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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府权力结构示意图(一)

    天一黑,林绍文就进了白姨娘的院子。

    ……

    白姨娘用帕子轻轻擦去林绍文额上细细密密的汗,然后伏在林绍文宽阔的胸前,耳朵贴着心脏,听心跳一点一点平缓下来,樱唇轻启。

    “都怪阿郎……人家明早要起不来了,请安若是迟了,太太怪罪下来——”

    “那就不去!”

    “可太太若是怪罪下来——”

    “你身子乏,遣人去说一声便罢了。听我的,不必管太太。”

    “阿郎最好了!”

    白姨娘笑得娇羞,脸上一阵泛红。突然,她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瘦弱的女孩形象,想起林绍文最爱看到孩子间姐妹和睦,于是顺口说道。

    “我上回带着芷儿去看秋丫头,那孩子正睡着,看着也真是可怜,那么小的一个,没爹没娘——”

    林绍文的笑容僵在脸上,“武弟只是被山贼擒了,如今生死还未明……”

    白姨娘看他脸色不对,立刻反应过来,眼眶也红了,“我倒是担心阿郎,心里念着挂着兄弟情义,都快两年了,还时时惦记着,愁的人都瘦了,我只顾着心疼阿郎,急了便胡言乱语,索性旁的也不管了……”

    本来是说错话,她却不谈错误,只说自己的一片真心。见她又是赌誓,又是撒娇,林绍文的脸色缓了下来,“你也是心里念着我,一时口快……我那兄弟,是福大命大的,满身的本事。”

    “虽说是兄弟,再有本事又如何?在我心里,我家阿郎最有本事!”

    白姨娘满心满眼都是林绍文,一副“我的产品我代言,我的产品我骄傲”的样子,看她恃宠而骄,林绍文笑了,伸手捉住白姨娘的手,细细地摩挲着她骨节分明的手指。

    “你啊!”

    林绍文摸着摸着,开始一路向下……

    “阿郎!”

    白姨娘只觉脚上一紧,细细的脚趾被人捉住,下意识蹬了出去,林绍文闪避不及,头上的假发片歪了,顶上露出一条清晰可见的东非大裂谷来。

    他丝毫没有发觉头上多出的那片清凉,抓着白姨娘白嫩细长的脚就凑了上去。

    白姨娘看他一边亲着自己的脚,一边露出迷醉的表情,垂眸掩下心神,配合的露出享受的表情,见林绍文一副要往嘴里送的架势,慌忙叫道。

    “今儿在太太院子里被人结结实实踩了两脚,如今还疼呢!”

    林绍文无奈,叹道。

    “你今日穿得太单薄,鞋子也应该换双厚些的。”

    “再厚的鞋子哪里逃得过人家的无情铁脚?你是没瞧见,满院子丫鬟婆子都冲我来呢!”

    白姨娘起身,用海窑月白金丝乌盅给林绍文沏了一碗茶,她细心地将茶捧过来,又亲吹了吹。

    林绍文不想再提太太院子里的事,于是想起林一秋落水事件来,姜氏当时说什么来着?

    “你和我说实话,秋丫头落水时你到底在不在府里?”

    白姨娘的手一顿,茶水就立时溢出了靛蓝色的海窑瓷碗。

    “老爷,我和您说实话,那时节我原是在府里的。那日庄子上的管事克扣了底下人的银两,眼见竟要牵扯进人命官司了,被人报到我跟前来了。我不放心,急着出了门子,只留我那老嬷嬷看着两个孩子。等我到了庄子上,才收到翠儿差个小厮送来的信,说秋姑娘不大好,可是已然晚了。”

    知道林一秋落水底细的丫鬟不过三个,两个被他绑到了庄子上问话,还有一个直接发卖了去。他真正在意的是,发生了这样紧急的突发事件,他的后院竟无一人伸出援手,这使他心寒,孩子的事可不是小事。

    白姨娘知道林绍文的症结所在,轻抹了抹眼睛,顿了片刻,才又继续说道。

    “原先我想着,府里那么多主子,更有太太管着一大家子。哪知道太太早带着人回了去,只等我回到院子,却将一切怪在我头上。老爷,我也是做娘的,生了一双儿女,怎么会做出那等枉顾人命的事?”

    林绍文坐起来,接过白姨娘手里的茶,缓缓喝了一口,心里稍微舒服了些。

    “这么说来,秋丫头落水时你确实不知?”

    白姨娘坐到床边,轻轻给老爷捶腿,轻轻摇头,眼中含泪。

    “那你今日为何不在太太面前直说?”林绍文盯着她,心里只剩下最后一丝疑虑。

    “说了,太太就信么?太太还要治哥儿的罪呢!”

    白姨娘面色凄惶,声音低哀,伏到林绍文怀里,林绍文很快察觉到肩上一阵濡湿,心中不忍,想起今天吾芳斋里被姜氏好几次打断,又想起自己的宝贝儿子,心里的憋屈爆发。

    “那个泼妇!”

