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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清酒满杯(四)

    姑苏城西的听风巷内有一处幽静雅致的小院子,是供历代云家弟子出门云游的歇脚之地,此地颇为隐秘偏远,鲜少有近邻,如此居所大小城池或有几间,但除了云家子弟,外人无从得知。

    趁着月色正明,二人进院简单收拾了一下床铺就早早休憩了,待得第二日,云湮天还未亮就起来收拾屋子,路过池鸢住的房间时,透过半开的窗户,见她正在床上打坐,听见动静,瞬间睁眼看来,云湮撸起袖子朝她展示着手中的扫帚:“师叔早,这屋子久不住人脏的很,难为你还愿意住下,你先练着,我马上就收拾好了。”

    “不打紧的,你不用收拾,这些杂务我慢慢做就是了。”见云湮如此客气,池鸢又岂能坐得住,出门追上云湮与他一起打扫宅院,待一切收拾妥贴已是日上三竿,云湮拉着池鸢坐到院中的凉亭中,细细与她讲述院落布局和生活物什,接着又摸出身上的银钱递给她:“师叔,这一百两银子给你添作日常采买吧,若是不够,我也没太多能给你的了,剩下的还要用作回南浔的盘缠,你要是觉得不够,就传书给我师父,让我师父……”

    云湮话未说完就被池鸢打断,“足够了,怎可再麻烦你师父,我无需常人那么日日吃喝,如今住处也有,能花钱的地方不多……”云湮点点头思索了一会又道:“对了,这宅院说小也不小,师叔你一个人住着打扫也不太方便,我再去给你雇个杂役来吧?”

    池鸢微笑摇头:“好了云湮,你赶紧赶路吧,我又不是什么三岁小孩,还要你如此操心?”

    “你是我师叔,事无巨细我自然要多操心一些,嗯,我想想,应该还没有撂下别的事情吧……”云湮说着站起身徐徐踱步走出凉亭,环顾着院落又道:“师叔,你若是一个人住得无聊了,也可请你那些江湖朋友进来小住,但唯有一点,不可道明这宅院的主家是谁,该交待的都交待清楚了,我去收拾东西准备走了!”

    送走云湮后,池鸢便在附近的街上采买日常用物,要说这姑苏不愧是大城,城中道路错综复杂,街市繁多热闹,比之江都毫不逊色,就算是临近震泽的城西,街上来往的人群依然络绎不绝。

    池鸢逛了许久,身后的背篓已经装得满满当当,闻着附近酒楼中飘来的食物香气,才知道时近正午,看看天色回去还太早,便在道旁的小摊中点了一碗茶水歇息片刻再做打算。

    “闪开闪开!不想死的快点滚开!”街道口处远远传来一声叫骂,紧接着就有一队鲜衣怒马的少年策马疾驰而来,他们纵马扬鞭,速度不减,惹得恐慌躲避的人群撞翻了路边的瓜果摊位,混乱之际有个小乞丐跑到路中央去捡那些摔坏的果子,却没注意到那无情的马蹄已经冲到了近前,惊叫声中,有一位锦衣华袍的男子从天而降,于千钧一发之际救走了那位小乞丐。

    如此惊心动魄的一幕就发生在池鸢落座的小摊前,她放下茶碗,眸光扫视着道旁那位温声安抚小乞丐的男子,“没事,别哭了,下次注意些,断不可为了一口吃食置性命不顾。”

    小乞丐抽噎着点点头,但手里还死死攥着果子不放手:“多谢大哥哥救命,我……我就是饿,饿得难受……”男子轻抚着小乞丐的头,袖口处描金纹花的华袍与小乞丐脏污打结的头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乖,不哭了,你饿了,大哥哥就带你去吃饭,不要吃这些摔坏的果子,容易吃坏肚子。”

    小乞丐将果子藏入袖中,死命摇头:“不要,这果子好着呢,我吃过比这更坏的果子,大哥哥,你真的要带我去吃饭?”

