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2

    魔法并不是童话世界的专利。

    杰森至少有俩年一直在和魔法打交道,因为某种原因他死而复生爬出九英尺,被恶魔之女丢进拉萨路池给大脑摁下洗涤键,后来作为达克拉的门徒,得到了大种姓之刃,一把燃烧灵魂,只会对邪恶出手的魔法刀。

    就连曾经的队友,危险绮丽的外星公主,如果你胆敢小瞧而惹怒了她,外星公主就会用那能烧穿地表的魔法热线把你烤成碳。

    可以说,他命途多舛的人生,都无法用科学给予合理解释。

    复活前复活后他都有一段不那么光彩的记忆,混沌的大脑,游魂的生活,至此,他尤为反感任何人洗脑。

    而阿瑞拉,这姑娘用一本破书就这样轻易给让他像个迷恋女人的哈巴狗,在接下来的半月时间对她摇尾乞怜,不论是谁,都不会对一个能轻易动摇大脑的人心怀大度,若不是她以实际证明自己有能力带他离开这儿,他或许真的会选择开枪。

    反正在这个鬼地方,老头也不会知道——就算知道又如何,布鲁斯还能把他摁回棺材?

    想到这儿,青年自嘲般勾起嘴角,白射灯插-入发隙,数扇窗户从余光略过,他漫不经心的步履渐渐放松下来。

    倒是提姆有些麻烦。

    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活脱脱一副爸爸的乖儿子模样,将老头子的风格偷得淋漓透彻,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就是老头的后继者。装出贴心男孩模样,企图搞清楚那阿瑞拉的底细,可笑的以为天底下所有人都和迪克一样缺乏半个脑子,真觉得那姑娘看不出来。

    阿瑞拉无疑是个聪明姑娘,如果不是因为那本该死的书,他们或许可以相处得更好,她的生活很简单,行为逻辑趋利避害,至少不会因为私心而背后捅队友一刀,保持应有的警惕以外,杰森不反对与这类人结交。

    在这座糟糕城市的隐形罪犯中,终于,哥谭也有个正常人,不再守着那些冒傻气的条令,假以时日,她定能成为给老头添堵的家伙,光是想想便觉得未来可期。

    但她始终都具有一份无法信任的能力。

    他慢慢站定发出俩枪打烂承接轴,下腹些微紧绷,抬起右脚的同时膝腰发力,在门上印下一个肮脏脚印,轰地踹倒连接壁板。

    新泽西州早在数年前就实施无人驾驶了,空荡荡的驾驶室里四下碰撞仪表的鸣叫,杰森放下枪单刀直入驾驶位——却未曾料到这会有一具尸骸。

    凭借多年与尸体相处的经验,不难推断这是具男性遗体,从身上无袖露脐马甲与蓝色嘻哈裤搭配的复古打扮来判断,他应该是八十年代的人,至少死去了三十余年。

    除此之外,骸骨的膝盖上趴着一张灰扑扑的签字纸。

    轻轻一扯,男人的手骨惯性跌落,如同多米诺散落一地。

    杰森皮肉不笑道,“失手了我很抱歉。”

    灰层被拂开,潦草的字迹慢慢变得清晰,歪歪扭扭地攀附在泛黄纸张上,青年逐字逐句细细吃掉死者的留信。

    ——*我可能要死了*

    是的,已经死透了。杰森斜了一眼骸骨的头颅;死者究竟是如何爬上来的?

    *不论会是谁拿到这张纸,先生或是女士,我想您应该也迫切希望离开这个鬼地方,不过您可能要失望了,至少我们没能走掉,我可能是最后一个还活着的人,很抱歉,我无法给您提供更有价值的情报助您逃离,但有一点必需提醒您……*

    微缩的瞳孔将杰森的情绪活生生剖出来。

    *如果您见到一个金发金眼的女孩,我可以拿生命向您保证,离她远点,她可不是什么好东西(she's not a good thing),因为她,艾利、乔什、老芬头——他们都是我的同伴——我亲眼目睹老芬头被吃掉了脑袋,艾利因为断腿失血过多不治身亡……老天。我们相信了她,受她欺骗,冷血的怪物竟然把我丢在这个鬼地方等死,就像她叫我们丢下艾利一样,我早该知道的,她就想把我们一个接一个喂给那些怪物。*

