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刷

    蒲园的纸被杨庞两家在襄阳宣扬开来,因有黄承彦与陈、张二人的故事,渐渐地在周边几个县也传播开了,

    因产出的园子叫蒲园,不知道是不是庞德公柳廷等人传出去的,大家便都管这种纸叫蒲纸,且因为各种质地的不同,被襄阳名士们分成了九等。

    黄家庄陆续又接到了许多人家来采购纸张,她都交给菖蒲负责。而她自己,最近正在折腾活字印刷。

    穿越大礼包只有一份,里面的内容又太多,曾经吃过太多亏的黄月英急迫地想要搞搞备份。

    如果一把火烧了、被水淹了,或者不小心丢了,她能后悔一辈子,虽然现在她看着这堆书无从下手。

    她们家是没有铜和铁的,只好先搞木活字和泥活字,虽然木活字和泥活字的使用寿命可能不长。

    为此她还专门指挥300个部曲在庄子边缘的地上新建了房屋,专做印刷部——把武装分子当成了建筑队使。幸运的是,只要吃好喝好,部曲们是不太计较到底干什么的。

    而这天一直跟在黄月英身边的秋罗突然告诉她,新来采购蒲纸的周家,好像有一个铜铁矿。

    黄月英惊讶地看向秋罗。

    秋罗:“女郎此前说铜铁活字比现如今的木活字,泥活字好用,黄安便留意着那些持有矿藏的人家了······”

    对啊,黄家没有,但是别的人家有啊。

    黄月英惊喜地看着秋罗,黄安?他们可真机灵啊!

    黄月英专门去见了周家的人。巧的是,因为此前和黄家没有太多的交情,担心不够郑重,周家此次,也是家主周彼亲自来黄家庄谈的生意。

    周彼是个商人,家中世代行商。

    在重农抑商的大环境下,大汉商人的地位非常奇特。

    出于“一夫不耕,或受之饥;一女不织,或受之寒。”的古训,农为本,商为末的思想在汉初非常盛行。且体现在了具体的政策上——和奴仆一样两倍的人头税,限制其日常生活用品的规格,更苛刻的兵役条款,不能入仕做官的规定,尤其孝武皇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

    但即便这样的思想根深蒂固,汉朝的统治者依旧没有完全否定商业活动对经济的积极影响,而对于商人采取了暧昧不清的态度。

    汉代的卖官制度可以追溯到文景二帝,虽然当时官方买卖的还不过是一些不要紧的爵位,但政府对于商人花费大笔钱财,买入一份仅仅可以提高生活规格的爵位是乐见其成的。

    后来汉武帝进行经济改革,将获利巨大的商业都收归国有,大大压缩了民间商人的经营空间,但他后来又给主动向国家捐赠家财的商人授官。

    武帝授的官职已经不再是空有名誉而没有实权的爵位了,他还正式设立了卖官制度,商人们由此开始进入了官场。

    虽然和读书人相比,商人做官的比例还是远逊于后者的,但总算使得这个群体看到了一丝机会。

    这样一看,虽然桓、灵二帝卖官成风的做法一直被认为是二人执政昏庸的象征,但真要细论起来,这两个人人居然是“承袭先祖,有例可循”的。

    周彼出自益州汉中,说起来到沔阳的距离说不定比到襄阳还近些。其祖父乃是屠户起家,耗费当时家中所有的钱财买下一个小官。

    桓帝昏庸,卖官没有章法也没有信用,如果有人出价更高,今日给你的官说不定明日就又给了别人。于是周彼祖父不贪恋这一份小小的职权,只趁着这个机会上下走通,将一处铜矿的经营权给了自家。

    其后果然没多久官职就丢了,但周家却依靠这个铜矿积攒万贯家财——铜可是可以铸钱的。

    到周彼这一代,周彼从小读书识字,知礼守节,除了出身不能变,已是完完全全的读书人做派了。

    也是因此,周彼才会对到黄家购纸一事极为热衷——隆冬腊月,也要压着过年的线前来走一趟。

    商人,对于一些革新的技术总是要格外敏锐些。

    尤其对他这样积攒三代,只渴望有一个机会改头换面的人。

    尤其,他一直渴望的,不就是能不因出身所困,有机会到名师手下学习,看一看躺在名家书屋的累世典藏吗?

    他从看到纸张的那一刻,就意识到纸的使用,对知识的扩散是一种多么惊人的颠覆。

    他不能放过!

