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哀念

    眼见微明吐血晕倒,润玉连忙伸臂欲接,可锁于手腕的链条此时却成了阻碍,再一次牢牢制住了他的行动。

    旭凤此时却摆脱了量天尺,紧握赤霄剑朝着润玉刺来,气势如虹的剑芒瞬息间已至润玉跟前时,旭凤惊讶发现润玉已恢复了神智。可剑已出鞘,不得不发,旭凤本就无意杀死润玉,便只好将剑尖奋力偏转。

    一声刺耳的兵刃交接声炸响,润玉左手腕的锁链被利落斩断,可润玉却没给赤霄剑半个眼神,他紧紧凝视微明,察觉锁链已断,便立即双臂一伸,将昏迷的微明一把揽入怀中。

    “微明!”润玉低头看向怀中双目紧闭的少女,心中又是慌乱又是焦急,眼中藏不住深深恐惧,一瞬间无数个不好的念头从心头划过。

    “邝露!去唤岐黄仙官!快去!”

    “是!是!”邝露一面连连答应,一面从地上快速站起,朝着殿外奔去。

    旭凤紧握赤霄剑站立一旁,眉头紧皱,面色狐疑。他没有阻拦邝露离开,却在她跑远之后伸手一挥,璇玑宫的寝殿大门立时“啪”一声重重关闭。

    润玉缓缓抬头,静静地看向朝他一步一步走来的旭凤,直到二人距离不过一剑之遥,直到旭凤举起赤霄剑,剑刃紧指他的咽喉。

    “你究竟还留了多少后手?”旭凤盯着润玉的眼睛,“你让太上老君来找我,当初你让他们推翻父帝,如今又让他们推翻你,你究竟要将自己置于何地,又要他们作何进退?我生平,最恨背叛。你可曾想过,一朝天帝一朝臣,你让我如何处置这群贰臣?”

    “你不会。”润玉波澜不惊,“从头到尾,皆是我一人之过,与众仙无涉。”

    “事到如今,天帝莫非还以为人人都是你手中的棋子,任你操控摆布,纵横捭阖?你以为天帝之位是什么,想篡便窜,想弃便弃。你卧薪尝胆几千年,一朝大仇得报,过足了天帝的瘾,就想袖手而去?这世上,岂能有这等好事啊!”

    润玉垂下眼眸,侧过头轻轻看了一眼怀中的微明,唇角扯出一抹浅淡至极的苦笑。

    “我监守自盗,暗修禁术,挑起战端,涂炭生灵,乱了这天界的法度。”润玉抬头,直直看向旭凤,“此刻,是时候该有人站出来,兴利除弊。你我冰炭不同器,又同是父帝嫡脉,由你站出来,拨乱反正,最为合适。”

    “你一向洁身自好,如今连万世骂名都不顾了吗?”旭凤默然几息,沉沉开口。

    “我孑然一生,身死神灭,浮名、权位,于我而言不过都是过眼云烟。”润玉嗤笑一声,“我又何惧身后名。”

    “过去我所思、所谋,不过是为了讨回公道、报仇雪恨。”润玉抬头深深凝视旭凤,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弑父篡位,幽禁天后,我至今不悔!”

    旭凤神色大怒,他抬手持剑挥向润玉脖颈,赤霄剑划出飒飒风声。

    “嗖”,一道破空声突然响起,一根锥形发簪直直射向旭凤执剑的手腕,狠狠扎了进去。旭凤未曾防备,手腕生疼,可他到底对敌经验丰富,却也不曾弃剑,只是迅速后撤两步拉开彼此距离,而后迅速看了一眼扎在手腕上的“暗器”,接着转头怒视微明。

    “咳……我说过,要伤润玉先杀我。”

    有些虚弱的声音从怀里传来,润玉心神大动,几欲落泪。这不单单是因为他再一次从微明的一字一句中感受到了她对他浓烈坚定的情意,更重要的是,她能够醒来,本身就意味着她性命无忧,而这就是对他来说最大的慰藉。

    “微明,你现下觉得如何?”润玉左手轻轻触了触微明被冷汗沾湿的凌乱额发,他本想将她往怀里带一带,好让她靠得更舒服些,可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到底没敢轻举妄动。

    “陛下莫担心,我无事…咳…眼下就是有些脱力,养养就好…不妨什么。”微明醒来之时,周身灵力稍稍恢复了几分,可转眼便见旭凤挥刃。她来不及思考,下意识便将手上东西掷出阻挡,刚积攒的几分气力耗了个干净。此刻的她,其实天旋地转、眼冒金星,全身经脉不断传来阵阵撕裂疼痛,全身上下只剩嘴硬。

    “当!”是发簪被丢在地上的声音。

    旭凤眼眸中滚着熊熊怒火,他并未在意手腕上那个虽不大却颇深的伤口,任凭鲜血顺着手指一滴滴流下,再淌到赤霄剑上。剑尖从地上拖过,留下清晰的划痕,昭示着执剑人的杀意。

    “妖女,我便成全了你!”