    后面的字迹更加模糊,水痕将手笔吞吃掉,杰森眯起眼睛花了好久工夫才能拼凑出来完整流畅的句子。

    *如果你也曾因为她来到地狱,朋友,千万别相信她,不要听她的任何话,也不要尝试杀死她,离她远点,也离那群怪物远些,主啊,请原谅我,如果您能出去的话,求您、好心人,请帮我给妻子带句话,我爱她,我很抱歉,她的名字叫凯莉,凯莉·安,让她照顾好我们的小女儿。*

    男人在句尾交代了自己的姓名以及住址,接下来的留言凌乱到无法阅读,足够断定死者曾处于墨水尚未干时,在纸上擦了又擦,下意识试去落在纸张上的泪水,却越弄越糟。

    不难想象他当时承担的心理压力,或许外面有一群伺机而动的怪物,也或许曾受过伤。

    总之,等待死亡的过程,死神往往会不怀好意,放你被绝望一点一点蚕食,你能感觉到倒数悄无声息爬过脊椎,慢慢掐住你的脖子,让你逐渐被逼疯,不停回放生前的种种,悔不当初。

    埃塞尔比亚爆炸残存的硫磺味犹在鼻腔,杰森闭了闭眼,将纸条放进口袋。

    “安息吧兄弟,你自由了。”

    他转身离开驾驶舱。

    金发金眼?世界上有几个这么巧合的事,迄今为止,他只遇到过一个金眼睛。

    三十年前留下的信,阿瑞拉的模样顶多就二十出头,不过雷霄·奥·古都活了上百年还是一副糟老头样,常驻青春也不是没可能,但阿瑞拉不是,不论是从头到脚,尤其她的眼神,无一透露-出老态龙钟看惯生死,反而迸发刺眼过头的活力。

    顺着这个思路向我发散,兴许三十年前的那个人不见得是阿瑞拉,若是只比对年龄,排除未能遗传到长相的可能性,恐怕是她的姐姐或则哪个远房亲戚也说不定,甚至也有可能是母亲。

    不管怎样,阿瑞拉肯定隐瞒了什么。杰森冷静地下定结论。

    回到车厢,俩位修女正甜蜜地倚靠在一起,金发女闭着双眼,细致微小的呼声被铁轨掩盖,半头金发淌在脑后,无精打采地流上椅子,另外半边则服帖地垂在他的弟弟身上。

    提姆见到他,略加抬起下颌,还格外注意肩膀上的脑袋别滑下去。

    少年徐徐开口,“你找到什么了吗大红?”

    杰森挤出一声讥讽,“我居然不意外你们关系突然变得这么好。”

    看来邻家男孩那套戏码还是有用的。

    提姆正欲解释,少钦睡美人的眼睫蠕动了几瞬,仿佛被谈话声惊扰,睡得不安稳,少年不得不放低声音:

    “她抱怨坐着睡不舒服。”

    青年半翘起讽刺的唇角,“真甜蜜。”

    提姆的眉心皱得可以被阿弗用来拧拖把。

    他并不准备把刚拿到的情报告诉提姆。

    一是因为阿瑞拉睡得太轻,一旦她醒来,定是要追问这件事,二是……他们之间并不需要每个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

    现在和她闹掰于己不利,也许那群怪群的确受她控制,这也和她想利用这个来拉拢他不谋而合……是的,阿瑞拉没理由会救他,都怪老头子,他现在也染上了多疑病;倘若提姆也改变态度,阿瑞拉定会起疑,脑子不错的话,自然是顺藤摸瓜推算出他们找到了她的过去。

    要想从这里出去,阿瑞拉是必不可少的钥匙。

    列车不知道还有多久才会停下,于是杰森也坐进对面闭目养神,兴许瞌睡虫会互相传染,他竟然也觉得昏昏欲睡,时间一分一秒推移,频闪的灯光于眼皮之间跳来跳去,却并不难忍受,沉甸甸的睡意将三人裹入沙人的臂弯。

    世界上最珍贵、温暖的东西未经察觉冉冉倒进身体,注入前所未有的温柔,一点点抚平紧绷的肌肉,仿佛回到被羊水包裹的日子,泡软了根根神经,诞生细致绵长的呼吸。

    ——“醒一醒!”谁的声音在水面上。

    ——“该死的、醒醒杰森,别睡了,给我起来!”

    “啪!”

