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屋內的物資快要耗盡,犬飼出門採買,順道幫手下的三名囚犯帶東西回去,在回程的路上忽然看見熟悉的身影,一個人站在街頭,與火熱的天氣和繽紛的人流格格不入,孤寂的背影有些蕭索,讓人放不下心。

    「咦?火花小姐?火花小姐——」

    火花仰頭看著街邊的行道樹似乎沒有聽見。

    「火花小姐。」

    穿過樹葉的光影有些像棋盤的網狀格線,正這麼想著,火花的視野忽然出現一隻男人的手,順著手臂下移,是有些熟悉的人。

    「犬飼……先生。」火花分辨了下,緩緩說到。「您好。」

    「下午好,火花小姐。」

    犬飼早已習慣這個害羞的少女,對於圍棋有極度的熱情,但在人際方面,只要一段時間不見,就會變得陌生又疏離。

    「今天……天氣真熱啊。」

    「嗯。」

    沉默。

    「要不要去附近的商店裡坐一坐呢?」

    「我幫您拿東西吧。」

    很不巧的兩人同時開口。

    「不用啦!」

    「好。」

    聲音再度重疊。

    「……」阿,火花小姐是在回答上一句吧。

    「那……走吧。」

    火花輕輕點頭表示同意。

    啊啊啊——好尷尬啊!

    一路上,火花都沒說話。

    我和火花小姐說些什麼呢?

    圍棋?可是我不懂啊!

    聊些獄Luck的日常?

    許多的不良習慣猛地湧上犬飼的腦海,然後被他強行趕出腦海否決。

    上一次的事情……最好別提吧?火花小姐不告訴我們受傷大概也不希望我們在意,傷口……還是不要過度注視比較好吧?

    犬飼所知道的火花,喜歡圍棋和甲斐田紫音,聰明、安靜、喜歡學習、教養和儀態都非常優秀,是個可愛的孩子。

    但從不同的保鏢輕蔑的目光中,可以看出對火花親近獄Luck這個行為的不屑。

    火花的家庭是什麼態度?學校的朋友呢?

    大小姐為什麼會和獄Luck來往呢?

    「火花小姐……是怎麼看待我們的呢?」

    一不小心問出口了!

    「啊啊啊!我是說……就是……火花小姐常常來找我們呢,不和學校裡的朋友一起嗎?」

    向別人推銷自己等人,對象還是生活在陽光下、金枝玉葉的大小姐,犬飼實在沒有這個自信。

    劣跡斑斑、情緒不穩的獄卒。

    飆車幹架、體格駭人的暴走族。

    外貌特殊、流連風月的浪子。

    脾氣暴躁、伶牙俐齒的駭客。

    在自己看來是重要的隊友,但對於旁人絕非如此。

    一群危險的社會底層,光聽描述就會被列為拒絕往來戶。

    「沒有喔。」火花說。

    「誒?」

    「沒有那種東西。」火花抬頭注視街邊的綠樹,似乎在回憶。「那個時候,誰也沒有來。」

    「誒?那個時候是……?」

    火花轉頭看向犬飼,不發一語。

    在那雙眼中,倒映著街邊的綠樹、倒映著高樓的反光、倒映著犬飼好奇的面孔,唯獨看不見火花的內心。

    「大家,都在棋盤上。」火花說:「那個時候,你們不在。」

    「那是什麼……」意思?

    「Hancho?」

    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犬飼的疑問。

    「你是獄Luck的隊長吧?你好,我是Kotonoha。」穿著復古的紳士出聲詢問。

    「啊,您是TCW的……您好,我是犬飼憂人,請問……」有什麼事嗎?

    「我是西門直明,叫我西門就好。這一位是?」

    「阿,火花小姐是我認識的孩子,剛好在路上遇到了所以就一起走,正因為天氣很熱想要找個地方避暑呢。」

    「如果是這樣的話……」

    「得救了!」

    犬飼坐在陰涼的室內感嘆。

    無論是酷烈的太陽還是沉悶的空氣,都徹底得到解脫。

    「謝謝您。」火花有禮貌的一鞠躬。

    「哈哈,最近天氣很熱呢。」西門直明說。

    「啊?這次撿回來的是獄Luck的隊長和……?」神林匋平撐在拖把上打量不速之客。

    「您好,我是長宗我部火花,冒昧打擾,承蒙關照。」

    「哦、喔……」神林匋平對於這文謅謅的打招呼有些不適應,愣了半晌才自報家門。「神林匋平。」

    「您好,神林先生。」

    「……」神林匋平忍不住轉身和西門直明說:「現在還有這種孩子啊?」分寸感太強了吧?

