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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月影寒霜(一)

    入夜,天色渐冷,一阵寒风吹开了客房的小窗,将窗外淡淡的月光带了进来,让屋内的黑暗退却了几分,朦胧之光卷着氤氲霜气缓缓涌动,吹向了角落里的床榻。

    昏暗中薄薰的身影缓缓显现,它伸出藤枝将小窗重新关上,随后盘卧在床头静静守着床榻上沉睡的人。

    正是夜深人静昏昏欲睡时刻,客房外似乎传来了几声细碎的动静,薄薰动了动花苞头,生出一根藤蔓贴到门缝里,往外探了探,正欲将枝叶探出去时,睡得极熟的池鸢突然醒了,几乎就是瞬间的惊醒,薄薰“嗖”的一下收回枝叶,乖巧的伏在池鸢身侧:“主人,您醒了!”

    池鸢坐起身哑着嗓音问道:“我睡了几个时辰?”

    “时辰?薄薰只知道一天,一月,一年,不知道凡人的时辰,但薄薰知道主人是从白日睡到夜晚的。”

    “说了等于白说,我也知道我从白日睡到晚上,你闲着没事不会自己出去看一看学一学凡人的生活?”

    薄薰半耷拉的头猛然抬起:“啊!真的吗?太好了主人,那薄薰可以自由出去走动了?”

    “随你如何行事,只要别犯了我说的那两条禁忌。”

    “好的,主人。”薄薰见池鸢要下床,忙狗腿地卷来外袍递上去。“主人,刚才好像有什么人在门外探视,薄薰还没来得及过去,那人又走了。”

    池鸢倒了一杯茶水润了润嗓子,勾唇笑了:“我知道,算他走运,若敢进来,你就把他吃了吧。”

    “啊?”薄薰学着池鸢的样子坐在凳子上,它顶着个大花苞凑到桌前,语气惊讶无比:“主人,薄薰是仙草,吃了人会变成妖的,您是在和薄薰说笑吗?”

    池鸢伸手去拨弄着薄薰头上的白花苞,唇角的笑意越发明显:“当然是说笑了,以后我睡着的时候,无论以后谁近身,你只管用你的法子赶走就是。”

    “哦哦,我知道了主人!”薄薰摇了摇花苞头,看着有几分高兴,它伸出一丝细小的枝叶探向桌上的茶壶,一副好奇又克制的模样。

    “你想喝水就自己倒,对了……草木不离水土,你变成这样会不会影响修炼?”池鸢似是才想起这件事情。

    “不会,我即将化形,早就不需要水土滋养了!”薄薰伸出藤枝卷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又卷着杯口往头上的花苞里浇灌,许是这客栈里茶水太次,一杯茶水灌下去,身上的叶子都变卷了。“唔,太难喝了,主人,这就是凡人喝的水吗?太难喝了,我再也不要喝了!”

    “客栈后院里有一口井,你若是渴了自己上那打水喝去。”

    “那主人,薄薰现在可以去吗?”

    “我说过只要不被人看见,你去哪都随你心意。”

    “嗯,多谢主人,那薄薰先去啦!”声音一落,薄薰就隐匿本体消失了。

    少了株吵闹的植物,屋内又恢复了一片沉寂,池鸢睡了一觉感觉精神极好,她推开轩窗,半依窗棂,抬头望月。

    忽而,有一物从眼前飞快坠下,落在一楼的檐瓦上发出两声“当当”的脆响,池鸢低头一看,就是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子,好像是从屋顶上掉落下来的……池鸢立马缩回身子,凝神静静聆听,细听之下,才察觉屋顶之上有人,还不止一个,声音时近时远,微不可闻,像似在打斗,过了一会,屋顶上的声音消失了,渐渐的又从楼下传了过来。

    池鸢当即一个乳燕投林翻窗而出,借着墙角阴影的掩盖,蹑手蹑脚的跟了过去,凭刚才那细微的动静,基本可以判定他们都是武学高手,要想看热闹,还是小心为妙,莫要扰了人家的雅兴。

