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花裕姬探出手指，轻而易举地将五条悟的眼罩勾下来。
他早已不是手足无措的少年了。
五条悟平静地与她对视，于是柚花裕姬便撞入了那片点缀着繁星的蓝天。
看起来很冷静呢，如果忽视耳畔肆意晕染暧昧的粉红的话。
于是千军万马踏过平原，势如破竹攻下最后一城，柚花裕姬看着似乎冷静自持的他，征服的欲望在这一刻达到顶峰，无数幻想碎片急促飞过，她眼底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呼吸萦绕在蔚蓝的天空。
她伸手，想去触碰他的后颈，又摸到了无下限。
“越长大越不好玩了。”柚花裕姬叹息，“以前会跟我打起来，然后被我收拾一顿，很多人屈服于我，能够跪在我面前是一生的荣耀，有个问题好像一直忘记问你了。”
她咧开嘴，血红的眸子让人想到野外盯着落单小羊的恶狼，不加掩饰的恶意冲入五条悟的眼眸。
“十年前被我踩在脚下，碾碎所有骨头……舒服吗？”
会激怒他吗？会有怎样的反应？恼羞成怒，恨之入骨，在这个时候忍不住对她动手？
五条悟抬起眼，静静地盯着她。
他说：“不是吧，这个时候就别闹了。”
“拜托，是有多菜才会夸耀以前的战绩啊。”
马匹带人撞到棉花般的城墙上，无力坠落；小羊走到呲牙咧嘴的恶狼身前，蹭了蹭它的脖颈。
柚花裕姬这一刹那有些不敢置信，她瞳孔微微放大，遵从本能快速后退一步。
五条悟还是眼疾手快地揽住了她的肩膀，企图把毛茸茸的脑袋塞进她的衣襟。
他的呼吸喷在月白和服下若隐若现的锁骨处，他闭上眼，罕见地颓唐。
“真是浪费感情啊……真讨厌你们这群人，你也是，杰也是，比我还胡闹，拜托都是成年人了，能不能稍微稍微坦诚一点呢？为什么都不告诉我呢，明明就算是毁灭世界这种反派标配老子也是可以帮上忙的啊喂。”
他胡乱摸索抓住柚花裕姬的手，放在自己的后脑，又主动地蹭蹭那只有些冰凉的手掌。
“唔，找到了一个好东西。”五条悟嘟囔，“既然柚花不听话，那就关起来好啦。”
柚花裕姬撤回了斩击，右手顺势死死扣住了五条悟的头。
“什么东西？”她附身，捏住五条悟的下巴，目光紧紧追随着他的眼睛，“结界？狱门疆？”
“欸？柚花也不知道嘛？”五条悟睁大眼睛，站起身，好似刚才的剑拔弩张从未发生过一样，他笑起来，面容一如十七八岁。
“嘛，原来跟那个什么……羂索不是朋友啊，不然也不会不知道他手里有这个东西。唔，说漏嘴了呢，天元应该不会怪我吧，不是说全知全能嘛，告诉我的那一刻就应该知道我隐瞒不了多久吧？”
五条悟摸了摸被捏得有些生疼的下巴，有些恼怒地皱起鼻子。
“说起来一年级还有个孩子，叫钉崎野蔷薇，你应该还没见过吧？”
“猜猜她去了哪里？”
五条悟打了个响指，没等柚花裕姬回复，很是欢快地大声说：“当然是被日下部带去历练啦！还有伏黑甚尔、九十九由基和东堂！柚花居然到现在还没发现呢，是太过自信了嘛？”
柚花裕姬挑了挑眉，冷笑一声，慢条斯理地问：“关我什么事？”
五条悟歪了歪头，凑到她耳畔，声音低下来，像是情人间缱倦的私语。
“本来是没什么关系的，只是去国外研究一下如何消除咒力而已。”
“只是在路上——北海道那边。”五条悟兴奋得有些不太正常，他无声地笑着，比了一个手势，“bingo！找到了一个术式有漂亮蝴蝶的女孩子耶！”
柚花裕姬瞳孔一缩，记忆如同浪潮般翻涌而来，她面无表情地压下翻江倒海的痛苦，无意识地摩挲起自己的手指，刺眼的咒力光芒在其中回旋流转。
“她告诉我们很多、很多柚花的事哦。”五条悟像是没有察觉到危险的气息，癫狂地大笑起来，“实在太有意思啦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啊！”
