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杖悠仁最近颇有些烦恼。
进入青春期的少年，身量抽节似的拔高，天赋让他拥有逼近个位数的体脂率，胸膛、腰腹处、脊背、大腿，尽数是健身的青年们羡慕却无法企及的肌肉。
可不仅仅是这些，随着年龄的增长，少年某些不可言说的部位也发育起来。煎熬的早晨，难耐的夜晚，虎杖悠仁却不能像其他人那样缓解一二。
柚花裕姬十年来雷打不动地接送他，几乎到了一种整天和他寸步不离的地步......学校里的传言愈加喧嚣，从最开始的“你姐姐真漂亮可以认识一下嘛”变成了“你该不会是她的童养夫吧”。在同学们日渐诡异且同情的目光下，虎杖悠仁还是感到十分羞耻。
不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她的占有欲似乎太强了。
他干什么都得跟她提前报备，尽管她没有在明面上要求。不论朋友们周末约他打球还是游泳，总会多出一个人揣着手地在旁边看着，只要虎杖悠仁稍微一剐蹭，眼刀就嗖嗖飞过来，极端高温天气下还能让虎杖的一众朋友内心哇凉。拜托姐姐，长得再好看也不能侵犯青春期少年隐/私/权啊！
于是心底那些隐隐的羡慕消失不见，反而变为对控制欲极强的家长的恐惧。
虎杖虽然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但还是会尽力让柚花裕姬高兴一点。况且就算不高兴，也千万不能生气啊。
他倒是为此向朋友道歉了。因为学长给他买的詹妮弗劳伦斯的海报，被她斩碎扔了。那是虎杖见她最近一次生气，明明插着兜，甚至还撩起眼皮朝他笑，可虎杖就是知道她生气了。
原因无非就是柚花裕姬不允许其他人的照片进入她的私人空间，当然，虎杖悠仁算是她的私人物品，也不许别人乱碰。
虎杖悠仁更难宣之于口的，是他快要十五岁了，初中毕业的年纪，每天早晨依然得把脸埋在柚花裕姬怀里醒来。
也不是没反抗过，只是跟他一起睡觉是她最坚持的一件事。而分床睡什么的，悠仁知道薄薄的一层木板是阻挡不了她的。
所以在每个清晨，少年呼吸一乱，鼻尖就会陷入细腻白皙的软肉，唇舌间都萦绕着一股古朴淡雅的幽香。目光所及的艳色，无处不在的香气，无一不勾动着少年躁动的心。
全身的血液冲入大脑，又顺着脊椎沿着尾骨一路酥酥麻麻，惹得他浑身发烫，激得他不自觉挺立。
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
虎杖悠仁心想。迫于隐忍，他的眼瞳里隐隐含着一点水光，身体弓成虾米，额头冒着冷汗。
早在他呼吸紊乱的第一秒，柚花裕姬就察觉到了。她弹了弹手指，白光照亮温馨的卧室。
“怎么了？”她伸长胳膊，又把虎杖悠仁捞了回去，“不是还没到起床的时间吗？”
当然不怎么样了。虎杖悠仁全身都在颤抖，大脑昏昏沉沉的，偏偏还能清楚地感知到什么东西一跳一跳的，轻轻划过她的腿侧。
柚花裕姬多少感觉有些奇怪了，强行将少年推她的手摁在头旁边，迫使他展开身体，像猫一样向她露出柔软的肚皮，再仔仔细细瞧他，从上看到下。
就在她目光一寸寸扫过虎杖悠仁身体的时候，他猝不及防地惊叫，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来。他颤抖地喘息两声，转身拱起身子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从背后看，耳朵简直红得像熟透了的柿子。
柚花裕姬看着被窝里的虾米，若有所思。
虎杖悠仁缓了一阵，终于厘清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他的手指也染上薄红，恼羞成怒般紧紧抓住了被角。
居然对着柚花姐姐这样子......以后都没脸见人了！
年轻的虎杖悠仁，绝望地认识到了“社会性死亡”五个字怎么写。
可是逃避是没有用的，悠仁安慰自己，跟她道歉就可以了，反正这是青春期少年非常常见的一件事，不是吗？
而且说不定，柚花姐姐也不知道这种事情吧？
毕竟他有时候还能背着柚花姐姐和朋友们看些有意思的东西，可他就没见过柚花姐姐看过什么、听过什么，甚至十年间除了那群不靠谱的咒术师，也没有接触过其他人。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虎杖悠仁终于轻轻捏起了被子一角，探出乱糟糟的头。
然后就看见了靠着墙，撑着下巴，衣衫滑落的柚花裕姬。
虎杖悠仁瞬间头脑爆炸，只觉得这回血液窜进了鼻腔。
“这是很正常的。”柚花裕姬看见悠仁愿意出来，理所当然地扒开被子直视他，语气轻描淡写。
悠仁的睫毛颤抖着，他当然知道这很正常，可是......