    男子刚要说话,身后那些纵马的少年已经纷纷勒马折回,骑在马上的人还未说话,牵马的奴仆却率先开了口:“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惊扰我们大少爷的马!”

    男子回身望向来人,那奴仆见是他,神色顿变,俯身拱手道:“恕罪恕罪,原来是林公子!”

    萧宜深眯着眼睛打量着林飞白,也不下马只在马上拱手示意:“失礼失礼,竟是林公子大驾,你们几个还不快向林公子赔罪,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一声令下,跟在马后的奴仆全都跪地齐声给林飞白请罪,萧宜深旁边的几位年轻男子则翻身下马拱手给他见礼。

    林飞白将小乞丐藏于身后,拱手向众人一一回礼:“萧公子不必客气,既然没出什么大事,就各自散去吧,今日正值上元佳节,城西这处街道虽宽阔人少,但也不是跑马的地方,若萧公子有暇,改日我寻一处好地方再陪萧公子纵情驰骋一番如何?”

    萧宜深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林飞白,默然看了半响,突然脸色一变,哈哈大笑道:“好,好,林公子就是客气,兄弟们,走,咱们回去喝酒,改日让林公子做东,去别处耍玩!”

    等那队人马走后,林飞白才转身拉着小乞丐的手前去附近的酒楼,“走吧,大哥哥带你吃饭去。”小乞丐一手攥着烂果子一手被林飞白牵着,脸上笑开了花,鼻涕泡都吹开了好几个,“好呀好呀,大哥哥我想吃烤鸡,我还想吃……”

    池鸢重新捧起茶碗,入口一尝半碗茶早已凉透……

    那位林公子为人心性可真是厚道圆滑,观衣着举止便可知出身不凡,但他却一点也不嫌弃浑身脏污的乞丐,临走之时,还自掏腰包帮附近摊位小贩填补损失,世家子弟有如此良善心性的人不多了。

    时过午后,街上行人更多,无论是商铺还是路边的小摊贩,全都挂上了预先准备的花灯,就感觉回头的一瞬间,街上的风景就变了,池鸢从袖中摸出一个铜板扔到桌上,小贩走过来麻利的收拾桌子,也不知逢了什么喜事,脸上止不住的笑,池鸢起身之时忍不出问了句:“店家为何一直发笑?”

    “呵呵,家里媳妇生了儿子,开心,呵呵,让客官见笑了。”小贩笑呵呵的擦完桌子,见池鸢要走,忙伸手拦住她:“客官,客官别走,我瞧你在此坐了许久,就点了一碗茶水……可是囊中羞涩?”还不待池鸢回答,小贩又接着道:“为了庆贺家里的喜事,我额外送客官一碗面如何?”

    池鸢毫不迟疑重新坐下来:“面?有云吞面吗?”小贩愣了一下,随即回道:“有,有,肯定有的,客官你等着,云吞面马上就来!”

    “主人,你喜欢吃云吞面呀?”薄薰敏锐地捕捉到了池鸢的喜好。“还好,不讨厌,怎么,你也想吃嘛?”“没有没有,我不用吃凡人的饭菜,这,这不是快要化形了嘛,主人的喜好我肯定是要记住的,主人你等着,我去瞧瞧那小老儿到底是如何做云吞面的。”

    池鸢百无聊赖的等在桌前,视线漫无目的的扫视着街上的行人,余光中突然瞥见一顶轿子停在了街对面的酒楼大门前,接着便有一位彩衣罗裙的姑娘在四个婢女的环伺下出了轿子径直走进了酒楼。

    “客官,久等久等,您的云吞面来咯!”一句话瞬间就将池鸢的视线拉了回来,这个时候薄薰也回来了,它坐到池鸢身旁道:“主人,我学会了,等我化成人形就做给你吃,好不好?”“可以,但是太难吃我可不吃。”“不会的,那小老儿做面的每一个步骤我都看得清清楚楚呢!”

