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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风生竹院(七)

    玉色帐幔在微风的吹拂下飘摇荡漾,将夜明珠幽冷的光辉遮得朦朦胧胧,昏昏暗暗。流光君眸光熠熠的看着池鸢,后者被他陡然露骨的眼神盯了半响,纵是毛骨悚然心惊肉跳,却难将视线移开分毫,这种难以自持的感觉让她既害怕又新奇,就如同毒药一般,既上瘾又令人欲罢不能。

    流光君双唇动了动,声音暗哑惑人:“我这间屋子的确只有一张床,你既愿意留下,我便让出半张床来给你睡。”

    池鸢未解其意,傻呆呆的回绝:“太挤了吧,我喜欢一个人睡。”

    流光君睫毛轻轻颤动,耳稍通红一片:“无妨,我可以将整张床都让给你睡。”

    “……不用了,你都醒了我没有留下来的必要。”池鸢艰难的移开视线,抚手拍了拍胸口,好家伙,那眼神太可怕了,再多瞧一眼,她还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事来。

    “原来是没有留下的必要啊,嗯,我知道如何做了。”流光君抬手理了理耳畔垂下的墨发,抬臂时,松散的里衣突然豁开了一个口子,露出的一截胸口,纯白如玉,幽冷的夜明珠斜照而入,将外泄的春水照得更加清楚。

    池鸢无意瞥了一眼,目光匆匆别开,谁知这一幕正好被流光君瞧见,他唇角上勾,合手将里衣穿好,接着起身走到一侧的屏风后更衣。

    一缕缕月光透过轩窗轻柔地撒落在墙角的屏风上,清澈的月辉宛如一面明镜,将投映在屏风上宽衣解带的人影映照得透彻无遗,清晰得能看清他穿衣的每一个动作,甚至还能看清他衣衫下修长清瘦的身体,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他穿衣的一举一动像是刻意放慢了速度,好似想惹得屏风另一边的池鸢多看几眼。

    “今日月光甚美,卿可愿与我一同赏鉴?”流光君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一出场就将池鸢的视线抓牢,池鸢怔怔地望着他,轻声回应了一个字,“好。”然而,她面色看似淡然,实则心底惊涛骇浪,似有什么东西在悄悄萌芽。

    流光君微微笑着朝她走来,一身玄色衣衫与夜色相融,他伸出手缓缓向她身侧的手腕靠近,池鸢愣神半响终于在此刻苏醒,她猛然躲开流光君的手,退后了一步,“你别离我这么近!”

    “为何?”流光君唇角的笑容渐渐敛去,他俯首低眉看着池鸢,一腔温存的情意因她言行散了干净。

    在流光君冰冷迫人的视线下,池鸢没了勇气去直面应对,而是慌乱闪躲,生怕自己眼里的无措会被人察觉了去:“不知道,感觉很奇怪,总之就是你别靠得太近,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呵~”流光君那一声轻笑听得格外冷,还掺杂带着一丝讥讽冷嘲:“不客气?想对我如何不客气?一开始不是你自己靠过来的吗?怎么,现在反过来却怪我靠得太近了?池鸢……你认为招惹了我,还能全身而退?”

    池鸢低着头,始终不敢看他:“什么招惹?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流光君胸口微微起伏,欲要说话,忽然止住,随即便听见外屋传来些许动静,“公子,公子,您醒了?”是空闻的声音,流光君最后看了池鸢一眼,漠然拂袖离去。

    等池鸢从屋内出来之时,已是月上中天之刻,自流光君走后,池鸢没有立即出来,她茫然失措的站在原地,只因流光君临走前那一瞥冰冷又痴怨的眼神,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不明白,她在里边思虑了好久,一边念清心咒,一边用大道无情来麻痹自己多余的念头,直到一切风平浪静,心间自在无忧,她才收拾好了心念跨出了那道门。

    门外等着薄薰已经趴在廊椅上睡着了,以之和为从也已经随着流光君去了,青衣剑侍全然退去,只余几个仆从在此值守。

    夜风微凉,吹乱了她耳畔的缀玉发带,池鸢拈手将发带理顺,轻脚走到薄薰身前,还未出言,薄薰似有所觉,下一刻一对碧绿幽瞳蓦然睁开,满含欣喜的望着池鸢:“主人,您终于出来了!”

    “嗯,走吧,我们回家。”池鸢牵着薄薰的手拉着她站起身,薄薰高兴的回握着池鸢的手,满足与她臂膀相贴:“主人,那个,不好意思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睡着了,其实我一点都不困的,但是闻着那屋子里飘出来的香,就觉得特别困。”

    “这里的安神香居然对你有用?”池鸢讶异了一瞬,回想起来自己刚才在屋内,好似也有一丝困乏之感,看来流光君所用之物绝非凡品,他身上的秘密太多,她绝不能掉以轻心。

    小厥山最高处的登月楼上,流光君凭栏遥望着山间长廊中的人影,目光一路追随片刻不移。

    “公子,棋子已布好,各方势力开始蠢蠢欲动,只待东风一到,纷争必起。”空闻说罢又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流光君,“公子,这是大公子的书信,您请看。”

    流光君接过信笺匆匆扫了几眼,回手扔给了空闻,“哼,自作主张,以为瞒着不说本君就不知道?”

    信笺薄薄的锐角从空闻额角划过,他慌忙接好书信,抬手摸了摸额头,袖口处一抹血痕缓缓浮现。“公子息怒,属下想,大公子如此瞒您或许有他的思量。”

    流光君抬眸瞥了空闻一眼:“哼,思量?你知道他瞒了本君什么吗?”