    羽睫挣-扎抖开,青年颤抖而须臾凝滞的蓝眼珠透露-出迷茫,他的右脸泛着微红,又渐渐酝酿出更深的颜色,仿佛被少女踩烂的葡萄,在桶里慢慢发酵成猩红的酒液。

    还没来得及发难,表现出松了口气的始作俑者又将目标迅速转移到背后的少年,抡起胳膊就是一巴掌,甩出掰断红酒上漂浮的芹菜般的清脆。

    缺乏锻炼的修女光是挥俩巴掌就累得撸袖抹汗,而被掌掴的少年丝毫不见醒的痕迹。

    杰森立刻了解事态严重性。

    他起身夺步,“你这软绵绵的耳光就算再来十个也无济于事,闪开,让我来。”

    他以前准备回哥谭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提姆摁在泰坦塔里揍,虽然后来还发生过不少次,不过在恶魔崽来了以后,尤其是老头子插手,你如果揍了任何一个,老头子就会在俩天之内上门来把你踹进马桶。

    现在正是个好机会不是吗?而且他还有正当理由,用拳头唤醒沉睡的艾洛。

    可怜的提姆被好二哥摆好姿势靠在栏杆上,先是一拳下去,而后接上腹部一冲拳,杰森甩了甩拳头,往后站了站摆起架势又要来一下,甚似从恐怖片片场里逃出来的小红鸟终于惊恐而狰狞地瞪大双目。

    “发生了什么!”

    他大喊完,反射性捂住抽痛的俩颊,手掌下的皮肤燃火般烧热,不用想也知道刚才有谁给他来了俩下,吃痛的抽气声化作怒气,提姆连作了俩次深呼吸才竭力遏制住临到喉唇的咒骂。

    他与臭鼬头四目相对。

    一对蓝眼珠死死盯住对面的二哥,少年的牙关紧绷,好不容易才吐-出来问题:“你干的?”

    而被质问的杰森耸耸肩,脸上带有从容自在的坏笑,仿佛刚经历完一场酣畅淋漓的马杀鸡,“别把人都想得那么坏,鸟宝宝,阿瑞拉为了叫醒你可是不留余力。”

    被突然点名的阿瑞拉目瞪口呆。

    在须臾射过来的逼仄目光中修女猛地哆嗦,内心狂殴了数万遍红头罩,又不停安慰自己别惹毛武力担当,反复拉扯的心态在一念之间被强行咬碎齿间,催生出仓促的心虚。

    她不得不向恶势力低头。

    “恩、恩……对,再这样睡下去就没命了。”

    受过特殊训练的蝙蝠们能至少32小时不眠还把谜语人送进阿卡姆,警惕状态下他本不该睡着,就算睡过去了也不会毫无防备,只要察觉到任何敌意接近,他们立刻就会摆出最迅猛的架势反击。

    客观上,他绝无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还呼呼大睡。

    所以,是因为被排放了睡眠药物还是魔法的缘故?

    提姆终于松懈了收紧的咬肌,吐了口气,“好吧,是我误会了,谢谢你叫醒我。”

    他边说边放下手,阿瑞拉霎时被少年白净脸蛋上的红手印烫得扭开脸,被打的人还得反过来冲她道谢,怎么看都觉得奇怪,她那岌岌可危的良心又在东窜西跳发挥存在感。

    肩膀被谁搭了一下,一扭脸不期然对上靠得极近的凶狠蓝眼,陶德眯起眼睛,笑得像只狡猾的黑狐狸,“我们现在是共犯,你是主谋也是帮凶。”

    阿瑞拉默默推开对方的胳膊,嘴角不住抽搐,“……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值得你恨不得弄死他。”

    红头罩意外大方地给出解释:“你可以理解为,我们有竞争关系,却又不得不合作的仇人。”

    阿瑞拉幡然顿悟,拳头敲响手掌,抱以优秀学生答奥数题的态度。

    “所以你们是情敌?”

    杰森:“?”

    以为自己摸到真相的阿瑞拉自顾自点点头,富含安慰地拍拍神父的肩膀,模仿他往常教化信徒堪比圣诞老人的慈祥模样。

    “彼此看不惯,却又不得不为了一个目标行进,那除了是情敌还能有谁啊!没关系,以我俩的交情,我挺你,加油,陶德,你会追到心仪女神的。”

    杰森:“。”

    青年恨不得给这脑洞大开的神经女来个真脑洞大开,好半晌才不情不愿:“哈……你可真是天才。”

    他与提姆都是布鲁斯的养子皆门徒,曾经都因为谁才是蝙蝠侠最棒的搭档这个问题而打得头破血流,他不理解为什么布鲁斯会在他死后又找了个冒牌货,提姆则是为了争得罗宾的披风而反击,杰森竟诡异地察觉,某种程度上来分析,种种一切委实和所谓的情敌大相庭径……不,绝对不同,他不会认可的。

    恶寒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后,青年的眼神冷下来。

    这绝对不可能,这也太恶心了,为了抢当蝙蝠侠的门徒而比较成情敌……也只有这姑娘迥异的脑回路才能想出来,与其去细究她的逻辑性,还不如去做谜语人任务。

    察觉出对方语气不对,修女顿了俩秒,胸存迟疑,没什么底气开口:“呃呃、难道说……其实是男神?噢、噢……没、没关系,我们也不反对同-性-恋,一样看好你,加油,陶德!”