这样不知好歹的肖想着养了自己十年的姐姐，尽管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也不正常吧？
是抱他、牵他手的姐姐，修长手指捻着书页的姐姐，站在路灯下眉眼冷淡等他下课的姐姐。
也是梦中，被他弄得乱七八糟的姐姐，舔唇含笑看他的姐姐，沾满他脏东西的姐姐。
她就躺在他的身边。
虎杖悠仁又是一抖，颤颤巍巍起来了。
他逃也似的飞快下床，冲进厕所打开了淋浴开关。
结束后，他心中几乎被愧疚压满。虎杖悠仁不住地在心里斥责自己，自己真是太坏了、太讨厌了......他用自己所有能想到的贬义词把自己彻头彻尾批了一顿，这才两下穿好衣服，却又慢吞吞绞着手指低着头走出来。
柚花裕姬已经毫不客气地召唤出咒灵骑在虎杖倭助脸上挠痒痒，叫他起来做早餐。
虽然虎杖悠仁很会做菜，甚至平日里的家务活也被他全包，包括洗柚花裕姬的衣服什么的……
但是柚花裕姬总爱指使虎杖倭助干这干那，把看不惯明晃晃写在了脸上。
于是这顿早餐，就被沉默的虎杖倭助、羞愧的悠仁、自然的柚花裕姬很快解决完了。
老爷子眼观鼻，口观心，丝毫未问为什么悠仁大早上起来洗澡，连带着现在头发都还湿漉漉的。
所谓吃人手短，拿人手软，前段时间他的身体不适，几乎严重到了要住院观察的地步。柚花裕姬嫌弃虎杖悠仁哭丧的脸，轻而易举治好了他。
只是未曾想，救命之恩竟要孙儿以身相许为报......老爷子想着，简直食不下咽，差点潸然泪下。
时间还有点早。
柚花裕姬拎起僵硬的虎杖悠仁，手抚在他还在滴水的发丝上，很快暖意阵阵传来，仅仅片刻头发就干了。
虎杖悠仁逃避般低声说了句谢谢，背起书包转身就跑，甚至都没等柚花裕姬跟上去。
孩子长大了确实有些烦人。柚花裕姬想起前几天开家长会时有些家长的抱怨，深以为然。
她最终还是没有追上去，迟疑半晌，拨通了伏黑甚尔的电话。
毕竟他家的两个小孩都很乖，既不像美美子菜菜子整天缠着夏油杰要玩具零食，有时候还会出手打人，夏油杰得经常去警局捞人；也不像乙骨里香一样整天待在一起拉手手早恋，遇见咒灵就能掀掉一块地皮顺带秀一波恩爱......
