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宴

    萧啟料到锦衣卫会来尹春,只是没想到竟然是首领陆宴亲自来了,而且还一来就找上了自己。

    自打行辕设宴一顿敲打之后,那些京官至少在明面上勤勉了许多,开始主动配合熊成用和地方经略安置难民了。萧啟在这头上算是彻底撂了挑子,但他却变得更加忙碌,每日带着护卫早出晚归,沈仪华猜测大约是调查盐铁走私下线路的,而是事情有了进展。

    陆宴并没有隐藏身份,直接向门上报上姓名求见。

    下人来禀的时候,萧啟才刚进门脱下外袍。他也不知道从哪整来的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癖好,脱下的这身袍子是决计再也不穿了的,但是在这里的一应起居自然比不上王府,随行的行礼又有限,挑来挑去就那么几身衣衫,都不能令他满意,便索性瘫在椅子上不动了。

    两位小内侍一人捧着衣袍,一人捧着靴子,均垂首立着,金保在旁边苦口婆心地劝:“这是最后一身了殿下,您先凑合穿了见了人,赶明儿奴婢亲自盯着让底下人给您都打理整洁。”

    沈仪华在外间一张小桌子上吃饭。她的饮食随萧啟,这个时节如果是长安已经有些菜蔬供应了,但在这边就别想了,油腻的肉食萧啟又挑剔的很,所以小厨房便炖了鱼羹。她一面安安静静吃着,一面听陈如海汇报瘟疫的情况。

    “起先只是幼儿和老者多有发热咳喘,用艾叶煮水擦洗再加上服用麻黄汤之后便有好转,但是近日来,有身强力壮者的男女身上也出现了相类似症状……”

    陈如海的话被里间的声音打断,只听金保说:“殿下,人陆缇帅还在前面堂上等着呢。他们跟您就是前后脚,说不定都是看着你进的行辕,现在不去见,要如何打发?而且锦衣卫可是圣人派来的……”

    “你继续说。”

    见陈如海停住话,沈仪华提醒了一句。

    陈如海点了点头,才又道:“这症状只是与幼儿和老者相似,却并不完全相同,还伴有呕吐、腹泻等症状。看过后发现病患苔白如积粉,脉数来去促急。”

    “这症状确实很像是鼠疫。”沈仪华将一盏鱼羹吃完了,搁下筷子说:“发病者再服用麻黄汤大约已经不管用了。”

    陈如海说:“正是如此,而且只今早半日就已经多了七八个发热的,这边的药材已经不够了。”

    “传染的竟然如此之快。”沈仪华接了侍女奉上的帕子擦手,说:“还能腾出来安置的地方吗?需要尽快将发病者与其他人隔离开了。”

    “我已经向经略大人禀报过了,但是文大人那边还没有准话。”陈如海说:“最近未受灾的那两县百姓听说衙门这边施粥,便也拖家带口地都涌过来,每日都有近千人挤在粥棚处,只怕隔离也无济于事。”

    沈仪华颔首,忖了下,说:“那就先换治疗鼠疫的方子试试,隔离病患的事情等他们决定了再说,你回去吧。”

    陈如海应了,正与起身告辞,只听里间又传来金保劝说的声音:“殿下,哎哟,殿下,要不先传膳?想来您也乏累的很了,我先去前堂应付着,等您用了饭再见他?”

    男人低沉的声音懒懒嗯了一声,不多时,金保从侧门出去了。

    “那我就先告退了。”

    陈如海说完了话,站起身也往外走,沈仪华突然叫住他,随口问:“陈师傅过来的时候用过晚饭了吗?”

    陈如海一愣,随后老实答:“劳小娘子过问,我从总兵衙门那边直接的,还未曾用过。”

    待人走后,沈仪华往里间扫一眼,命人将碗盏撤了,吩咐侍女说:“你让小厨房送膳食过来。”

    小厨房的人见来的是沈仪华身边的侍女,只当是九殿下要传饭了,便将准备好的饭菜都送了过来。沈仪华授意让人送去给了储义和陈如海。

    萧啟在里间等了半晌,除了面前杵着的这两个木头人,别说膳食了,就连热茶都没人送一盏。听着外面厅上没了动静,他这才缓缓起身,随手从那内侍手中抓过衣袍,小内侍伸手要帮他穿,却被他阻了,随意披在身上走了出来。

    沈仪华挑灯伏在案上翻医书册子,萧啟走过去大喇喇在她对面坐下。沈仪华似是没听见一般,眼都没抬一下,继续盯着书本看。

    萧啟坐了少许,脚尖抵着一个绣墩,一下一下地踢着,故意让它发出声音来。可偏偏有人就跟入定了似的,置若罔闻。

    “别看了,夜里看书伤眼睛。”

    萧啟终于忍不住伸手将她手中的书本子夺了过来丢在一旁。

    沈仪华抬眸,打量他一眼,嗤笑道:“九殿下,性子使完了么?”