    借着模糊的月光,能依稀看见檐下有两个黑影在无声对招,他们不拔刀剑不动用内力,只是弓步推掌一决高下。池鸢躲在屋檐角看得有些费劲,又小心挪动着身子靠近了些,两个缠斗的黑影,从台阶打到廊下,又从廊下打到院墙上,月光太淡,夜色太黑,实在是难以看清模样。

    突然,其中一人踩到了矮墙上松动的石砖,足下一滑,差点一个趔趄摔了下去,而身后另一人施掌袭来,一时无法躲避,便生生受了他一掌,“唔……”那人呻·吟了一声,蹲身扶墙滑了下来,落地之后急施轻功朝暗巷跑去,另一人也毫不迟疑,紧追而去。

    池鸢迅速跳下屋檐,遁着两人的身影不远不近的跟着,就这般直追至一处偏僻的树林才停了下来。

    前面逃跑的男子站着背风的大石上,厉声拔剑道:“阁下为何要一直追着我不放?”

    后面那男子留步在五丈之外:“你这不轨之徒,大半夜探入我的房间,居心何为?”

    躲在树上看热闹的池鸢,听见这声音,怔了怔,只觉得好生耳熟,像是在哪听过,但就是想不起来。

    “我不是说了嘛,走错了房间。”乌云散开,月光泄下,照在了黑衣蒙面人身上。

    “简直一派胡言,你穿成这样说走错房间,你觉得谁会相信,傻子吗?”

    这说话的口吻好熟悉……池鸢冥思苦想,很可惜,还是没想起来是谁……

    “哈哈哈哈哈,不与阁下开玩笑了,刚才在客栈地小人多,恐会打草惊蛇,竟然阁下敢追到这里,废话不多说,便开打吧。”

    “正有此意。”

    这两人一言不合又打了起来,但这一次却动了真格,剑光交叠,火花飞溅,林中无数落叶随着二人的内力飞旋流窜,强大的剑气削凸了树杈,若不是池鸢动作快,差点暴露了藏身之处。

    池鸢一连换了好几个地方,每一次脸贴着剑气惊险躲开,两位高手过招,打得太激烈,而池鸢又想离近些看,跑来跑去的不比那打斗的两人轻松多少。

    二人大概打了几十个回合,蒙面男子因之前受了一掌,运气不顺,渐渐落于下风,眼看即将分出胜负之时,那蒙面男子突然甩出一大片粉末,趁人躲避之时,借机遁走。

    “咳咳……”林中另一男子掩面咳嗽,还好他反应够快,没呛进迷烟。

    池鸢见热闹看完了,转身就准备开溜,可刚站直了身子,就感觉有什么异样,随即本能的矮身躲去,“咚”的一声一把寒气森森的剑正插在她头顶的树干上,真可谓千钧一发。

    “看了这么久的热闹急着走作什么,何不留下陪我聊聊如何?”声音很近,就在耳边,竟不知他何时上来了,池鸢惊讶的回头看去,等看清那人模样的时候,脸上的神情由惊讶转为了鄙夷。

    池鸢看着眼前这位老熟人,嘴角一牵,冷笑道:“林砚,是你啊?”

    林砚初见到池鸢着实露出了惊讶之色,但那惊讶的神色很快退去恢复了沉静,一双眼眸黑沉如水波澜不起:“是我,但……池姑娘不是已经知道我并非真正的林砚吗?”

    池鸢站起身,将树干上的剑拔出来放在手里把玩,“真正的林砚……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已经是假扮的林砚吧?”池鸢说完就将手里的剑递给林砚,林砚微笑着接过,“池姑娘猜的没错。”

    池鸢转过脸,懒得去看他那张假脸,“哼,我又不认识真正的林砚,是真是假于我何干。”林砚微笑的回道:“是,池姑娘的确不认识林砚,但是,我假扮成他,却是有意接近姑娘你。”

    “哦,愿闻其详?”池鸢顺着树干坐了下来,摇晃着双腿,看似随意,余光却注意着林砚的一举一动。

    林砚依然身姿笔挺站立,他收剑入鞘,缓缓道:“自姑娘你救了秋氏双璧那一次起,上头就安排了我来监视姑娘的动向,查清楚姑娘的来历,以及神秘莫测的笛曲。”

    “哦,那你查清楚了吗?”