    “旭凤,你不能伤她!”润玉下意识紧了紧揽住微明的手臂,呈现出一副保护者的姿态,他眼中氤氲着的一丝犹豫,在看到旭凤怒容满面的脸庞时,转为深沉的坚定。

    “你不能伤她,微明是锦觅的救命恩人。”

    “什么!”旭凤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呼,一双凤眼里满是震惊质疑,而微明此时亦是惊诧抬头,衣裙掩盖下的手指不自觉收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向润玉。

    “天魔大战,你我二人生死相拼。”

    “锦觅不愿血流成河,以身阻挡。那时,分明必死之局,却突然有一道灵力护住了锦觅。”

    “你说是她?!竟然是她?”旭凤握剑的手有几分松动,他上下打量着微明,而后质疑出声,“天帝陛下有何证据,若是想让我放过她,不过一个小仙,何需扯这般谎言。”

    “那日,天空异像频出,北斗七星璀璨夺目,同方才一般无二。”润玉低下头看向微明,却正好和她撞上视线。微明一惊,连忙偏头躲避,这一番慌张掩饰的做派尽收润玉眼底。润玉眼中异色连连,他压下其他情绪,继续开口道:“你我之间种种私怨,不该牵连旁人。微明灵力独特,世间无二。你若不信,待锦觅醒来,你带她上天,亲身一试便知。”

    润玉话音刚落,余光便瞥到微明似乎懊恼一般轻咬下唇,眉眼间带上了几分不高兴的神色。润玉见此,眸色更加幽深难辨,可此时在场的另外两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无一人察觉。

    “既如此,我便放过她。”旭凤手中赤霄剑一挥,剑光斩向润玉右手的锁链,链条火星四溅,而后在刺耳声中断裂,“锦觅从此同她两不相欠。”旭凤话毕转身欲走。

    “旭凤!”

    “你我之间种种私怨,也不该误了天界。”润玉看着脚步滞住的旭凤,却没再继续说话,反而动作迅速的将右手托于微明腰背,左手绕到微明腿弯,微微用力将她一把抱起,转身轻轻安置在床榻之上。待做完这一切,才在微明诧异睁大的眼神中,缓缓坐下,面对旭凤的背影继续开口。

    “眼下六界情形复杂,公器无私,是时候该让一切重回正轨。旭凤,你才具拔萃,但秉性刚烈,曾经在天界树敌不少。”润玉看着旭凤慢慢转过身,言语中带有几分循循善诱。

    “推翻我的暴政,杀了我,是一桩功业。如此,众仙便可借此择贤而立,推你上位,这是最水到渠成的法子。”

    “当年,父帝授我赤霄剑,是让我对付穷奇的,不是骨肉相残。”旭凤眼中一片漠然,他松开手指,任凭赤霄剑跌落在地。

    “旭凤,这对你而言是一次机会,你决不可心慈手软。”润玉微微垂眸,遮盖住他眼中的情绪。

    “你这一生权衡得失,费尽心机,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你心里,就没有过其他吗……”旭凤好似被润玉话语中的冰冷和现实刺痛,突然间情绪激动,大声质问。

    润玉置于塌上的双手紧攥成拳,眼底浮现涩然水意,他压抑良久的怨气与怒火在旭凤的大声质问中被尽数勾起,他的所有不甘,所有期待,所有委屈,过去从未有一人放在心上,既然过去从不关心,现在又凭什么对他妄加置评!

    就在他忍无可忍之际,突然有一双柔软的手轻轻覆上他的拳头,这点点温暖从手背一路烫到了他的心。

    润玉转过头,见到一双满含担忧、疼惜却坚定的双眼,这双眼睛盈盈切切,却又支持地正看着他,且只看着他。忽然之间,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润玉想起了他过去为之执着痛苦的种种事情,他终于有了一种迟来的明悟。

    他过去的半生,患得患失,求而不得,厄煞缠身,命不久矣,似乎无论如何都逃不掉被人鄙弃的命运,回头看,只剩下一片狼藉。

    够了,也倦了。

    可如今,过去的,终究该过去了。他拥有了梦寐以求的珍惜,他怎能这般轻易就放弃这份珍惜。

    润玉反悔了。

    润玉转过头,直视旭凤。

    “是我错了。锦觅的那颗陨丹,是我修复的。”

    “当初你们在人间历劫时,她那颗陨丹裂了。她对你一往情深,你却浑然不知。”

    “我曾以为,我们是旗鼓相当的对手,只要坚持彼此的尊严、彼此的立场,就这么耗着、僵持着,总有一方会胜出。如今我才知道,我错了,我们都错了。我算错了开始,而你算错了结局。”

    旭凤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他眼中满溢出懊悔和痛惜,一步一步向后退去,“原来,原来她从未变心……”

    “不,从来都没有输赢之分难道,今时今日,你还看不破吗,一个算字,便是情之大忌。从头到尾,你并非算错,只是我从未算过罢了。”

    润玉没有反驳,他右手平放,一个盒子凭空出现。而后他朝着旭凤走了几步,不但没有迟疑、甚至是带有几分坚决的将这个盒子塞入旭凤怀中。

    “这是昔日,锦觅在天界留下的。我想,她许是思念你,也大概是想要给你。”

    润玉背过身,不去看意料之中的旭凤颤抖抚摸盒子的模样,他又垂下头颅,散落的乌发遮住了他的神情。

    “当初,我为了击败你,与穷奇立下血誓。如今,已是强弩之末,时日无多。锦觅沉睡之前留给你的蓬羽,想必已经解了你的金丹反噬。将来这天界,就交给你了。”

    旭凤紧紧抱着盒子,看着润玉的背影,“你坚持要护着的那女子,她死拦着不许我用赤霄剑和琉璃净火,看她行事,想来该是有什么炼化穷奇的本事。你死不了。”

    “锦觅还在睡着,我自然是要日日夜夜陪伴着她,怎能让她孤身一人。”

    “润玉,这天界你便自己千年万年孤独地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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