    一顿饭吃得酣畅淋漓舒爽无比,最主要的是还不用给钱,池鸢搁下碗,戴好帷帽起身就走:“店家,多谢你的面。”“不客气,客官您慢走!”

    出了小摊,望着远近一片的灯笼,池鸢犹豫了,今天是上元节,要不要买个灯笼回去呢?或者先回去放东西然后再回来,去城中最热闹的地方瞧瞧,毕竟今日可是上元节啊……

    “主人,为什么这街上全都挂满了灯笼啊?”“上元节,你没听说过?”“没有……我之前住的地方深山老林,百里不见人烟,被观山老怪弄走之后,也没见他挂什么灯笼过什么节。”“如此,那就趁今日带你好好见识一番。”

    主仆二人说话时,林飞白已经牵着小乞丐从酒楼里出来了,小乞丐提着一个大包裹,舔着油滋滋的手指道:“大哥哥,谢谢你,也多亏你,我才知道吃撑是什么感觉……”这时,酒楼里面又走出了一位姑娘,正是方才从轿子里出来的那位,她走到小乞丐的身侧,捧嘴笑着说道:“小妹妹,你想每天都这样吃饱饭吗?”

    小乞丐仰起头看着她不假思索的点头道:“想,很想,蓉姐姐,你有什么办法吗?”周蓉眉眼弯弯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似乎有一对小酒窝:“很简单,只要成为我的丫鬟就行了,小妹妹你愿意吗?”

    小乞丐惊愕的长大了嘴巴,她望着周蓉一身华丽的衣裙和精致的珠钗首饰,心想这位姐姐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吧,自己这等来历不明的身份也能进那大院子里当丫鬟吗?

    林飞白见小乞丐还在犹豫,笑着抚上她的脑袋道:“这位蓉姐姐心地最是善良,也是我的至交好友,你随她去周府不会有事的。”

    “周府……”小乞丐惊讶的瞪直了眼,“原来蓉姐姐是周府的大小姐呀,我……我愿意,我很愿意,蓉姐姐,我愿意跟着你去!”

    周蓉见小乞丐答应,回头喊来一个丫鬟,吩咐她将人带回府去梳洗打扮,接着就跟着林飞白走了。

    池鸢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也不多逗留,直奔城西听风巷归去。

    天上一轮圆月澄明静谧,地上千千万万盏灯火交相辉映,俯瞰望去,宛如一条绵延百里的长龙蜿蜒盘踞在姑苏城中。

    池鸢坐在城中一座高楼翘檐上,举着手里的灯笼瞧了瞧,随后,转头又看了几眼身后檐脊正中那颗巨大的宝珠,跟它相比,自己这灯笼可真是逊色许多,她原以为只有江都才有那般气派高耸的揽月楼,原来姑苏竟也有一座。

    楼高不胜寒,风声大作,吹得檐角下的铜铃叮当作响,池鸢被吵得烦了,提了灯笼就飞了下去,混进了逛灯会的芸芸众生中。

    眼帘之际是七彩斑斓的红,池鸢看得应接不暇,这不是她第一次逛灯会,与临安那次相比,上元节的灯会与烟火在这一片清寒的春夜里显得格外特别,好似看一眼人山人海的灯火,就能切身实地的感受到人间烟火的滋味,无论走到哪,每个人都笑脸相迎,以最大的善意相待,被人寻问最多的就是……姑娘你为何一个人逛灯会?

    面对如此热情体贴的问候,池鸢纵然再冷面冷心也有些受不住,她匆匆折道转入无人的小巷,沿着河道慢慢走,临上一座桥的时,看着远处飘来的河灯,她情不自禁的驻足,站在桥头望着那一盏盏河灯陷入了回忆中。

    殊不知,池鸢在桥上看风景,而她也了别人眼中的一道风景……

    小桥边有一家雅致的茶楼,临街二楼的厢房中有一人,正站在窗前默默凝视着桥上的人,看了许久不曾移开视线,而池鸢也望着河灯移不开眼,那一刻,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是想人间热闹非凡而自己独身一人,还是想曾经那些有人陪伴在身边的日子呢?

