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

    一夜北风紧,梨花覆满街。鞭炮声由远及近,朝着盛宅而来,红色的迎亲队伍在冬日分外惹眼。

    不多久,两支迎亲队伍一左一右停在了盛宅门前。左侧的队伍,仪仗齐全,一眼望不到头,最前头的新郎顾廷烨坐在御赐的汗血马上,绯红的礼服上用金线绣着狮子图案,样式工艺极为繁复,腰间的金銙蹀躞带上坠着蓝田玉佩。而右侧的队伍,十米开外就到头了,连个婚典仪仗都没有,就是普通的吹奏班子,队首文炎敬的坐骑是一匹略显老态的杂色马,他只是举人,还未授官,只能借一身九品官礼服来充充场子。

    顾廷烨高昂着头颅,看向文炎敬,暗自得意。就这一匹老马,怕是也花了文炎敬大半积蓄了,哪比得过他,一水都是御赐之物。文炎敬与他可谓天朗之别,云泥之差。

    真是瘌□□想吃天鹅肉,娶明兰,你也配!

    双方差距如此之大,街道旁看热闹的百姓也忍不住议论纷纷。

    什么“寒酸”“丢人”的词汇,时不时钻进文炎敬的耳朵,他忍不住心生愤懑,顾廷烨这厮,下聘亲迎都故意跟他选择同一天,除了要换亲这个目的外,必然还存了一番羞辱他的心思在。

    这个仇,他记下了。

    二位新郎官一下马,女方亲戚就涌到了门口。慧兰的大哥盛长梁第一个上前,看向顾廷烨的眸子满是谄媚。

    “六妹夫,想娶我妹子,你得过我这关。”

    顾廷烨打量了盛长梁一眼,一股子市侩寒酸气,他忍不住蹙眉:“大哥,请出题。”

    盛长梁文不成武不就,出的不过是个谜语,顾廷烨一下子就猜出来了。倒是一旁的文炎敬,被盛长柏和盛长枫连翻为难,又是对对子又是作诗的。

    过五关斩六将,二位新郎官终于是进了盛家的门。

    正厅里,盛纮和王若弗夫妻二人稳坐高堂,次下是盛老太太,她对面坐着的是慧兰的双亲,余下的盛家小辈依齿序而坐。

    先是顾廷烨向盛纮夫妇敬茶,再是文炎敬,盛纮夫妇饮过茶,依着惯例,说了些叮嘱的话。

    顾廷烨微微侧身与正好侧身向着他的新妇目光相交,二人面上掩不住的笑意。

    盛老太太见着这一幕,面露笑意,转而又悲伤起来。

    一旁的文炎敬亦看向自己的新妇,厚厚的脂粉遮盖住了她本来的容貌,她握着团扇的手有些不稳,时不时的往下滑一点点。她身形有些虚浮,往前一步时有些踉跄。

    见她这幅模样,顾廷烨和她的新妇下意识的紧张起来,死死的盯着她。好在文炎敬及时扶住了她的腰,让她稳住了身形。

    盛老太太拿着帕子轻轻抹了抹眼角的泪,余光亦随着文炎敬的新妇。

    盛岳氏看着自己的女儿喊王若弗叫娘,自己的女婿叫别人岳母,心中愈发不是滋味。这富贵的女婿是她的,这茶本该她来吃才对。可从头到尾,她就只能干坐着,连跟女儿女婿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新娘子出门了。”赞引的声音传来,两对新人就要出门。

    眼瞅着他们就要离开了,盛岳氏忍不住想起身跟女儿女婿说几句话,她刚要起身,对面的盛老太太猛的起身冲到了新人面前。

    一把拽住了文炎敬新妇白皙玉手,另一手紧紧握住了顾廷烨新妇的白胖爪子。她抓着二位新妇的手,放在自己身前。

    “明丫头…”盛老太太说着,手不停摩挲着那只白胖的爪子,宛若珍宝,不舍放手,她哽咽着,眼中泪光闪烁,“慧丫头…”

    “嗯…”文炎敬的新妇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

    团扇阻隔了大半视线,顾廷烨的新妇看不大清老太太的表情,低头间,只见一只苍老瘦削的手紧紧握着她的胖爪子,指节处隐隐发白,她忽然鼻头一酸,一颗大大的泪珠重重打在祖孙交握的手上:“祖母…”

    说罢,她忙用团扇遮挡着自己的脸,生怕被人瞧见她的失态。与此同时,她努力低着头,好让眼眶里的泪珠能直接坠落到地上,免得弄花妆容。

    盛老太太宛如被烫到了一般,连忙松开,好容易才低低道:“你们,要好好的……”说罢,那眼泪是再也忍不住,如珠般落下来。

    顾廷烨新妇只觉胸口涨的酸涩难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用力点头。顾廷烨揽住她的腰,轻轻掐了一把,她心中的不舍在那一刻消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

    盛老太太万般不舍,也只能松开手,道:“去吧。”

    礼乐响起,新人出门。

    盛岳氏盯着女儿女婿远去的背影,直到瞧不见为止。她回神看了一眼盛老太太,老太太还在用帕子抹眼泪。这个老东西真是没趣,又不是慧兰的亲祖母,装什么慈爱不舍,害得她没机会跟女儿女婿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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