    “未曾,但跟了姑娘一路,或有猜测。”

    “猜测……哼,那就是还没查清楚咯,你任务没完成,上头不会处罚你?”

    林砚垂眸看着池鸢的发顶,唇角微微牵起:“看来池姑娘是察觉到我的身份了?”

    “哼,不就是风雨楼的刺客嘛,你假扮成林砚一路跟在我身边,只怕不止监视这一件事吧?你真正的目的一直很明确,什么误食梦离果,什么客栈小二说的南浔求医,根本就是你一手安排好的,为的就是让我去南浔,借着求医的幌子混进七族盛会刺杀秋如山,可这般说来,你又为何不自己去南浔求医,非要拉着我一起去?”

    林砚动了动身,却是离池鸢站远了一步:“七族盛会,外人清场,池姑娘你与秋家双璧关系如此之好,若以客人的身份留下,云家人自不会驱赶,好在,姑娘你的确留了下来,如此倒也省了我很多事。”

    “如果当初我不曾留下呢?”

    “呵呵,我跟了姑娘你一路,姑娘是何脾性,我已摸清大概,就算姑娘不想留下来,我自有其他办法,会让姑娘心甘情愿的留下来。”

    “哦?这般自信?林砚,你和琅琊到底是何关系?”

    林砚掩唇轻咳一声:“这个恕我不能回答姑娘,还有……池姑娘不是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吗,莫非你还未察觉到我是谁?”

    池鸢站起身,一眼不眨地盯着林砚:“风雨楼,没错啊,你是谁?你告诉过我你的名字?”林砚刚要说话,就被池鸢抢了先,“别说话,让我想想……你对我说过你的名字,而且我又觉得你的声音特别耳熟,啊!我想起来了,是莲花宫那次!你是裴澜对不对?”

    裴澜似笑非笑的颔首,黑沉的眸色渐渐泛起一丝波澜,“我就说了,池姑娘贵人多忘事,都说得这般明显了,姑娘竟是还未猜到。”

    池鸢恍然大悟,难怪如此,难怪觉得他声音耳熟,可不耳熟嘛,都在一起相处了几个月竟未察觉到……池鸢懊恼的砸了几下树干,遂又回身嘲讽裴澜:“你这家伙,装个瞎子倒是装得有模有样,还假惺惺地要去临安退亲,我要带你去寻医,你倒是会做戏,一再推拒激起我的好强心,还好,后来我感觉不太对,没再搭理你这瞎子,不然还不知道被你这家伙骗多久呢。”

    裴澜微微拱手,却是在给她赔罪:“我不是有意的,一切都是奉令行事,还望池姑娘海涵,如今向姑娘坦白一切,还请恕罪则个。”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放在池鸢这也同样受用,她的确想教训裴澜,却又在心里掂量了几番,他们俩旗鼓相当的对手,没必要打,打了又耗费元气,没什么好处,还是从别的地方找他不痛快吧……“那真正的林砚呢?你顶替了他的身份,那真正林砚去哪了?”

    “死了,误食梦离果,只有死路一条。”裴澜云淡风轻的回道,区区一条人命对于杀手而言无足轻重。

    “你是不是认识他,不仅知道他定过亲,还知道他的家底来头,不然也不能装的那般像。”

    裴澜眸光半垂,冷漠的神色中露出几分赞许之色:“池姑娘很敏锐,正如你所言,我的确认识林砚,说起来也不过是一场巧遇,林砚人很好没有心机,就算是素不相识的人也能谈笑自如,不过随意几句话就能将他的家底套出来,只是很可惜,那日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吃过了梦离果,他还同我说,从来没有吃过这般甜美的果子,经他描述果子的模样,我便知道他离死不远了,之后,我便想着假借他的身份来接近姑娘,毕竟一个书生,还是一个眼盲的书生,想必谁都不会太在意,太防备吧?”

