟草倒进了嘴里:

    “他们也知道酒神节里有好东西!”

    “新来的……哦,新来的!”先前被激怒的“蟑螂”喃喃两声,垂着头摇头晃脑,好像回到了浑浑噩噩的梦境,“新来的蟑螂?那也不行啊。这里的东西都是我俩的,没你们的份。”

    尼尔森习以为常地看着他们,莱蒂斯却觉得莫名其妙。

    “什么蟑螂?”她皱着眉,“我的确是才到圣卢赛特的新人,但我不是——”

    “你是!”嚼着烟草的男人突然抬起手,指向莱蒂斯。他顿了一会儿,又移动手臂,指着尼尔森,“你也是。”

    他激动起来,扶着垃圾箱的边站起身,对着巷口路人的身影一个个大喊:“他也是!她也是!你们,他们,都是蟑螂!和我们一样,什么都算不上。”

    莱蒂斯困惑地看向尼尔森。

    尼尔森摊摊手,往脸上挂了个耐心的微笑。

    他问男人:“那谁不是呢?酒神节里面的人,他们富有又高贵,他们是吗?”

    “他们也是啊!在圣卢赛特,谁不是蟑螂啊?”男人咯咯地笑起来,“他们看着光鲜亮丽,但还不是躲在阴影里,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这和我们有什么区别?这不还是蟑螂嘛!”

    他看起来很兴奋,情感却是麻木的。尼尔森只感觉到了来自莱蒂斯的情感波动。

    少女的身上没有恐惧或者嫌弃,只是又徘徊起微弱的悲哀。

    所幸她明白尼尔森打探情报的思路,没有过于纠结流浪汉的状况。她学着尼尔森的样子,顺着“蟑螂”颠三倒四的话提问:“但你说酒神节里有好东西,如果大家都是蟑螂,那他们有什么是你们得不到的呢?”

    “不知道,嘿,嘿,真讨厌。”一直低头的男人抽动了两下脖子,“但他们连垃圾都藏得严实,肯定是有好东西。这些人啊,有钱又小气,就怕我们白捡到好东西。”

    “你是说,他们没有在公共区域存放垃圾,是因为怕被你们找到俱乐部用剩下的东西?”

    “他们付钱给收垃圾的公司——他们买了最高级的服务!”嚼烟草的男人锤了下垃圾箱上的logo,那是朗净私人垃圾处理公司的标志。

    “那些讨厌的工人,他们会亲自进酒神节,亲自把垃圾运到垃圾车,而不是处理提前放在巷子里的垃圾!”

    进入过酒神节的工人?

    莱蒂斯眯起眼睛:“收垃圾的工人什么时候来?”

    “很快,很快就来了。”男人悠悠地说,“然后我俩就要被赶走啦……不过等一会儿,他们收完垃圾,我们就又可以回来啦。”

    “我有一个建议。”尼尔森笑眯眯地弯下腰,“你俩今晚要不别回来了。这是一百磅,够你们去买点好酒,或者好药,去俱乐部里舒舒服服过上一个晚上,然后把见过我们这事儿给忘掉。怎么样?”

    “一百磅,当然好。”男人看着尼尔森空荡荡的手,“但你哪里有一百磅?”

    尼尔森笑容不变,用手肘戳了戳莱蒂斯。

    莱蒂斯: “?”

    莱蒂斯: “你……警局总共只给了我一百二十磅经费。”

    “这有什么,你先给着,回头找布列塔尼报销去不就行了。”尼尔森带着公报私仇的微笑道,“她只是被禁止参与调查,又没被禁止花钱。相信我,她会很乐意为调查做贡献的。”

    朗净垃圾处理公司的工人把大卡车停在巷子口。

    这种背街小巷车子进不去,只能由员工亲自去搬,这也是他副驾上还有一个高个子员工的原因——他一个人可搬不动这些大垃圾箱。

    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老伯爵街的这条巷子。不仅是因为这里垃圾多又蹲着“蟑螂”,还因为那个酒神节会所。

    每次进去,他都不寒而栗,但为了工资和小命,他只能硬着头皮干活。

    “走吧,兄弟,又到酒神节了。”他对副驾的同事说。他戴上防护服的帽子和眼镜,打开一侧车门,跳下了卡车。

    他站在卡车的阴影下等了几秒,却没等到同事从另一侧走过来。

    过来的是个陌生男人,他穿着件褐色风衣,镜框背后的眼睛在黑暗里有隐约的,金色的光。

    他扶着一个人,被在背光的巷口涂抹成模糊剪影。

    朗净垃圾处理公司的员工穿着厚重的防护服,视野受限,只觉得那个人得有点眼熟。

    等他反应过来那是他同事的时候,一个小姑娘已经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狼一样的墨绿色眼睛在他眼前一闪而过,一记准确的直拳打在他下巴,直接让他倒在地上,陷入了婴儿般的睡眠。

    “真疼啊。”尼尔森用夸张的语气同情地说。

    他把扶着的男人扔在巷口,和这个员工并排摆放。

    两个人都是莱蒂斯干掉的。她出手之快,不仅这两个朗净公司的员工,连尼尔森都差点没反应过来。他曾经太倚仗自己的向导能力,坑蒙拐骗却疏于锻炼,现在没了能力,唯一的特长就是跑路了。

