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翼而飞

    变故发生在这一瞬间,那条三四指粗的麻绳竟然突兀地断了,没有一丝的预兆。

    众人惊呼出声:“老胡!”

    胡八一如同折翼的鸟雀,失重地向下坠落。

    顷刻间,他在急速下坠,体重与背包的重量迫使他在半空中做不出更多的动作,来解救自己于危难。

    视线里,胡八一几乎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就要撞到小船的船体。

    从十米的半空中掉在坚硬的木头上,其结果可想而知,必将撞个头破血流的下场。

    小船中沉睡的女人在不断的放大,胡八一本能地瞳孔微缩,瞬间绷紧全身肌肉,以备应对接下来受伤等其它情况。

    就在这时,胡八一腰间的绳索被抽紧,在离女尸只有一掌宽的距离,他停止了下坠。

    胡八一甚至可以看到女尸脸颊上的红润光泽及皮肤上的绒毛。

    瞬间,后背吓出了一层冷汗。

    “老胡你没事吧?!”

    胡八一捂住口鼻屏住呼吸,背对着他们,挥手示意自己没事。

    就这样,他保持这个姿势,被倒吊着一点点拖到船侧,然后再被众人齐心拽回船上。

    “这是怎么回事,绳子为什么会突然断掉?”

    他们七嘴八舌地围在胡八一的身旁,胡八一看向古猜,却见那孩子捂住自己的手臂,俊俏的脸一脸痛苦的表情。

    “受伤了?!”

    随着胡八一的询问,大家这才发现古猜的右臂竟然出了好多血,鲜艳的血液像是蛇信子蜿蜒盘旋在那个线条分明的臂膀上,正不断地滴在甲板上。

    阮黑担心地伸手,想要拿开他捂住伤口的手掌,看看受得伤的严重程度,却被雪莉杨拦住。

    “先别动,我去取药箱来。”

    “多谢杨小姐。”

    “谢谢杨姐姐。”

    “不客气,应该的。”雪莉杨匆匆跑回船舱内,取回一只墨绿色药箱。

    为古猜上好药,包扎完毕,雪莉杨这才松口气道:“幸好只是伤及浅表毛细血管及小部分静脉,不算特别严重,接下来这些天注意不要弄湿伤口,隔一天,需要重新上一次药就好。”

    古猜乖乖点头,再次道:“谢谢杨姐姐。”

    雪莉杨摇摇头看着他,问出心中的疑惑:“之前我让你看着你胡大哥的绳索,怎么忽然间绳索就断了,而且你又是怎么受伤的?”

    古猜用没受伤的左手挠挠后脑勺,陷入回忆里:“我眼睛一砸不砸地盯着绳子,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呀,绳子突然就断掉了。”

    他的普通话不是很好,有些大舌头地讲完,忽然像是又想起什么来,瞪着大眼睛道:“啊!我想起来了!

    胖大哥喊蜡烛灭掉了的时候,绳子忽然就断掉了。”

    “古猜你可以确定是同一时间?”

    古猜想了想,确定地点头。

    “那你是怎么受伤的?”

    “绳子突然断掉后,我怕胡大哥出事紧紧拽着绳子,然后就被割破了手臂。”

    “先后顺序没错?”

    “没有。”

    胡八一走到古猜身边,轻轻地揉揉他的卷毛脑袋后,走到缆绳处,查看绳子的断端,发现边缘很是整齐,像是被什么利器割断的一样。

    绳子上斑斑点点的深红色污点,都是古猜的血渍。

    胡八一握住绳子,不知想到了什么,探身望向海面上那条飘荡在大海中的小船,目光凝视着船里的女尸陷入沉思。

    事情真是说不出得古怪。

    胡八一盯了片刻,收回视线。

    他将背包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让大家伙看了一眼,再装回背包里,一锤定音:“待我们返航后,一起再分这些东西。”

    接着他说道:“把我的那份给古猜老弟。”

    胡八一拍拍古猜的后背,拒绝了阮黑师徒的感谢与明叔他们的攀谈,独自一人将背包拎回他和胖子的屋子。

    “胡大哥,是个好人。”

    待众人三三两两回到船舱后,甲板上的古猜对着师父和多玲说出心里话。

    多玲心疼地摸了摸古猜的手臂上的纱布,点头回应。

    阮黑看了一眼受伤的徒弟,脸上快速地闪过一抹情绪,这回却是没说什么反驳的话,也跟着点点头。

    古猜坐在木头箱子上,一双大长腿蜷缩着,小山一样的人,忽然笑嘻嘻地露出一口大白牙,满脸纯真与赤诚:“太好啦,这回姐姐去找父亲的盘缠又多了不少。”

    一句话说得多玲扁扁嘴,没忍住,抱住古猜哭了起来。

    “姐,你别哭呀!”

