诘难

    翌日,一大清早,墨兰刚梳洗完,备下笔墨正要练字,老太太身边的翠屏就来了,她看着墨兰,冷冷丢下一句:“四姑娘,老太太,主君主母他们在正厅等着您。”而后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自打墨兰跟家里闹僵了以后,这样的语气态度,也就见怪不怪了。她垂眸无奈的摇了摇头,放下手中沾满墨汁的紫檀笔。

    穿过垂花门,走过抄手游廊,一路桃李芳菲,墨兰抬头看了一眼初升旭日,一朵桃花迎着风悠悠落在墨兰的肩头,宁静而祥和。

    一脚踏进正厅,女使小厮一个都没有,满屋子都是盛家人,一个个正襟危坐,气氛凝重的,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墨兰上前,一一行礼。

    “墨兰,你可知错?”高座之上,盛老太太砸下来这么一句话。

    盛纮面无表情看着墨兰;王若弗则低头喝着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华兰捏着帕子,死死盯着墨兰,若不是墨兰横插一杠,惹出是非,顾廷烨必然如愿娶到明兰,如今这事她是办砸了,也不知该如何与顾将军交代。明兰打墨兰一出现,那眼神恨不能生剥了她,不过也就片刻功夫,她便恢复往日模样,淡然自若,却红了眼眶。

    墨兰抬头,扫了一眼这满屋子的人,她直挺挺的站着,看着盛老太太,反问道:“祖母的话,孙女不明白,孙女何错之有?”

    不待盛老太太发话,华兰就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指责墨兰:“你还好意思问!你在太子和太子妃跟前胡说八道些什么呢?六妹妹何时与文炎敬定了亲?你这样平白无故编造婚约出来,不仅坏了六妹妹名声,更是犯了欺君之罪!你是要让我们盛家陷于万劫不复之地吗?”

    听到这话,原本面无表情的盛纮瞬间皱起了眉,面露不悦,厉声道:“你当真当众杜撰说明兰和文炎敬已经定亲?”

    “大姐姐这么大一个帽子扣下来,墨兰可受不起。”墨兰看向盛纮,继续道,“爹爹明鉴。昨日马球会上,六妹妹落水为文相公所救,众目睽睽之下,那大伙都瞧见了。我想着爹爹欣赏文相公,一早就属意他为婿,我与五妹妹已有婚约在身,注定与他无缘,家中未定亲的也只有六妹妹。六妹妹此番落水又正好为他所救,可不就是天赐良缘?如何说是坏了六妹妹名声?怎地就是欺君之罪了呢?便是官家派人来查,那也能查到爹爹是准备将女儿嫁给文相公的。”

    其实盛纮觉得,墨兰嫁给寿春郡王当侧妃,如兰攀上定北侯府,明兰嫁给他一早看中的文炎敬,是个极好的安排。可墨兰也太目无尊长了些,这还没成郡王侧妃呢,就敢擅自决定姐妹的终身大事了。这不趁机挫挫她的锐气,以后还得了。

    “咳咳……”盛纮假意咳嗽一声,板着脸道,“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时轮到你这个做姐姐的来决定妹妹的婚事了?”

    盛纮说罢,看了一眼明兰,她抿着唇,往盛老太太身边靠了靠,老太太也没说话,就拍了拍明兰的手,无声的安慰着明兰。明明受了委屈,还这般懂事体贴,盛纮心下生起几分愧疚来。就像老太太昨夜与他说的,文炎敬就算再优秀,那也是墨兰不要的,哪有做姐姐的将自个儿不要的东西硬塞给妹妹的。

    华兰扶了扶发髻,漫不经心道:“可不就是,四妹妹这是人还没嫁出去,就要做盛家的主,压盛家所有人一头不是?”

    墨兰压盛家一头,那就是林栖阁压葳蕤轩一头,往日里听见这个,王若弗早就气急败坏的要说教墨兰一番,而今日她就跟个闷葫芦似的,一言不发,就这么看着听着,全然变了副模样。

    华兰看着自家娘亲这般模样,生出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心情来。如此天赐良机,正是打压林栖阁的好机会,她竟然无动于衷。真是该发作的时候不发作,该沉住气的时候总是被人一点就着。

    “我还没死呢!”盛家老太太铁青着脸,拍了几声桌子,“你爹爹,你嫡母都还在呢!盛家何时轮到你来做主了?”

    突然被点名的王氏,忙不迭点了点头道:“母亲说的是。”这三堂会审的架势,本来也没她说话的份,加之昨晚如兰与她说的那些事,让她警醒,她又何必上赶着发泄情绪,平白惹人笑话。

    “你轻飘飘的一句天赐良缘,生生将六妹妹的好姻缘给断了!”

    “大姐姐说的好姻缘,难不成是顾廷烨?”墨兰连尊称都不屑给顾廷烨一个,直呼其名,“哪个请求赐婚会不说清道明是哪位姑娘?偏生顾廷烨说什么求娶盛家嫡女,含糊其辞的,他想娶恐怕不是三房的慧兰,也不是五妹妹,而是我们风华绝代人见人爱的六妹妹吧。”

    墨兰看了一眼站在祖母身后的明兰,走到华兰面前,盯着她,似笑非笑的问道:“你说对吧,大姐姐?”

    那审视的目光,逼得一向高傲自负的华兰不敢直视墨兰,华兰也有些奇怪,墨兰何时竟有了这般逼人的魄力与气场。她有些心虚,却故作镇定:“四妹妹此话何意?顾将军想娶的究竟是谁,我如何会知晓?”