    他说:“等他们醒了,我们问清楚酒神节让他们运的垃圾都是什么,然后就撤吧。”

    这不是因为尼尔森想跑路摸鱼,好吧,他是有一点想,但更重要的是,贸然行动确实危险。

    硬闯一个有哨兵们驻守的场所说不定会赔上性命,这毫不夸张。他的确有不少潜入的经验,但那都是经过了调查,制定好了计划,再加上一大堆随机应变和运气因素才成功的。

    “什么都不准备就直接溜进酒神节这种地方,完全就是自投罗网。等回去之后,你可以问问布列塔尼,认不认识什么能帮得上忙的人。”

    尼尔森蹲下去,扯下员工防护服的头套。为了防止被垃圾箱里滋生的细菌感染,公司给他们的装备倒是齐全,从头到脚都严严实实,连眼睛部分都戴着隔离镜。

    莱蒂斯不说话。她站得直直的,看着这两个裹在防护服里的员工。

    “嗯,我本来是这样想的。因为还想审问,所以也没下重手。但是……”莱蒂斯歪了歪头,伸手比划了一下那两个人的身形。

    她表情依然没什么变化,眼睛却亮了起来:“你觉不觉得,他们的防护服,我们正好能穿进去?”

    “……”尼尔森沉默了,他站起来,拉开距离。一个高个子的年轻男人和一个矮瘦的中年男人这墙根东倒西歪地躺着。

    妈的。他嘴角抽了抽,还真是。

    尼尔森一直清楚,他的首要任务可不是查案,而是保证莱蒂斯的安全。

    他可不想为一个案子玩命,但又有点想搞清楚之前莱蒂斯和他之间疑似的精神共鸣是怎么回事,所以最好莱蒂斯也别再为这破事儿玩命了。

    最好的做法当然还是劝她放弃,但这小姑娘太倔,靠他一张嘴劝肯定没用。尼尔森愿意主动带她来老伯爵街,也是想着:事情越是深入,莱蒂斯越能意识到它本就超出她的能力范围。不如让她自己试试,多碰壁几次,就自然会放弃了。

    就在刚刚,酒神节的墙壁还竖立在他们面前。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们今晚都是没机会潜入的。等他们回去讨论之后,莱蒂斯就会意识到,线索已经断在酒神节,就不会再做无用的努力了。

    现在,事情有点出乎尼尔森意料了。

    那两件防护服刚好够他和莱蒂斯假装成是收垃圾的,完全可以大摇大摆混进酒神节。

    潜入这种事,有时候确实很靠运气。

    哎呀,尼尔森想,可现在这到底算是他俩运气好还是运气坏呢……

    莱蒂斯只是一个护卫,她可感受不到尼尔森复杂的情绪。

    “对不起。”

    她真诚地说,然后又给了两个可怜的男人一人一手刀,直接把他们本来僵直的身体劈瘫软了。

    她扒下两人的防护服,思考了一下,熟练又暴力地撕开了两人的T桖,用两条布条分别绑住了他们的手,又用两个布团堵住了他们的嘴。

    尼尔森:“……我说真的,你以前不会真的在哪个帮派当过打手吧?”

    “什么打手?”莱蒂斯戳了戳布团,确保它们不会掉出来,“以前圣所里的哨兵喜欢霸凌护卫,会把护卫带到储藏室里去欺负。后来我把他们像这样扔在储藏室里睡一晚上,他们就再也没做过了。”

    尼尔森棒读:“这样,你可真是个贴心的好人。”

    “嗯。”莱蒂斯自豪地点点头,“我当时怕他们睡不好,还给他们盖了毯子。来帮忙,尼尔森,把这两个人放回驾驶室里。”

    “何必呢?卡车已经把巷口堵死了,把他们扔在这里也没人会发现的。”

    “他们可能会着凉。”亲手把人打晕了又扒光了捆起来的小姑娘真情实感地说,“把人晾在这里终归不太好,我担心他们会感冒。”

    “这个问题不大,他们要是再也醒不过来,就不需要担心感冒了。”

    “能醒的,只要掐这里就可以了。”莱蒂斯没听出来尼尔森的调侃,认真地伸手在垃圾处理工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然后站起身,顺手把高个男人的防护服递给了尼尔森。

    “……”尼尔森盯着那件衣服。

    也许莱蒂斯并没有意识到,她从刚刚就已经默认要和尼尔森一起行动了。他可还记得她说过,她很讨厌自己这种人,所以根本不想求助于自己呢。

    但现在,尼尔森能感觉到类似信任的情感传递而来。是因为他提供了线索,还是因为他硬让她补了一下午的觉?

    小孩的信任给得可真是轻易。她凭什么觉得他愿意和她一起呢?