    古猜手忙脚乱地连声哄着多玲:“姐,我跟你讲,到时候我和师父还跟着你呢,你甩都甩不掉。”

    一句话说得本就愧疚和心疼的多玲,心里更加难过起来。

    “姐,大鼻涕弄我衣服上啦,虽然这是你给我做的新衣服,但是弄脏要再赔我一件的。”

    一旁的阮黑见俩孩子闹,一直僵硬着的脸上也带了丝笑意,软着眼神望向天边的月。

    那一刻,他想到了什么,谁都不知道。

    待师徒三人离开甲板后,夜又陷入了安静。

    滴答滴答……

    血液像是有生命般,自船身侧面的橘色救生圈上蜿蜒流淌,直直坠在小船上。

    不多时,船的下方的海域竟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那声音忽远忽近,数秒后消失不见。

    在三叉戟号众人不知情的情况下,有什么似乎发生了改变,命运的指针偏移了方向。

    第二日,天色渐亮,太阳跃出海平线,把海面照耀得如同撒上一层金箔,波光粼粼很是好看。

    风平浪静间,众人都有些昏昏欲睡。

    忽然,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中传来一阵巨响,声音大得好似有人用锣鼓在他们耳鼓旁大力地敲。

    怪事发生,接二连三有数不清的小鱼,从空中落到甲板上,大大小小的鱼在甲板上扑腾,不断甩着鱼尾。

    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仿佛在用自己的那渺小的生命来渴望着水的滋润与自由。

    明叔带来的两个小弟见状,稀奇地在甲板上跑来跑去。

    船老大阮黑却皱紧了眉毛,低声道:“这不是老天爷在送礼物,可能是要大祸临头了。”

    胡八一倾下身子,凑近窗户往外面的天空上看,却见一个不可思议的场景出现在自己眼前——

    眼前竟然出现了两个海,他揉揉眼睛,再看,发现景色并无变化——

    一个海是他们正在行驶的海面,另一个却是在百米高空之上……

    它不断地旋转着,汹涌的水波不断地向上盘旋,仿佛要冲破着天空的牢笼。

    “妈祖保佑……”

    这句祈福词不断地重复着,像是众人支撑心理的最后一道防线,以免精神突然的崩溃。

    求妈祖显灵。

    船在不断颠簸,甩得人们只得紧紧把住身边固定住的船身,以免受伤。

    甲板上的鱼,随着船身的不断摇晃倾斜而不断移动着位置。

    这么一会儿的时间,仅仅在三叉戟号周围就升起五个龙上水。

    迫在眉睫……

    阮黑扎着马步,执着地继续开船,汗水自他的脸颊淌下,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海面,不顾汗水刺痛眼球,开船手法老道且利落。

    每到船身要撞在旋涡之中,前一秒准能顺利改换航行方向,在海里像是犹如龙般游走。

    遮天蔽日的龙上水仿佛将太阳吞噬,一时间海面上竟一丝光亮也无,能见度十分低。

    不知过了多久,众人忧心忡忡间,忽然,天空又恢复了光明,三叉戟号如同冲破了黑暗的阻碍,进入了一片暖阳之中。

    死里逃生,大家欢呼不已。

    其他人都来拥抱阮黑,搞得他神色有些僵硬,不太自然地接受了大家对他的感谢。

    胡八一也笑着与他人拥抱,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大步走出驾驶室,来到甲板上。

    甲板上的鱼全都静悄悄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显然是因为没有水而死掉。

    胡八一脚步不停,来到船身边缘,探身去看与三叉戟号连在一起的建木小船。

    发现小船依旧紧密相连,就在他要站直身体的瞬间,忽觉不对——

    那小船里哪里还有人存在?

    女尸竟不翼而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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