    強到讓人覺得僵硬的程度了。

    「火花小姐家教比較嚴格呢。」犬飼做出解釋。

    「要喝點什麼嗎?」西門直明問。

    「我都可以的!」犬飼實在不知道有什麼調酒。

    「……牛奶,可以嗎?」

    「可以喔。」西門直明溫和地說。「火花小姐還在長身體呢。」

    被戳中心事的火花紅了臉,低頭在高腳椅上蹬著自己的短腿。

    「喂,西門。」神林匋平低聲提醒。

    「啊……抱歉啊,火花小姐。」

    火花搖搖頭,但把頭埋得更低。

    「喂,吃布丁嗎?」

    「……嗯。」

    「對嘛,小孩就要有小孩的樣子。」

    神林匋平隨手揉了揉火花的腦袋,轉身走進廚房。

    「……可以嗎?」

    火花問:「小孩子的樣子,可以嗎?」

    西門直明聽出這是個有故事的人,低緩的聲音寬慰到:「小孩子接受大人的幫助,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喔。」

    「可是,我想要再走得快一點、能走得快一點就好了。」

    「是嗎。」西門直明肯定到:「嗯,是會這麼想呢。小的時候,想著要幫身邊的人的忙,希望自己快點長大,成為大人才有力量。但其實,現在的妳也在用獨屬於妳的力量支持著身邊的人,這份力量對於他們來說,一定,是很重要的。」

    火花抬起頭看向西門直明,眼中的烏雲消散了些。

    「是啊,自從火花小姐來了之後,我覺得,獄Luck的大家放鬆很多喔。這都多虧了火花小姐呢!」犬飼說。

    最近總是因為感受到與甲斐田紫音之間的差距,與獄Luck的衝突而搖擺不安的心總算落到實處。

    西門直明調了一杯顏色夢幻的飲料,用雞尾酒杯裝著推到火花面前,讓火花看的眼睛一亮。

    「目前好像沒有牛奶了,先用這個墊著吧。裡面是汽水,但很有大人的感覺吧。」

    「謝謝。」火花說。「謝謝你們。」

    「我也很謝謝火花小姐喔。」犬飼說。

    是啊,既然火花小姐已經決定和獄Luck相處,而且在互動的過程中一點也不排斥,那又何必去在意她究竟是怎麼看待獄Luck的呢?

    「還有這個。」西門直明說:「恭喜你們進決賽。」

    西門直明介紹:「這杯叫做自由古巴。1898年美國以解放古巴的名義展開了美西戰爭。身為友軍的兩國在哈瓦那的酒吧喝酒時,某個美軍上尉以古巴盛產的蘭姆酒做基底,再添加代表自由的美國可樂,慶祝古巴獨立成功。這裡也預祝你們決賽順利,要加油喔。」

