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叫又帮了我？我又没让她去建什么商队。”
林知节不服气，这可不是他吩咐的，之前顾珏办济慈书院这事他认，有了免费的书院，三河县的读书人就会变多，读书的风气就会变好，到时候科考有了成绩，这对他的政绩是有帮助的，他认。
但这什么劳什子商队他今日进屋前听都没听说过，跟他有何干系？
“陈启等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县里人对他们都不善，日子能好过？若是长此以往下去，还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呢，叶秋把他们都带走，给了一份好差事，这不是帮你解决了一大隐患？”
叶白薇循循善诱，话里话外都提到了顾珏，就是想在丈夫面前给顾珏多刷刷好感度。
现在是非常时期，顾珏的身份不好暴露，但是给侄女谋好处私下却是可行的，丈夫再怎么说也是一县之长，让他对阿珏有个好印象是必要的。
唉，她这个做姨母的，势单力薄，也只能帮顾珏到这里了。
林县令被夫人点醒，明白过来，是啊，陈启等人在县里日子不好过，他曾经有一次听府中下人闲聊时提起过，他隐约记得那几个仆人用嫌弃的语调说他们还有脸在三河县住之类的云云，之后这几个说闲话的仆人被吴管事打发走了。
身为县令的他每日要过问的事情太多，之后这事就被他淡忘了，今日夫人提起，他才想起有这么一件事。
林县令不禁有些讪讪，他作为县令，当然明白如果放任陈启等人继续在县里受欺负，那么迟早会出事的。
陈启等人岂是那等遭人辱后还不敢反抗的懦夫，若真如此，那么这些年黑咀山马贼这五个字就不会存在了。
现在他们能安安静静的不过是他定下的三代以内直系血亲可以入县学读书的规矩束缚，顾忌着子孙后代，不敢暴起反抗。
但这束缚也只能短时间有用，时间久了，陈启等人会发现三年免费入县学读书就是一句空话，读书是一个长久之战，大户人家的孩童五岁开蒙，更甚者有的三岁就开始熏陶。
三年，能学到什么？
三年后，又该何去何从？
他们能交得起县学那高昂的束脩吗？一个月十两银，农民之家怎么付得起。
所以说，县学免费三年不过就是他当初为了诱惑陈启等人的噱头罢了，他们一群大老粗，如何知道读书人其中的细节？
在他心中，本就没把陈启等人当做三河县的普通百姓看待，这是一群亡命之徒，随时可以砍头的那种。
所以他派人一直监视陈启，等着哪一天他们反抗，他就下令射杀，一劳永逸。
至于真正招安他们，他认为没有必要，为了一小撮人的利益，舍弃大部分人的安危，期待着人性的向善？不好意思，他不会这么做，
为官数载，他早不再天真，若是他还是刚刚做官的毛头小子，也许会考虑一下陈启等人的切身利益，会想一下怎么感化他们，让他们真正融入三河县。
但他是浸染官场的老油条了，懂得趋利避害，懂得如何用最快的方法解决麻烦。
但是现在，叶秋这样一个小辈选择了一条与他截然相反的路，她给了陈启等人一条生路。
他不是傻子，一联想之前叶秋闹着要办一个免费学堂，就是现在的济慈书院，给谁建的不言而喻。
他笑笑，看着叶秋意味不明道：“你倒是心善。”
他将一切安排好，偏偏有人要来横插一脚。
棋盘上明明已经设立好了死路，就等着瓮中捉鳖，这时一只小老鼠啃坏了墙壁，打通了一个地下通道，死局已破，生门大开。
若说顾珏在建立学堂前，只是看到那些孩子在县学被欺负的可怜，一时发的善心，那么后来，见过陈信文一病不起后陈家的艰难，她还看不明白的话，那么她就是真蠢了。
这位县令大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管陈启等人的死活啊。
工头拖欠工钱，县学的学子和夫子欺凌，是，县令大人日理万机看不到这些小事。
但是他儿子林津洲可是实打实的在县学读书，又是嫉恶如仇的天真烂漫，回家后必然提起过陈信文等人是如何受到欺负的，但咱们的县令大人一定是转移过去当没事人一样，选择冷处理。
而县学的夫子们，各个老成精，自然明白上面是什么意思。
她一开始只是图谋陈启等人的会武艺，但是后面发现林县令的心思后，她也犹豫过，是否要用陈启他们。
开玩笑，林知节才是三河县的地头蛇，跟三河县的父母官作对，她是疯了吗？
就算她再缺人，她也不会缺心眼到这地步。
顾珏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使命，她现在就是一介商人，赚钱才是她的主要目标，其他的，为了心中的那点善心去得罪一地的长官，这种亏本买卖她才不会做，现在的她不配。
但是后面她试图站在林知节的角度去想，想通了他只是放任，不想花费太多心思在陈启一行人身上，而不是同他们有仇一定要他们的命。