    但他见到黄家主事的只是一个孩童的时候,不由生出一丝怀疑。

    时下多出天才,年少时便声名远扬,不算出奇。

    远有七岁项橐三难孔夫子,近有桑弘羊十三岁被孝武皇帝选为郎官。只是就如今来说,神童比比皆是,只要家中有一二族人在官场宦游,便可知其中有多大水分。

    如今的神童,莫不出自大家豪族,不是其父身居高位,便是其祖故吏盈门,真要究其真才实学,怕不多是将家中长辈的一番经营落到孩童身上。而一旦名声传扬出去,只要不行差踏错,焉知未来的“八俊”、“八顾”、“八及”、“八厨”没有他们的一席之地,其官场仕途不知道领先旁人多少倍。

    但黄家这是为什么?

    沔阳黄氏素来不进官场,襄阳黄承彦也只有一女······

    会面的地方就定在印刷部,新修的院子分了前厅后院、内房外室、东西侧厢,业务部生产部营销部研发部尽在其中。黄月英一进前厅就看见了一个清瘦修长的身影,两个人一打照面便互相见礼,黄月英更没有错过对方脸上显而易见的惊讶。

    周彼身长体高,长相俊朗。

    一般出门走商的都不会太难看,士人看中容貌,若形貌丑陋,必不肯与他们相交,生意极容易谈不拢。

    他本在和黄家的副管打听纸张生意的章程——进了黄家庄他便发现了,这庄子上前来购纸的人络绎不绝,可见并不是只有他一人识货。且黄家真是会做生意,黄承彦的事迹传得越广,许多人便是不懂纸的特殊,只为了凑一凑热闹,融进这荆襄名士的话圈子里,也是要买来试一试的。

    话说到一半,副管突然将他带到了会客的正厅,说家主要与他亲谈。

    他在这“印刷部”的前厅等了两刻,才见到了黄家如今的家主,他和黄月英相互见了礼,看了又看黄月英的身边,确实只有两个仆人,虽然失礼,但还是忍不住问:“这……黄家如今……是小童主事吗?”

    黄月英本来是大人装小孩,按理说有些难度,但她前期听不懂不会说的形象过于深入人心,把笨拙的人设砸得实实的。再加上古人本就早熟,所以她穿过来后看起来比这里真六岁的孩子还幼稚,黄老爹对她的嫌弃时刻溢于言表,金手指来了都没用。

    她想起对方刚刚诧异的眼神,一种“秒变天才偷偷惊艳所有人”的心情涌上心头,一本正经地开始寒暄:“家父自城内回返便身体不适,如今卧床休息,家中诸事只能由月英维持……”

    话要说得遮遮掩掩,半真半假才让人信服,她可太懂了!

    周彼赶紧从客座上避开,问道:“如此,可严重吗?我自城内来竟没有听闻。这,我这来得不巧……”

    主人家中有疾还来拜访是很失礼的。

    黄月英摇了摇头,端正有礼地将人请回原座,道:“消息还未传出去,如今也只有家中才知晓。要说严重与否如今看不出,荆州名医匮乏,查不出原因,只是不能劳累,先静养着……

    不巧倒说不上,父亲身体不继,月英更要好好筹谋,万一哪时得遇名医有方医治,需得什么昂贵药材,总不能囊中羞涩……”

    周彼顺着黄月英的动作点头,如今的病,医者的医方十个有九个都难以对症,到底又身处南方四州,好医难得。

    “女郎孝心可嘉,我周家也做些药材的生意,如有需要,尽可与彼开口……”他也是知道药材昂贵的,主要便是因为药材多不能自产,要运往各地,路途遥远,运输上耗废巨资。

    黄月英惊喜,周家还卖药材?她转头看向黄安,黄安点了点头。

    周彼和黄月英一番对谈,确实见这女郎进退得当,虽并没有看出什么过人之处,但条理清楚沉稳成熟,确实是现在大多数的“神童”的样子——要说多聪明不见得,只是比同龄人多早熟一些。

    就是不知道黄家图这个“神童”的名号是为了什么,不过这都不妨碍他与她谈生意。

    “黄……家主,彼这一年往荆州走商,如今腊月才到襄阳,在襄阳城内看到了这精美不凡的蒲纸,轻薄又廉价,听闻是家主所制,亦有意出售……”

    终于聊到正事了!成年人你还要绕多少个弯!

    黄月英立马上前一步,握住周家主的手:“来了就是客……不是,都是一家人,不必说那么见外的话,周叔叫我月英便是,咱们这个生意,好说好说……可以合作,合作啊……”

    周彼:?

    刚刚还说这女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呢······这该不会就是她神异的地方吧?

    可是!这种神异有什么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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