    「是的!非常感謝。」犬飼接過這杯富含美好寓意的飲料。

    「不用客氣。這次TCW沒有進決賽,希望之後有機會能和獄Luck進行battle。」西門直明說。

    「我也很期待與TCW的四位交流。我相信我的組員們,一定能夠貢獻出精彩的舞台,在和不同風格隊伍的較量中成長。」犬飼說。

    「很有氣勢喔。不過在那之前,BAE的三位很強。」

    「啊,是這次……」

    在半決賽上,TCW惜敗給了BAE。

    「是啊,是令人驕傲的學生們呢。」西門直明頗有些自豪。

    「西門先生是老師嗎?」

    「白天在大學任教,晚上經營這座酒吧。BAE的三位剛好是我一門課上的學生。」

    「好厲害……」犬飼衷心誇讚。

    「不論輸贏,我都會用我們的音樂守好這裡——The cat’s whisker,迷途貓們的家。」

    犬飼與西門直明相談甚歡,火花聽了一部分,開始神遊天外,伴著店內輕鬆的氣氛,閒適自在。

    店門猛地被推開。

    「Boss~牛奶買回來了喔!」精力旺盛的白髮少年說。

    「Ryu君,有客人……」一旁的弱氣少年提醒。

    「直接把牛奶提進來。」神林匋平在廚房喊到。

    「Ryu, 四季,回來啦。四季,這位剛好是你的同學呢。」西門直明介紹。

    聽見「同學」一詞,火花猛地從沉思中抽離,看向門邊穿著與自己相同制服的少年,少年剛好也看了過來。

    「誒?」

    「四季,你們認識嗎?」西門直明問。

    闇堂四季低下頭,有些慚愧地否認:「不、不認識。」

    自己和火花同級,那段過分的霸凌時期自己也經歷過,並且是旁觀者之一。

    自顧不暇、沒有其他精力去對陷在漩渦裡的人伸出援手……

    是真的沒有嗎?

    現在,那個人就在自己面前,拷問自己的內心。

    偶爾經過火花的班級、在走廊擦身而過、從樓上匆匆一瞥,那孤獨的背影總是那麼顯眼。

    對於未曾施以援手的同學們,也不可能交心吧。

    在知道火花是那個長宗我部家的人後,四季也暗自鬆了口氣。

    要是沒有這層身分,火花大概會就這麼聽不見悲鳴的,在暴力中死去。

    或許是在明明是名門望族之後,卻和自己一樣不善交際的火花身上看見了自己,一種兔死狐悲的心境。

    自己很幸運,遇到了那由汰、遇到了TCW。

    但火花身邊什麼也沒有,唯一相信的,僅有掌中的棋子。

    「但我知道長宗我部同學。很擅長下圍棋。」

    「這樣啊,是社團嗎?」

    「嗯,長宗我部同學是圍棋社的社員。」

    「火花小姐之前還得了全國大賽優勝喔!」犬飼補充說。

    「這樣啊!很不簡單呢。」西門直明微笑著附和。

    火花將頭轉了回去不再看向四季,拉過肩上裝棋盤的袋子抱住,默不作聲。

    在校外遇見同校的同學們火花都是能避就避,沒想到會迎頭撞上。

    這裡是他的地盤,他不會做什麼吧?

    希望他什麼也不要做。

    拜託!

    不要關注我!

    不要再知道更多了!

    無論我做什麼、說什麼,甚至只是專注於圍棋,你們總會找到角度嘲笑我。

    貶低我的外貌、無視我的成就。

    就算我只是安靜待著,你們也要來破壞嗎?