    白姨娘转哭为笑,拿帕子擦眼睛。

    “老爷!我不怕受委屈,就怕哥儿受委屈——”

    “明哥儿受什么委屈?有我呢!”

    “可是太太管家——”

    “我一个堂堂五品大员,连个家都治不了,像话吗?”

    白姨娘温柔看着他。

    “阿郎,明哥儿如今也大了,府里的姚夫子眼见是不够用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上府学。别人家的孩子,这个年纪,也该上府学了。原先在金南水,只当孩子还小,再晚了,怕是要耽误了。老爷不仅是我的天,也是这楠州城的天,哪有满楠州城的官员都进了府学,咱们家反而落了下乘的?”

    “我正要与你说这事呢,原先想着怕是一辈子都要交代在金南水了,姚先生谨够用的,更何况金南水还有个隐居的老先生……如今看来,还是应当提前做好打算才是。”

    “我听说,咱们楠州城的府学都已经开学一个多月了,咱们哥儿却还在家里呆着,若是怠误了学业,可如何是好啊?”白姨娘泫然欲泣。

    “府学算什么?咱们哥儿该入京里的国子监!”

    白姨娘眼前一亮,满是崇拜的看向林绍文。

    “国子监?可是我们还没入京呀。”

    “今年考绩再评个优,明年入京也还来得及,只让哥儿先入京一年又何妨?咱们家正好明年入京过年,一家团聚。”

    “阿郎,您真好,我真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才得跟着老爷。”

    白姨娘说着,故意拿脚过来逗林绍文,两人一胖一瘦,挤作一团。

    夜深了,弯钩一样的月亮挂在天上。

    林绍文起夜,忽的想起正是十来年前的今天,姜氏与他第一次在见面,又想起姜氏的脾气,心下一阵不好,赶忙回屋穿鞋。

    “老爷?这么晚了还要去哪儿啊。”白姨娘揉着眼睛看他。

    “我突然记起还有事,明儿要早起,你先歇着吧。”说着急急要走,又被白姨娘伸脚绊住,“阿郎不是哄我吧?明哥儿那里……”

    “你放心!国子监我们明哥儿去定了!”

    说完一边系着腰带,一边慌忙朝灯火尚明的吾芳斋走去。

    ……

    “想进国子监?林绍文你做梦!除非我死了!”

    姜氏气得面色铁青,吼声几乎冲破屋顶。

    方才林绍文气喘吁吁进吾芳斋的时候,姜氏正在梳洗,陈妈妈看他进来,极有眼色的与几个丫鬟退了出去。姜氏只当他回心转意,今夜要在自己屋里歇下,笑意盈盈地过来要给他宽衣。

    哪知林绍文没有歇下的意思,摆了摆手。

    “我和太太说说话。”

    姜氏以为丈夫要说些什么贴心话,哪知林绍文草草和她周旋几句,便开始左绕右绕的转到明哥儿进学的事上去了,见姜氏不曾有反应,更是直接要姜氏想法子把林仲明安排进国子监去,这才有了姜氏气急败坏的一幕。

    “大晚上的,那么大声嚷嚷做什么?明哥儿怎么就不能进过国子监了?那孩子跟着姚夫子,最是恭敬有礼,又勤学上进,姚夫子说了,进府学那一定是名列前茅——”

    话还没说完,姜氏倏地站了起来,一掌拍在桌上。

    “国子监里的学生,哪个不是恭敬有礼?哪个不是勤学上进?我听说明哥儿在姚夫子那里,竟是一本论语都还未学完,便是文章,也只能勉强一看,全然算不得出彩。你这般急哄哄的上赶着凑热闹,是不是又是被那个满脑子浆糊的狐媚子撺掇来闹我?”

    “好好的,说孩子读书就说孩子读书的事,扯大人做什么?怎么我和你商量个事,在你眼里就成了别人撺掇?我难道不是明哥儿的爹?为他前程做些打算,难道不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

    “好!好!好!你哪回不是这般打算?两年前是不是你和我说要买庄子专门用作酒庄?结果那庄子买来了,我倒是没见着,转眼倒是落到了那边那个姓白的手里。逢年过节,满府上下,可见了那姓白的庄子里出过一壶酒?”

    “那个酒庄经营不善,后来不是改种了粮食嘛……何况,便是我来找你商量,也难免出个一次差错——”

    话音还没落,姜氏的音量抬高了一个八度。

    “什么叫出个一次差错?去年你给刘太尉送礼敬的事呢?刘太尉个七老八老的老头子,眼见着连腿都挪不动了,好好的寿礼送点什么不好,非得听那边那个姓白的瞎扯,说什么武官好兵器,送了一堆破铜烂铁,还让人一定要亲手接过,差点把人压得白日飞升!”

    “什么叫破铜烂铁?那是我花了几百两银子好容易买下的正经前朝秘密利器!那什么……偶尔出个两次差错不也是很正常的事吗?夫人为何如此严格?”