    “大姐姐慌什么,我也就是问问,顾廷烨可是大姐夫的上峰,我还以为大姐夫会知道些什么呢。”墨兰看了一眼华兰,似笑非笑道,“前些日子,大姐姐单请六妹妹一人过府吃酒,我听郡王爷说,那日顾廷烨也去了大姐姐府上,可真是赶巧了呢。”

    本来事不关己的王若弗,听到墨兰这番话,瞬间来了精神,华兰是她头生的女儿,她对华兰那是倾尽了所有的爱,难不成她竟然跟着顾廷烨一个外人一起算计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不成?王若弗内心里是不想相信的,可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很难拔除,更何况,华兰本就有些不满如兰的桀骜无礼,更喜欢明兰这个乖巧听话的庶妹。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四妹妹这招祸水东引用得可是真妙。”华兰猛地站起来,冷冷的盯着墨兰道,“我邀六妹妹过府品酒有何不可?顾将军作为绍郎上峰,上门关怀下属,正好六妹妹也在,我还能硬拦着不让见礼不成?”

    “哎呀呀……”墨兰故作惊讶道,“大姐姐,你这是被人利用了呀!”

    “墨兰,你此言何意?”王若弗怨恨顾廷烨,但她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女儿,她不会去算计自己的亲妹妹的。

    “祖母,父亲,母亲。”墨兰深深揖礼,深吸了一口气,犹豫再三,才面露难色的开口道,“其实,那日大姐姐请六妹妹过府,又正好碰见顾廷烨,再没几日又听说顾将军要亲请太子太子妃举办马球会为他赐婚,我便觉得有些蹊跷,却也没有多想。马球会上,那么大阵仗,顾廷烨却又不明示要娶的是哪位盛家嫡女,而后程七郎插了进来,说要迎娶五妹妹。我瞧着那时顾廷烨虽有些诧异,却也态度温和,我便以为他相中的许是二房三房的哪位妹妹。哪知我说完这些,顾廷烨反倒是变了脸色,急忙忙的开口想要说清道明娶哪位姑娘,正巧,六妹妹落水被文相公所救的消息传来了,顾廷烨瞬间脸色大变。”

    墨兰看了一眼摆弄着茶盏的如兰,听到文炎敬救了明兰,她还是不自觉的愣了一愣,而后继续摆弄着茶盏,由着墨兰继续说:“那时我突然想起来,六妹妹早在宥阳老家时就被记到了母亲名下,自然也是嫡女了。我便斗胆猜测,顾廷烨想娶的是六妹妹。六妹妹为文相公所救众人皆知,此刻顾廷烨若还开口求娶六妹妹,岂不是把六妹妹推到了风口浪尖,外人会如何议论六妹妹?情急之下,我只好说六妹妹与文相公早已定亲,六妹妹为文相公所救是天赐良缘,如此才可堵住悠悠众口。”

    墨兰这番话有理有据,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她此举不仅没有害了盛家,反而是救了盛家,挽回了盛家女眷的清誉。

    “这么说,你说那些话,都是为了盛家?”盛纮突然觉得,以前那个贴心的女儿又回来了,方才掀起的那一点怒火全都消了,正准备好好夸上墨兰几句,可微微一转头,就看见了老太太沉着一张脸,默不作声,只得转了话锋,略含责备道,“可你此举未免太大胆了些。”

    “唉……”墨兰看着明兰,一副无限同情的模样道,“我也是无奈之举,就是委屈六妹妹。六妹妹天仙般的人物,从小在祖母身边长大,管事理家也是一把好手,就是王妃也当得的。”

    墨兰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专挑盛老太太和明兰的伤口上撒盐,本来明兰就因为寿春郡王纳侧妃之事深陷流言,如今又众目睽睽之下被文炎敬所救,她的姻缘之路,彻底堵死,就是有资本当王妃,那也没了资格。

    “胡言乱语些什么!”盛老太太瞪了墨兰一眼,“口无遮拦,你方才那话落在外人口中,还不知别人会如何说你,说盛家女儿不懂规矩,侧妃已是高攀,竟然还敢肖想王妃之位。”

    站了这么许久,墨兰脚有些酸了,瞥见如兰旁边有个空位,便坐了下来,喝了一口清茶,慢悠悠道:“祖母,这满屋子都是自家人,这话怎么可能传到外人耳中去呢?”

    “是呀,满屋子自家人,哪有自家人算计自家人的道理呢?”一直沉默不语的如兰,突然抬头来了这么一句话。

    华兰没由来的心里一惊,她的妹妹,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顾廷烨此人,卑鄙无耻,阴险至极。他利用大姐姐,妄图蒙骗六妹妹;原本郡王纳妃之事闹了些乌龙,外界不知情的传了几句闲言倒也无甚要紧,却不知怎的流言愈演愈烈,什么姐妹相争,说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郡王亦为流言波及,便派人去查了,这一查才知道,这些流言的源头,竟与顾廷烨有关。他这是自己名声不佳,又想要娶咱们六妹妹,就故意让六妹妹陷入流言之中吧。”

    墨兰这话虽有些夸大其词的成分在,但这些事顾廷烨实实在在的都做了。原本对错失顾廷烨这个女婿感到扼腕的盛纮,瞬间觉得无比庆幸,还好如兰要嫁的是程怀景,明兰许的是文炎敬,这样心计深沉狂傲不羁的人,谁知道是盛家的助力还是危机呢。

    从头至尾,明兰就坐在盛老太太身后一句话也没说,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指责墨兰吗?盛纮其实很看中文炎敬,总归是要拉拢他,嫁哪个女儿不是嫁呢?她若站出来指责墨兰,那就是不满意文炎敬,不满意文炎敬,就是对盛纮不满;为顾廷烨说话吗?墨兰都已经将所有错都推到了顾廷烨身上,她若出来为顾廷烨说话,第一个得罪的就是华兰,而且好端端的若是为顾廷烨说话,那岂不是坐实她与顾廷烨私下有交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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