    火花強行讓自己回到圍棋的世界裡,讓感官忽略自身所處的環境、聲音、氣息。

    嗯,我還有圍棋。

    在圍棋的世界裡,我就是最強的。

    「Ryu,去把店裡打掃一下,四季,你等這差不多凝固了,就和牛奶一起拿給火花小姐。」神林匋平指著剛做好的布丁說。「剩下的你們就拿去吃吧。」

    「Ya!收到,Ryu君一定把店裡打掃的超乾淨,就算用地板照鏡子也能照出我瀟灑的身姿!」

    「好!」四季說。

    雖然只是招待這種小事,就讓我為妳做吧。

    這樣,我也可以稍稍釋懷了吧。

    四季將玻璃杯倒入八分滿的牛奶,把布丁放進漂亮的容器裡一起擺到托盤上,鄭重的端過去。

    Ryu正踩著拖把在室內滑行。

    「喂!Ryu,給我從拖把上下來,那樣很危險!……」

    太過專注的四季沒有注意到滑過來的Ryu,兩人撞在一起。

    托盤中的牛奶和布丁在空中畫了一個拋物線,向前飛了過去……

    「啊,Ryu君,好像闖禍了。」

    扣在火花頭上。

    冰涼的牛奶和布丁如狗血淋頭,瞬間摧毀了火花本就搖搖欲墜的神經。

    穿著校服的人端著托盤走來,然後牛奶從頭淋下。

    過去的惡夢再度上演。

    傷痛從不曾被撫平,不曾被治癒,甚至不為人所知,它被隱藏起來,然後日益潰爛,在某個時間點便會再度爆發,反噬至全身。

    眼前的人影不斷晃動,似乎在對自己說什麼,但火花聽不見,也看不見他們的表情。

    眼前的畫面在遠去,被舊日的記憶覆蓋。

    咒罵和嘲笑聲在耳邊不停迴盪,冷眼與不滿的視線在身上逡巡。

    冰涼的牛奶從頭淋到腳的感覺。

    近在咫尺的剪刀和一簇簇頭髮落下的聲音。

    奇異筆的筆觸在桌上、書包上、臉上、身體上摩擦。

    體育課時飛來的球。

    進門時落下的水桶。

    不安寧的下課時間。

    爭相落下的拳腳。

    外表、想法、能力……完全被否定的自我。

    被惡意吞噬。

    刀刃首先從外部而來,然後,滲透到內部,一點一點蠶食。

    咀嚼聲在腦海迴盪。

    好痛苦——

    意外發生後,火花只是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裡,臉上沒有表情,眼睛裡也沒有光,沒有憤怒,沒有哭泣,像是一具人偶。

    「火花」將不被人發現深處的煎熬,安靜地死去。

    又來了嗎?又要開始了嗎?

    沒關係,等一下就結束了。

    等一下就結束了吧?

    會結束嗎?

    然後在新的一天重新開始?

    能逃走嗎?

    逃不走的。

    能逃到哪裡去呢?