    “严格?上个月那个姓白的要你去谋个入京的缺,你却瞒着我给我那老哥哥写信,说什么来着?说‘夫人思乡甚笃,唯有绍文一力劝之’,你仔细想想,那些个牵扯进豫王案的官员,多的是抄家灭族,最次也判了流放,哪个如你这般?说官复原职便官复原职。你还不满意,非要入京?我告诉你林绍文,你给我死了这条心!”

    姜氏都快把手里的帕子扯烂了,面色也越来越扭曲,林绍文原先温和的表情到这里,也变了脸色。

    “好!好!好!你说这么多,就是不愿意为了明哥儿进国子监出力是吧?不过让你给你哥哥打个招呼罢了,有什么难的?舅家的荣哥儿,不过七岁,不也进了国子监?凭你姜家在京中的威风,不过一句话的事,如何到了明哥儿,就那么难?”

    姜氏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荣哥儿六岁出口成章,七岁便对兵书策略无师自通,更有太傅亲自写下推荐,明哥儿若是如荣哥儿一般,又何须你来提醒,我早就去求哥哥将人送入京中去了。”

    林绍文气得满脸通红,扶着腰上的腰带,啤酒肚也跟着上下起伏,“你就和我说,明哥儿入国子监的事,你是帮?还是不帮?”

    姜氏恨恨地看向别处,咬着牙,没有说话。

    “泼妇!真真岂有此理!”林绍文说罢,拂袖而去。

    陈妈妈从屏风后转出来时,姜氏已经满脸是泪。

    “妈妈,我好后悔。当年母亲哭着劝我,不要下嫁,不要下嫁。你说我为什么不听呢!”

    陈妈妈叹了一口气,扶住姜氏的肩头,任由姜氏在怀里,哭了个痛快。

    “他当年不过一个无甚倚仗的穷书生,如今开口闭口就是国子监!想要那个庶子进国子监?也得看我答不答应!”

    林一秋在紧挨着正厅的隔间躺着,双眼瞪得老大,她发誓,她真的不是故意偷听的。

    林府近日的争端,究竟是个什么缘故?

    表面上看,林绍文所做一切,不过为了给庶弟的独女讨公道,仔细想想,就会发现,此事并不简单。真要单纯讨公道,林绍文只需直接惩罚犯下错误的对象就好了,把明哥儿或者林宜萱按住打个几板子,若是不舍孩子,大可将孩子身边的丫鬟婆子全部打卖了去,既可震慑众人,又可保住林府体面,大多数的官宦人家都会采取同样的做法。

    可惜,林绍文太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了。他想要摆脱困顿的处境,所以一心科举。成功考上后,他想要仕途通畅,所以娶了名门贵女。事业顺利后,他又想要延续香火,所以明知会惹姜氏不快,还是一意护着手段频出的白姨娘。

    他婚前难道不知道名门贵女性子娇贵?他婚后难道不知道白姨娘心机装柔弱?他知道,他不但知道,还要粉饰太平,不但要粉饰太平,还要确保各方利益平衡,不然他小心经营了多年的大船就会顷刻间四分五裂。与其说他是一个享受齐人之福的男人,不如说他是一个夹在两个女人中间的男人。

    梁京姜氏,她的父辈祖辈几代人的积累,哪里是林绍文十年寒窗考个科举就能追得上的?姜氏就算不嫁给林绍文,倚仗强大的背景家世,依旧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喜欢谁,姜家就支持谁,她想要什么,甚至无需开口,自有人奉上,哪里需要什么手段?当她的丈夫纳妾时,她一是愤怒丈夫背弃了他们的爱情,二是作为大家闺秀必须得忍耐以保住脸面。

    哪知白姨娘先她一步生下儿子,而她多年来未能产下嫡子,没有嫡子的正妻一样要忍受规矩礼法的折磨。

    白姨娘最大的倚仗就是她的儿子,她在林绍文最需要儿子的时候给他生了儿子,才有了接下来林绍文对她无限的包容和爱意。在没生儿子前,她不过是姜氏十万两银子买来送人的玩物,一旦送入京情况只会更糟,她抓住了机会,运气又足够好,于是在林府后院有了安身立命之所。

    既想要庄重的名门妻子,又想要单纯贴心的小妾,哪有那么好的事?既要又要的后果就是哪一边都不能完全如意。林绍文并不想为了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得罪自己的前途和孩子妈,哪怕那是自己弟弟唯一的孩子。他只是看到一艘大船有分裂的迹象,急忙掏出胶水补上一补。

    林一秋垂下眼眸,把情绪藏进香软的被褥中。

    现在最糟糕的是,林绍文作为林家的话事人,在自己儿子的上学问题上,他说了完全不算,只有姜氏说了才算。

    家庭也是有权力等级划分的。

    如果你说的话不算,那么你在家庭权力结构金字塔中,就不属于最上面的决定层。

    姜氏要做一件事,从不问谁,直接就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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