“这真的是——”五条悟仰起头，白发被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吹得凌乱，他捏出一个奇怪的手势，笑声越来越大，“太有趣了！”
柚花裕姬死死盯着那个手印，电光火石之间，她终于拨开记忆的迷雾，抓住了那只闪着绚丽光彩的蝴蝶。
那是转法轮印。
五条悟舔了舔嘴唇，闭上眼开始咏唱。
“开眼见明，闭眼见暗。见明见暗，不生不灭。”
他对着她胜券在握地笑，周身的咒力与冲撞而来的斩击对轰，碎石飞舞，高楼顷刻倒塌，废墟中央，只有两人仍然立在原地。
“无垢生死界！”
五条悟喊出这句话，等了两秒钟，仍然一片寂静。他撇了撇嘴，恶作剧般打了个响指：“这咒词好装啊！我都没有！”
柚花裕姬终于被激怒了。
她抿起唇，眼中阴沉。
咒力疯狂席卷扫荡，衣袖在疾风中猎猎作响，五条悟微微侧头，嬉笑的表情归为沉寂。
周围两百米的真空地带外，立着一只又一只沉默的羔羊。他们的眼睛沉静得可怕，像是引戮就颈也不会哀嚎一般，散发着瘆人的光芒。
“有没有人说过，你一个人的时候才是最强的？”
柚花裕姬嗤笑一声，开口道。
五条悟脸上带着浅淡的微笑，歪了歪头：“但是我又没想和柚花酱打架啊。”
他向着气喘吁吁拎着虎杖悠仁的优优点了点头，家入硝子看着，捏了捏眉心，又叼起那根小木棍。
“主要还是一个投票吧……啊，有点难。”他堂而皇之旁若无人地拿起手机，“将柚花裕姬打至残血后用符咒封印，谁想出来这种脑残办法的啊，不行。开启无量空处暂时剥夺柚花裕姬的行动力然后用符咒封印……真服了这群秃头佬，要是这招能行现在还有这种危急关头吗？”
“果然还是用那个什么狱门疆比较好吧？起码比这些东西靠谱点。”五条悟嘟嘟囔囔，又偏着头看了她一眼，“看起来早有准备，那岂不是没办法达成狱门疆开启的条件了？天元说那个狱门疆大概率会用在我身上，这个叫什么羂索的东西，脑子有毛病吧？明明看起来就是柚花和两面宿傩更不可控吧？”
柚花裕姬摩挲着掌心盯着他。
年少幼稚的少年长大了，她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哪怕嬉笑怒骂也多了几分潜在的压迫，让人神经紧绷。而最大的问题是，五条悟可能已经猜到了她暂时无法开启领域了。
那么，她咒力凝结的简易领域能否对抗无量空处涌入的庞大信息量呢？柚花裕姬眼眸明暗莫辨，很快得出了结论。
能打，但没必要。况且五条悟说得是实话，他确实没想和她打，既然公开在众目睽睽之下大肆宣告，还吐槽着这些所谓的计划，倒不如说是想为她造势。
为什么？
柚花裕姬微微眯起眼睛，脑海中盘旋着疑问。
总不可能是他善心大发……不想与她为敌了吧，这样任性的理由，别说是她了，就连他自己也不信的吧。
五条悟转过身，插起了腰，大声宣布。
“那就暂时让我来看管柚花吧！反正我最有经验了！”
闹什么花样？
柚花裕姬猛然感到手腕间一股灼热痛感，转瞬间，脑海深处，伏黑甚尔的灵魂烙印脱离。
失控的感觉再次蔓延开来。恍惚间，她想起那个夜晚，也有一个天与咒缚破坏了她千年前的计划。
不对，还有夏油杰的灵魂烙印，还有……
七海、灰原、禅院直哉、悠仁，甚至一些久远的、只在记忆里鲜活过的故人。
还有，太阳。
柚花裕姬暗沉沉的眼眸，在无数年后触及到了刺目的光。
她恍惚间想起了曾经贯长虹般耀眼璀璨的光芒，下面却是怯生生的一双眸子。
她说：“大人，我替你涂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