    讓靈魂放逐到遠方,不去感知周遭的痛苦。

    「你看,是棋盤!」

    心裡某個聲音說。

    「街道像棋盤,高樓的玻璃窗像棋盤,地板磚像棋盤,世界就是一個棋盤!」

    「你的痛苦,僅僅只是世界上所有痛苦的億萬分之一,微不足道、小到看不見的一部份,所以,不要在意啦!」

    「對於世界,對於棋盤,這一點也不重要!」

    「你不是圍棋手嗎?下了十幾年的棋,也俯視了十幾年棋子們的生命,你應該知道,一顆棋子而已,無足輕重。」

    「不是嗎?『長宗我部的廢物』。」

    火花忽然覺得冷靜下來了。

    是的,棋盤上,同色的棋子結合成「勢」,去防守、去侵吞對立的一方。而一顆沒有與他人建立關係,也建立不起任何關係的棋子而已,並不重要。

    我的痛苦,僅僅是世界的一小部分。

    「我知道了,謝謝你。」火花對它說。

    「不客氣!」

    晃動的身影,模糊的輪廓。

    「喂!妳還好嗎?」

    一個男人湊近火花,聲音急切。

    「抱歉,我家的店員……妳先用這個擦擦吧,換洗衣服已經去找了,可能不太合身,妳先將就。」

    火花愣愣的接過毛巾,低下頭,看見棋盤上流下的漬跡。

    「喂!不是……這是給妳擦頭髮用的!」

    牛奶完全的潑灑出來,棋盤上也沾到到很多,怎麼擦也擦不乾淨。

    「這個東西現在不重要啦!」

    神林匋平將棋盤袋從火花肩上扯下來,丟到一旁。

    「啊啊啊,神林先生,這對火花小姐來說是很重要的東西啊!能不能再拿一條毛巾過來呢?」

    一道輕緩的男聲湊近火花,「火花小姐,我會幫你把這個弄乾淨的,不用擔心喔。」

    火花辨認了一下聲音的來源,然後點點頭。

    「Hancho,這孩子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火花小姐比較怕生。」

    「這不是怕生的反應吧?」

    神林匋平看著麻木的火花皺眉,「這孩子以前遭受過什麼啊?」

    「誒?可是,火花是大小姐啊。」應該沒有人能欺負她才對……

    「那怎麼會這樣?」

    「我……不知道。火花小姐從來沒有說過。」犬飼黯然的低下頭,又想到火花手上那些傷。

    「創傷這種東西,不會輕易對別人說的吧。」神林匋平說。

    酒吧裡陷入一片死寂。

    創傷對每一個幻影Rapper來說,都是再熟悉不過的東西。

    「你和這孩子認識吧,聯繫的到她的家人嗎?」

    「呃,這個……」

    一旁的火花默默拿出手機,撥通田村先生的號碼,聲音平靜的下達指示。

    放下手機後,火花重複握拳再放鬆的動作讓自己恢復一點知覺,拿起手中的毛巾要再擦拭時才發現毛巾已經完全髒了。

    「你們兩個!去再拿毛巾過來。」

    「是!」

    「收到!」

    火花走下旋轉高腳椅進了廁所,打開水龍頭把腦袋伸過去,讓自己完全清醒,然後將手邊的毛巾洗淨疊好。

    因為不放心而跟了過去的神林與犬飼正好看見了這一幕。

    少女髮絲滴著水,關了水龍頭轉過來,看不清的眼像黑洞一樣深邃,周身是讓人毛骨悚然的鋒利疏冷。

    「火、火花小姐,妳還好嗎?」犬飼的聲音竟有些顫抖。

    「我沒事了,謝謝關心。」火花收斂了拒人千里之外的氛圍,從容的說。

    犬飼忽然覺得,在那裡的好像不是火花。

    「那個……毛巾。」四季猶猶豫豫的站在廁所外。

    火花盯著他的臉看了一陣,才伸手接過,隨即越過他回到吧台前。

    火花背對所有人,將毛巾先在手上試了試,才上頭擦起了頭髮。

    「Ryu,過去道歉,是你闖的禍吧!」

    「Ryu君不要!那個人的聲音好恐怖!」

    「蛤?你在說什麼?火花小姐根本什麼都沒說吧?」

    「Ryu君就是不要嘛!」

    「少囉嗦,快給我滾過去!」神林猛地一拍棗Ryu的背,拍得他往前一個踉蹌。

    Ryu認命地往前幾毫米就死也不肯再靠近。

    「對不起,Ryu不該撞四季,讓牛奶灑在你身上,都是Ryu的錯。所以,你原諒四季吧,四季什麼也沒做。」

    「我不知道這件事。」火花說:「或許,我永遠都不會知道。」

    「四季是Ryu君的玩具,所以,四季是不可能做那種事的。」

    「是嗎?那是誰的錯?」火花問。

    Ryu點著自己的太陽穴想了想,「是妳的錯吧。」

    「喂!Ryu!你在說什麼……」神林試圖打斷這除了兩人外沒人聽得懂的對話。

    「是嗎,我知道了。」火花輕笑:「確實是這樣呢。」

    放在吧台的手機發出震動,火花順手接起。

    「田村先生在外面了。」

    火花視線掃過店內目前的四人,然後停在神林和犬飼的方向。

    「今天的事請不要說出去,這並不重要。」

    火花走到店門口,又說:「謝謝招待。」

    田村焦急地將大小姐迎上車,然後開往宅邸。

    受到重度驚嚇的火花需要立刻修養。

    一路上,火花撐著腦袋看著車窗外,田村透過後照鏡觀察大小姐的狀況。

    回到宅邸,火花屏退所有人,包括田村請來的心理師,自己回到房間待著。

    火花站在鏡子前,看著鏡中狼狽的身影。

    「頭髮,又髒了。」

    眼神呆滯麻木,一點光也沒有,濕淋淋的頭髮黏在頭皮和臉頰,發白乾癟的唇並沒有得到水的滋潤,看起來有點脫皮。

    「醜死了。」

    火花評價到。

    配不上他。

    成熟、從容、帥氣、美麗……

    我的視界裡,唯一的一張臉。

    我還是沒有成長。

    幼稚的、怯懦的、笨拙的、軟弱的、不成熟的。

    面對過去,做不到平靜以待。

    隔絕外界的牆被摧毀,轟然倒塌。

    在牆外,看見了曾忽略的事實。

    轉身時疲憊的神情、刻意的照顧、彼此之間的分寸。

    隨意拋出的交往邀請、殺時間的戀愛遊戲。

    「我知道。」

    「我一直都知道啊!」

    您並不喜歡我。

    「連我也……不喜歡我自己。」

    我該怎麼辦呢?

    我該怎麼彌補你呢?

    ……盡全力的在你面前微笑,盡全力的獻上我所有的柔軟。

    直到枯萎為止。

    心底知道,應該在此喊停。

    但我不想讓夢境就這樣結束。

    將全身上下收拾一番,坐在鏡子前化妝。

    火花看著鏡子裏的成品,高興的說:「很漂亮。」

    「就用這張臉吧。」

    在這段坎坷的情路裡,火花成長了。

    學會了欺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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