    随着对方越来越严肃的表情,阿瑞拉的声音从不确定愈发掷地有声,几乎板上钉钉了事实。

    揉了一会儿的提姆“巴掌脸”没那么明显了,少年试图加入对话,“嘿、我有个疑问,你是不是还打了我的肚子……?”

    修女提了口气,眼睛流淌笃定的神采,“没有,那一定是你先前吃坏肚子了!”

    脑内翻飞上午的记忆,在英国管家不赞同的目光下,他翘掉午餐出了门,提姆认为言之有理,“或许吧,我今天就喝了六杯咖啡还没来得及吃饭。”

    “对对对,所以你才肚子痛。”

    对方急于肯定的话音让小侦探再次生出些微的狐疑,少年摸了摸肚子,总觉得不太对劲,如果之前不是装出来的话,阿瑞拉手劲应该没这么大。

    他很快将目光划给最合理嫌疑犯,红头罩抱着胳膊不为所动,不过仔细的侦探可不会因为这些而放弃找出真相:“你真没有趁机报复了我?”

    广播声在此时响起,列车缓缓倒向缓速停行的重心迁移。

    “终点站,祭坛,已到站,女士们先生们,请带好自己的随身物品,从右侧下车。”

    伴随着车门呲呲滑开,三人的脸色略加凝滞,阿瑞拉率先拉出步伐逃离暗潮涌流的氛围,路过红罗宾时还不忘施舍怜悯的眼神。

    “别较真小红鸟,毕竟你们是情敌关系,总会想抢……”

    剩下的话在红头罩遽然投过来的逼视下消了音,阿瑞拉食指拇指并拢悬于嘴前,做出拉上拉链的动作,退出俩人的无火战争。

    等修女走出视听范围,提姆莫名其妙地看了看旁边的神奇二哥,“你都和她说了什么?”

    红头罩十分吝啬用来维持理性的耐性,却难掩字句里埋藏的火药味,“她自己得出的结论,难道你想告诉她你你的真实身份?请便。”

    为什么是情敌?

    提姆不得不承认阿瑞拉的脑回路即便世界最佳侦探可能也摸门不着,修男举步朝外走,裙摆稍加晃动,自己也没意识到习惯大-腿飘飘的微妙感,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他一面走,忖度下,不由自主脱口分析,“如果她认为是情敌,那我们总得争点什么……”

    红头罩领先俩步在前面,唯有飘过来的声音证明他有在听,“还能是什么,你到现在还没意识到真让我叹服。”

    此话既出,提姆恍然滞住脚步,愣怔须臾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道:“你竟然不反驳她,这太奇怪了!”

    杰森领会了几秒恶心到提姆的痛快,心情好得能哼首歌:“猜得真准,奖励你迪克的练臀器,别说出去是我偷的。”

    提姆后悔嘴欠一定要问个明白了,他满脸复杂地扶额,嘴里幽怨:“我会考虑直接告诉阿弗,你明明有更好的方式误导她,大红。”

    “这话你去和她说去。”

    被推锅的黑心棉袄恢复惯常的笑容,终于等到二哥掉进陷阱,语气止不住的深幽,“可以,我会告诉她,她误会了,毕竟不是谁都想穿上那条露着大-腿的绿鳞小短裤和精灵靴,祈求母亲可怜。它们属于你,杰森,我就不参与了。”

    杰森:“?”

    “再说一遍,那是迪克的旧制服,”他几乎咬碎牙齿,“你应该对阿弗让你穿上裤子而感哭流涕。”

    愤怒的红蝙蝠并不打算收起自己张牙舞爪的羽毛,试图再次占领谈话的上风,唇角一咧,扬起下颌骄傲道:“再说,时过境迁,现在谁才是那个露着大-腿的?”

    提姆:“………………”

    他一定会告诉阿弗,是杰森偷走迪克的练臀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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