基于此，顾珏才放心大胆的用陈启来成立商队。
顾珏故作不懂，没事人一样，“倒也不是善心，在知人善任方面有点小心得，合适的人就要去合适的位置。”
林知节点头，倒没有生气，就像顾珏想的那样，他虽然不看好陈启等人，但如果他们有更好的出路他也不会阻拦。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正如夫人所说，顾珏确实帮了他。
“既然叶姑娘有心，希望可以约束好属下，不然本官绝不容情，一定依法查办。”
这是警告叶秋，你既然坚持将人纳入你的麾下，就要约束好，如果将来出事，他绝不手软。
“正当如此。”
顾珏应下。
本来方才就要告退的，林知节一来又聊上了，天色已经昏暗下来，顾珏起身告辞。
叶白薇不放心，派了周嬷嬷和一个小厮驾着马车将顾珏送回家。
等顾珏离开，她对丈夫没好脸色，“今晚你睡书房吧！”
林知节不明所以，平日在外威风八面的县令大人，此刻皱着一张俊脸，眼巴巴问道：“我何时又惹了夫人生厌？”
随着年龄的增长，老夫老妻的，她夫人的脾气已经越来越好，他睡书房的次数也锐减，如果夫人让他睡书房，一定是他惹夫人生气了，可他什么也没干呀？
“叶秋那孩子多不容易，你对她还如此冷淡，明明她做了许多事，其中好处也有你的份儿，可你看看，你方才对她的态度，当真寡单薄情。”
她就是见不得林知节公事公办把官场那套阴阳怪气拿来对付顾珏，那是她姐姐的孩子，她见得对方在外受冷遇，而给予冷遇的对象还是她的夫君。
她也知道这怪不到林知节身上，毕竟林知节不知道顾珏的真实身份，但是她看到顾珏那孩子低声下气就是心里不舒服，于是她就使小性气，把心中的郁气撒在罪魁祸首的林知节身上。
听到妻子生他气是因为叶秋，林知节瞪大眼睛，颇为无奈，愤愤然道：
“为夫在娘子心中竟不敌叶秋那小姑娘！”
叶白薇没理会他，心想，让你欺负我侄女！
坐在马车里顾珏绝对不会想到，她前脚刚走，她姨母就收拾了便宜姨父一顿，帮她出气。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去，顾珏已经安排好陈启带着商队北上，马车里装着棉衣、茶叶、药材，考虑到这是商队第一次走，将货物安排成这些抗颠簸，不会有过度损坏的商品，只要不淋雨一切都好说。
这些货物都是这些日子她和秦月两人到各地去收的，像棉衣这类，真是应季之物，还是挺贵的，明年争取还是自己种植吧。
商队安排了十多辆马车，拉着长长的队伍，在三河县的官道上格外显眼，围观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其中一个中年汉子问道：“这是哪家的马车？这么大阵仗！”
“不知道，看着很威风，这得多少钱啊!”
“我看应该是城中那几家富商请的镖师。”
“......”
陈启等人穿好护具，翻身骑上马，动作利落，极为威风。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认出他来，连忙推搡着同伴道：“哎！那个最高最壮的，不是那个叫陈启的马贼吗？”
“对对对，是他！”
“他怎么会在这里，谁家雇佣的？胆子真大呀！”
“是啊，我现在就好奇主家到底是谁？不要命啊。”
除了一些好奇主家是谁的人，还有一些酸言酸语。
之前拉踩过，看不起陈启等人的同行，今日陡然见到陈启他们威风八面的亮相，心里不自觉就酸了。
顾珏对手下大方，给他们买的护具都是上等，一匹匹枣红色的骏马，配上陈启那八尺身，虎背熊腰，离得越近越有视觉冲击。
此刻的陈启就像是一头凶兽，压迫感十足，他们感觉一个不好，陈启就会冲过来直取他们姓名。
人类在面对这种比自己强悍的生物时，会不自觉感到害怕，就像面对老虎，人还没怎么样心已经被吓破了胆。
陈启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目视着众人，他不仅目力极好听力也不差，听到那些酸涩嫉妒的语气，他心中极为畅快。
尤其这里面还有那个故意拖欠他工钱的工头，还有故意排挤他的同行，此刻在人群中灰溜溜，连头都不敢抬，生怕与他对视上。
骑在马背上，他有种想要放声大笑的冲动，但是被他强压了下去，叶姑娘说了，只有不声不响、不卑不亢，才会更显大将风采，让人生出敬畏之心。
就像方才，曾经的小人连和他对抗的勇气也没有。
他时刻牢记叶姑娘的话，他陈启的一切都是叶姑娘给予的。
商队剩下的人检查完货物，一路到队伍前头同陈启汇报完，陈启一扬鞭，一声令下：
“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