    尽管那只手拿着防护服的手,昨晚也放在他的手心。

    尼尔森为数不多的一个优点,是有自知之明。

    他清楚自己并不是会被善行打动的人。善良和愚蠢是相辅相成的存在,他对这个护卫小姑娘的看法也是如此一体两面。

    他最多只会奉行互惠互利。莱蒂斯带给他的好处也许足够换来一个关键情报,但显然还不足以让他陪她以身涉险。

    尼尔森完全可以随便编个借口转身走人,他擅长这个。

    “……”

    那么,究竟是什么将他钉在了原地?

    他甚至已经张开了嘴,却无法发出声音。他那善于编织谎言的大脑在产生这个念头的瞬间,就忽然被卷入了混乱的漩涡。

    一旦想到莱蒂斯一个人行动的后果,一种怪异且冰冷的感觉就瞬间爬上他的脊柱。

    恐惧。

    那是与噩梦截然不同的绝望,它像是无限延长的死亡的一瞬,让他整个人都坍缩成一颗停跳都心脏。他感到如坠冰窟,呼吸和血流都在同一刻停滞。曾经折磨他的是服刑的苦痛,而这一刹那,他感到的是身处六尺之下,眼睁睁看着光与声与人间悉数抛下他的孤独。

    人的本性兼具脆弱和贪婪,一旦见过光明,黑暗就会变得无法忍受。尼尔森突然意识到,此刻令自己畏惧的不是绝望,而是会有什么剥夺走曾经出现在他梦境中的原野与星光。

    糟了。

    昨天那奇怪的精神共鸣果然对他造成了影响。

    这现象其实很常见。契合度高的哨兵向导天生一对,在触发精神共鸣后,会本能地依赖和保护对方。这几乎是一种生物本能的强制绑定。

    但尼尔森还是一个健全向导的时候,就从来不是被本能牵着走的类型。他很强,从来没有哨兵有本事和他精神共鸣,莱蒂斯一个护卫究竟是怎么影响到他的?

    直觉和理智都告诉侦探,这件事不能放任不管。

    啊啊,可不管是怎么回事,摊上这种一根筋的小姑娘都是麻烦事啊。尼尔森抓了下头发,装作无事发生。他接过了防护服,无奈地叹口气:

    “你知道我们一旦进了酒神节,就是真的在玩命了吧?”

    “我知道。所以我也想过,让你这么弱的家伙和我一起行动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但我没有潜入的经验,想完成任务,还是需要你的帮助。”莱蒂斯的眼睛闪着坚定的光,她郑重其事对尼尔森说,“但没关系,我会保护你的。”

    “……你还想得挺周到。”尼尔森复杂的思绪瞬间烟消云散,额角青筋跳了一下,“我可真是谢谢你啊。”

    有一件事,尼尔森是说对了的。

    他们真的在酒神节的后门里开出来了一个全副武装的哨兵。

    他身材高大,穿着高级的西服,左耳上的标识耳钉不见踪影,但任谁都能一眼看出他的身份。

    他显然对垃圾处理的事情不怎么上心,看见门外站的是两个穿着防护服的朗净公司员工,直接就转过了身,自顾自地向前走。

    只随便地丢下一句:“进来。”

    尼尔森削弱了精神屏障,监控起男人的情感辐射。他能感觉到,他们并没有遭到怀疑。

    他却和莱蒂斯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

    在男人的右臂上,是一套半自动机械臂。

    这玩意上面搭载的武器系统有两种模式,能够实现冲锋枪和激光冲击的功能。

    不需要扳机。只要他一个念头,那上面的枪口便会迸射出子弹和火花,把人打成筛子。

    好,这下尼尔森就明白了。他们能借防护服混进来果然不是运气好,而是运气背到家了。

    这男人装备的,是哨兵专有的武器。

    热武器的出现削减了人与人武力差距,但哨兵仍然凭借超常的五感,拥有着显著的单兵作战优势。

    因为在枪与枪之间的对决里,决胜的是最先命中的那颗子弹。哨兵的五感能够让他们比普通人更快定位目标的要害。

    在攻击移动对象时,哨兵们依然能轻易百发百中,这是普通人无论如何都难以达到的境界。

    而上世纪末,在发现了共感者的能力和精神动物都是基于特殊的脑电波后,科学家们意识到如果以这种特定的脑波为枪械的触发来源,哨兵们的开枪速度也会大幅度提升。

    到了今天,这种类义肢的半自动武器在军事上的应用已经发展成熟。它能够直接根据哨兵的神经信号作出反应,在哨兵锁定目标的瞬间自动开枪,直接把敌人打得脑子开花。

    这种武器常见于现代战场,受军方严格控制,所以几乎不会在日常生活中出现。

    酒神节会所给员工装备上的这种半自动机械臂,就尼尔森所知,其实是已经被淘汰了的旧款。而且估计能持有的哨兵数量也有限。

    但能搞到这种货,就足够说明酒神节背后的人地位显赫。

    然而有这种半自动机械臂并不是全部问题。

    为什么会有,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尼尔森和莱蒂斯跟着男人,走进酒神节华丽的走廊。

    实木制的墙,低调的暖色调顶光,连接墙与天花板的金色雕花,还有红丝绒的地毯,一切都像一个老贵族精心保养的家。

    所以他们要从这里带走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垃圾,才值得一个装备着半自动装甲的哨兵亲自监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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