    “公子,您要的东西……”空闻话说完见无人应答,好奇抬头便见流光君负手站在窗前不知在瞧什么,他迟疑了一瞬,轻咳几声又道:“公子,您安排的事情都吩咐下去了,您……”这次空闻话未说完,流光君已经走到了他身前:“很好,你去吧,时刻盯着他们的动向,一刻不可疏忽大意。”

    “是,公子。”空闻应声之后,想偷偷往窗外瞥一眼,没想到如此微小动作瞬间就被流光君察觉,一记眼神警告,空闻赶忙低头,躬身行礼疾步退去,流光君目送空闻离去,稍待之后,复又回到窗前去寻她的身影,可她突然不见了,流光君疑惑的探出窗外,桥上桥下都不见她的身影,人呢?

    “流光君,你是在找我?”忽然,池鸢脚勾悬梁头朝下倒挂在流光君窗外,她摘下帷帽,一双明澈的眼眸正一眼不眨的看着流光君。

    流光君眉梢跳动了一瞬,眸中一湾清冷月色渐渐转浓,他嘴角挂着戏谑一般的笑容,声如沉萧幽静孤冷:“本君为何要找你?”

    池鸢直瞪着流光君,好似想要将他看透,刚才她是在桥上看灯看入了迷,但也不代表她察觉不到流光君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视线。“你不找我,为何要一直看着我?”

    流光君唇角一牵,后移几步退开身去:“你出现在本君视线之内,还不许本君看了?”池鸢见他退后,顺势翻窗进了雅室,流光君见状也没什么表示,径直走到茶案边坐下,显然在等她过来。

    池鸢扫了一眼雅室的布局,左右看了看,道:“你那小跟班和书童都不在?”说话间,池鸢顺势坐到流光君的对面,十分熟练的接过流光君亲手给她倒的茶,丝毫未察觉有何不妥。

    流光君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空闻到底有何魅力,为何你每次一见我就要问起他?以之为从就在外面,你想见出去就能见到。”

    池鸢左手托腮,右手举着茶杯漫不经心道:“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几日不见,怎的火气这般大?谁惹你生气了?”

    流光君微笑注视着池鸢喝茶的动作,眉角渐渐舒展:“确实有那么个人,惹到了我……可惜她却不自知。”“是吗?”池鸢附和了一句,眸光瞟见桌上的茶果子,刚要伸手去拿,手腕就被流光君扣住了,池鸢诧异抬眸:“喝茶不配果子如何吃?”

    抬眸的一瞬间,池鸢忽然撞进了一池月色中,银色的月辉安静照拂着池水,岸上好似有一人正对月独坐,等池鸢想看清之时,水上忽起了一卷雾障,回神之刻,流光君已然别开了眼去,扣住池鸢的手也悄然松开。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美?”池鸢拿起一块果子,一边嚼一边说道。流光君蓦然回头,凝看着池鸢吃果子的动作,语气轻柔如水:“没有……还不曾有人如你这般大胆,敢如此盯着本君打量。”

    见流光君如此说,池鸢还当真认真的盯着流光君瞧个不停了,她凑过头挨过来,距离靠近之时,流光君眸光闪烁,不自觉的退后了半寸,“看归看,不要靠太近。”池鸢瞟了他一眼:“不凑近如何看得清楚,流光君,以前还没发现,你怎么长得这么嫩……”

    “什么?”流光君语调顿变,目光意味不明的睨着池鸢,池鸢也不知自己说错了话,她坐回身子,杵着脑袋研究着流光君的面相:“就是你的脸看着好像岁数不大,观骨相也就十六岁,为何我以前老觉得你至少二十出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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