    池鸢听完之后神色略微复杂,她以为真正的林砚还活着,却不想是真的吃了梦离果死了,而那个假扮他的裴澜还借着这件事装瞎博得同情……当真可恶。“是,谁都没想到一个武功高强的杀手会假扮成眼瞎的书生,裴公子可真是厉害,池鸢佩服!”

    裴澜知道池鸢在嘲讽他,他也不在意,嘴角微微笑着,眼里却没流露出一丝笑意。

    “既然裴公子的目的已达成,现如今,却为何还要顶着他人身份出来招摇?”

    “这件事与你无关,我劝姑娘还是不要随便打听为好。”裴澜施然拂袖,轻轻一跃而下,落到树底抬步就走。池鸢见他不答,耍赖似的跟了上去,“你不说,好呀,那我就一直跟着你,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想做什么!”

    裴澜步伐顿止,转身看着池鸢,四目相对之下,他默默考量了一番,既已勾起池鸢的好奇心,若不告诉她,自己怕无安宁之日,也无法专心办事……思来想去,裴澜最终无奈妥协,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笺递给池鸢。

    池鸢接过信笺打开细看了一遍,这居然是林砚他娘写给他的信,信的内容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落款处的印章有些特别,细细观着,好像是南宫茹三个字,应该是林砚他娘的名字。

    池鸢看完之后将信还给裴澜,还不忘阴阳怪气一句:“人都死了,你还揣着人家遗物不放,难道你又从这封信里看出了玄机?”

    裴澜接过信笺小心收好,“池姑娘聪慧,这封信里就是有玄机。”

    “南宫茹?”池鸢想来想去,只觉得这个名字有门道。

    “武学世家南宫,江湖上谁人不知晓,只是,近些年有些衰落了,池姑娘没听说也很正常。”

    池鸢还是不解:“所以呢?你莫不是又想顶着他人身份来一场登门认亲之事吧?”

    裴澜淡然一笑,没再说话像是默认了,他转身往回走,池鸢也差不多明白了裴澜的意图,一路跟在后头踩着他的影子前行。

    行至半路,裴澜突然回头道:“池姑娘,事情原委我已向你和盘托出,你,为何还要跟着我?”

    池鸢退后了半步,作摊手无辜状:“什么叫我跟着你,我也要回客栈好不好,哎呀,差点忘了,我们就是住一个客栈的,顺路而已,别大惊小怪。”

    裴澜眸色一沉,许是戴着面具的缘故,很难从他脸上看出特别明显的表情。“原来池姑娘却是跟了我的一路,如此说来,方才那位毛贼说不定就着冲着池姑娘你去的。”

    池鸢哼哼几声,不怀好意的打量着裴澜那张假皮道:“凭什么是我,你不也一样长得遭人惦记吗?采花贼可是男女通吃的,我就见过一位好男色的,你还认识!”

    裴澜别开脸,掩唇轻咳几声,他知道池鸢说的是谁,那个人……自南浔一别之后,就没在他面前提起过池鸢,他似乎变了,像是回到了从前,处处沾花惹草,喝酒买醉,早知如此,当初也不应该点醒他,若心中惦记之人能使他变得更好,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池姑娘,夜深了,早点回去歇息吧。”裴澜拱手一礼却是要告辞了。

    池鸢忙拦住他,笑着道:“别啊,离客栈还远着呢,裴澜,你什么时候去南宫家,也带着我一起呗。”

    裴澜没有说话,就那般看着池鸢,眼神里透着一股肃杀的冷意,可池鸢一点也不怵,直道:“别以为你假惺惺的几句道歉,我就能原谅你之前骗我的过错,这次竟然让我撞见你,也活该你倒霉吧,反正不管你动手也罢还是不动手,我都要去,你自己看着办!”

    裴澜静默了会,他的右手不自觉的放到了剑柄上,但始终没有拔出来,良久之后,他无声的叹了口气,“行,明日卯时初,客栈门外,我等你半柱香的时间。”

    “行,够爽快,放心,你一人去认亲,我就跟在暗处,保证不添麻烦。”

    “希望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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