由此可见，虽然他看上去不靠谱，但说不定有什么方法能够让她明白悠仁在想什么。
柚花裕姬很少揣测别人的心思，毕竟很多事情最终到解决都用不上她聪明的大脑。只是与虎杖悠仁相处久了，不知为何竟然灵魂相通一般，心中会莫名其妙燃起奇怪的情绪。就比如今天早晨名为“情/欲”，而作为神明的柚花裕姬一生都没有体验过的东西。
只是没有体验过不代表不知道。
于是伏黑甚尔甩了甩刀尖的血，摸出手机，有些惊讶。
“大小姐今天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狼眸微眯，随手擦了擦嘴唇处的血迹。
柚花裕姬失真的声音从那头传过来：“我家孩子早上发/情，怎么处理？”
伏黑甚尔沉默了，他不信邪地又看了看来电的备注，没错啊……
没听到回复，柚花裕姬有些不耐烦了：“死了？”
伏黑甚尔接受了事实，扯开嘴角，很淡定地说：“割掉不就好了。”
“嘟”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伏黑甚尔摸了摸下巴，后知后觉想起自家孩子应该也到年龄了。
不过这关他什么事呢，反正只要还活着能喘气就行了。
他欣欣然收工，干完了最后一单，准备回去睡觉。
柚花裕姬多少有些无语，再次给伏黑甚尔打上不靠谱的标签。
这样的人，也不知道最后能不能触犯五逆罪，完成自己的因果。不过想他厌恶禅院家的样子，也许最后只需要一个契机，而这个命中注定的节点，应该很快会到。
虎杖悠仁一路飞奔到学校，看着吵吵闹闹的同学们，脚步又慢下来。
他性格活泼好动，又十分乐于助人，校园里的同学都或多或少受过他的帮助，此时相熟的全部围上来朝他打招呼。
“呀，怎么没见柚花姐姐？”
“对呀对呀，今天没有送悠仁上学嘛？我还带了蛋糕呢，悠仁也把柚花姐姐的那份带走吧！”
虎杖悠仁一下子就想起来早上发生的事情，瞬间红透了脸，飞快把蛋糕装进书包道谢，又慌慌张张跑进去。
他在心里不住哀嚎，转角处又碰见班主任，奔跑的少年立马收回脚站直，弯腰问好。
班主任看着像旋风一样的少年有些头疼：“你这孩子，快毕业了怎么还这么风风火火的……话说回来，想好去哪上高中了吗？体育生的话发展前景比较好吧……”
虎杖悠仁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虽然自己可以去咒术高专上学，但是还是不想离开爷爷和姐姐，所以大概率会继续上宫城县杉泽第三高中，离家也比较近，虽然这些在柚花的瞬移下没必要考虑……
可是他不能再像小孩子一样被她送来送去，还跟她同吃同住同睡什么的……决定好了，一定要抗议！
虎杖悠仁斗志昂扬地握紧了拳头，脸上尽是坚定。
班主任看到了，不由欣慰道：“好孩子，以你的身体素质以后一定能获得非常多荣誉……”
斗志昂扬的虎杖悠仁，看着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公式，两眼逐渐发直，慢慢地翻起白眼，嘴无意识张开，在课本上留下可疑的水迹，头也像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的，仿佛灵魂都在出窍。
“……虎杖悠仁！”
什么声音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又仿佛近在眼前。
“虎杖悠仁！”
数学老师走到他身边，拿指头戳他，悠仁打了个激灵，瞬间起立，大喊：“老师好！”
声音响彻云霄。
老师默默捂住了疼得似乎骨折了的手指，内心泪流满面，面上却仍是一派严肃之色。
“明天就是期末考试了，今天是最最重要的一节复习课，你居然还敢睡觉？！”呜呜呜手好疼，他的头是钢筋做的吗？
在同学们不带恶意的哄笑下，虎杖悠仁十分惭愧地道歉，坐下后下定决心要好好听课，却被窗外的飞鸟吸引了视线。
终于熬到了课间，虎杖悠仁松了一口气，立马就被几个人高马大的少年揽住：“今天还有和外校的联谊会！快，你可是主力啊！”
悠仁收拾好书包，随意往肩上一甩，被推推嚷嚷簇拥出去。
这样真好啊，不过很快就要分别了，还真有些舍不得呢。
飞鸟从枝头振翅，少年身后是蔚蓝的天空，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热情又生机勃勃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