    “什么使性子!”萧啟不满反驳道:“破衣烂衫的我不喜欢罢了。底下这些人也真是,做事越来越不上心了,都仗着本王脾气好,不把本王放眼里!这什么破地方,整日家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的……你说是不是?卿卿。”

    沈仪华听出了外面的动静,神色复杂地看着萧啟,觉得他戏演的有些过了。三岁小童都不会因为一件衣袍不满意就这么着吧,她有些不大想跟他说话,怕被人一起当傻子。

    果然不多时,门外就传来声音:“殿下,锦衣卫陆缇帅到了。”

    萧啟看一眼身边的人,眉眼含笑将她拽近些,随后才说:“请缇帅进来。”

    门被打开,陆宴提袍迈入,一对身影撞在眼里,他顿住了脚,打了个哈哈,笑道:“不巧得很,扰了九殿下的雅兴了。”

    “缇帅哪里话。”萧啟似乎毫不在意,一扫方才的不快,说道:“缇帅一路辛苦,本王本该亲自出门相迎的,奈何……”

    他说着抬指挑了挑身边女子的下颌,一副纨绔浪荡势,毫不避讳地笑道:“奈何我这娇娇儿生着气呢,又是嫌衣衫不好,又是嫌吃食不对胃口,让她陪我这里着实受苦了。唉,本王还有什么法子呢,只得好生赔不是哄着了。”

    沈仪华一脸平静由着他鬼扯,等陆宴行礼之后,抽回手,起身道:“见过大人。京城一别,许久未见了。”

    “不敢,不敢。”陆宴忙伸手虚扶了一把,道:“娘子是九殿下的人,陆某不敢受娘子的礼。”

    沈仪华淡淡一笑,“可缇帅大人是圣人跟前的红人呢。”

    萧啟就喜欢小狐狸的这副模样,毫不客气地连客套话都戳破,见面便亮出话锋,一本正经地刁难人,偏生那表情还无辜的很,仿佛真是不经意给误伤了一般。

    陆宴一窒,只好说:“娘子谬赞了。”

    萧啟唇边笑意更盛,说:“瞧见了吧,就说使着小性子不好哄,陆大人算是受了本王的牵连。”

    陆宴陪笑两声,道了声:“无妨。”随后在椅子上落座。

    萧啟吩咐人奉茶,随后开门见山问:“父皇遣大人来此所为何事?”

    陆宴见他并没有让这女子回避的意思,便也只好回话,“九殿下临来尹春之前圣人嘱咐殿下仔细勘察尹春山形地势,顺便探查私囤盐铁的事情,不知殿下可有什么收获?”

    萧啟脸上依旧挂着笑,转头对沈仪华道:“父皇派来监督我来了。”

    沈仪华与他对视一眼,被他握在掌中的手指轻轻动了下。

    陆宴只报之一笑,并没有接话。

    萧啟道:“监督也成,早完早好,在这地方待着人迟早得疯。”

    “那殿下大约是已经看出些门道了?”陆宴开口问道。

    “门道么,是摸着了一些。不过缇帅也看到了,春汛后这边接连下了十数天的暴雨,沼河暴涨,来往的官运货船都停了,我的人没办法查下去。”

    萧啟说:“锦山上的路倒是通着,本王已经带人亲自去看过了,有几个窑洞中的车辙印子都还是新的,看来是听到风声后转移了。”

    陆宴对私盐私铁被转移的事情并不惊讶,能在这等地方和朝廷抢生意的那都是在搏命。命都赌上了,不警惕才是蠢货。

    他点了点头,随后又问:“锦山脚下的几个村子殿下可看过了?”

    果然陆宴和他们想到了一处去。在还没有来尹春之前,沈仪华和萧啟就已经想到藏匿这些东西的地方应该是在山脚下的村镇中。

    萧啟看了身边人一眼,随后说:“缇帅果然眼力非凡。船运在春汛后便停了,本王也觉得那些东西要转移也只能是转移到山下的村镇中藏匿,但是现在本就因为灾情闹得人心惶惶。锦山后面便是匪盗的窝点,他们没吃没喝的困在山上,已经叫嚣了有一阵子了,若是咱们再大肆搜查的话,只怕那些人会趁机作乱。”

    “难办的正是这一点。”陆宴也同意萧啟的说法,道:“每年春汛后都要剿匪,但是一直都剿不了,除了那些草莽的确穷凶极恶外,只怕八成还是有主的狗。只要他们背后的主人肯花银子,他们就会为主人看好这个门。”

    两人商谈许久,沈仪华似是等得有些不耐烦,几次扯着萧啟的衣袖示意他。陆宴看在眼里便也不好再多耽搁,只好起身告辞离开。

新书推荐: [全职高手]大狗狗是狼 大帝重生,把战神娶回家 全班十人穿越后,成了精分救世主 异界 白桔梗 真唯 可一可再 长风星辰 重生之我在窦府当管家 温氏杂货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