    “属下不知。”“不知就急着给他说情?看来你跟他相处得很好呢……要不要本君调遣你去他身边做事?”

    空闻惊惶失声:“公子息怒,属下知错,属下自该谨言慎行,不揣测不妄言,请公子降罪责罚!”

    流光君轻哼一声,负手转身看着山脚那道渐行渐远的人离去,“自去领罚,此事且不可再提!”

    “是,属下遵命!”空闻伏身叩首行礼,起身时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道:“公子,刚得来消息,池鸢姑娘杀了青龙帮暗庄的一位领头,此刻青龙帮上下正召集人马搜查她的下落,您看……”

    流光君低声笑了一阵,伸手搭在栏杆上,默默看着那艘已经驶离河岸的画舫:“四处惹是生非,这的确是她的作风,随她去吧,派遣跟去的人也都撤回来,本君倒要看看她有多大的能耐,能在这风雨满城的姑苏安身收场。”

    空闻惊怔了一刻,走上前俯首道:“公子,您真要如此?那个王家的王安明日就到了,还有齐屿,您真的放心……”话未说完便见身前人陡然转身正对着他,一股令人胆寒的压迫气场席卷全身,令他再也无法将话说下去,空闻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叩首:“公子恕罪,属下谨遵公子之令!”

    后半夜,画舫到达姑苏渡口,城门已关,但对于主仆二人来说简直是小事一桩,池鸢牵着薄薰的手飞过墙沿,踩着月光一路朝听风巷而去,行至半途,忽觉身后不知何时跟了几条尾巴。

    “嘻嘻主人,居然有人不怕事敢跟着咱们呢!”薄薰回头瞧了一眼,绿瞳幽光一闪,即刻就摸清了来人的底子,“三个大个子,轻功不错,但是与我们比差远了,咦,他们怎么不跟着了呢?”

    “想必是跟错人了吧,不用管他们,先回小院再说。”“好的,主人。”

    临近听风巷,二人缓了速度从屋檐上飞下,足尖刚一着地,藏在暗处蛰伏的刺客已然蓄势待发,明晃晃的刀面将月光折射的晃眼,十个黑衣人举刀飞身而上,几乎不容人反应。可惜池鸢早已察觉,不过是将计就计引蛇出洞罢了,青龙帮的人居然能在两日之内搜查到这里来,本事的确了不得,但务必要让他们止步于此,万不可让他们扰乱了云家小院的清净。

    “主人,这些小杂鱼就让我来处理好了!”“好。”一得池鸢容许,薄薰脸上笑容瞬间展开,她双手交叠翻转,摆弄出了一个奇怪的姿势,手心萤光飞散间,瞬时生出一把藤枝缠绕的宝剑来,“小家伙们,今日就拿你们的血给我的宝剑开刃!”

    薄薰挥剑之时,藤枝缠绕的剑柄上开满了小白花,在饮下第一个人的血之后,那些白花全都染成了血红色,这些人几乎没有还手之力,看着举刀而来的模样势不可挡,然而还未近身,就被薄薰的剑气震飞了几丈远。

    薄薰临空悬立,俯视着地上那一群苟延残喘的蝼蚁:“说你们是杂鱼当真是杂鱼,怎么青龙帮就只有这点能耐,连我一招都挡不住?”鲜血浸染了一地的落花,刺目的颜色,让薄薰血脉流速加快,她变得异常兴奋,冲身挥剑再次朝那群人的头颅斩去。

    突然,数道钩索从街道两旁的屋檐上飞出,纵横交错的朝薄薰缠去,“躲了这么久,终于忍不住了?”薄薰旋身一转,飞速落至地面,可还没站稳,密集的箭雨已经接踵而来,薄薰挥剑击挡,纵然她速度再快,箭雨之势源源不断,显然是想耗尽她的精力,但薄薰也不会傻到一直去硬抗,她捡起一块木板寻了角落暂避锋芒,目光去寻主人的下落,四顾一探,主人早已摸进了一家店铺藏着。

    “主人,你没事就好。”“此箭有毒,你小心一些。”“好的,主人。”主仆二人传音之时,箭雨不知何时停了,薄薰警惕的站起身,缓缓移步沿着屋檐向前走,忽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举剑刺来,薄薰反应也不慢,执剑回击,剑刃相撞的瞬间,一股无形的气浪自剑刃之间传开,薄薰抬头看着眼前这个蒙面黑衣人,惊疑他居然能接住自己的剑招。

    “小丫头,你很不错!”那人声音粗哑难听,像是刻意伪装让人无法辨别。薄薰横剑一推,脚下生风直踹向那人下盘,“你也不错,值得一战!”

    “哈哈,有趣!”那人似乎看破了薄薰的动作,当她踢腿的时候,左手突然出掌打了上去,薄薰吃痛皱眉,出剑回击开始认真了起来,之后两人你一招我一式,从地上打到了檐上,又从檐上打到了城墙边,数百个回合之后竟是分不出谁胜谁负,但严格来说还是薄薰更胜一筹,毕竟她真正的实力还没有展露出来。

    之前躲在屋檐上放暗箭的家伙都悄悄的撤了下来,他们摸黑在各处街道上搜查,寻找池鸢的下落,一个时辰之后,搜查无果终是悻悻撤离,稍许,薄薰也回来了,她幻化的长裙被剑气削成了一条条碎布,手臂腿上还挂着几道彩,行走时脚步一深一浅,地上全是她留下的血色足印。

    池鸢翻窗而出,颇为紧张的查看她的伤势,薄薰见主人如此着紧自己,心中开心不已,“没事的主人,都是小伤,这衣上的血大多都是那老小子的,他武功不赖,居然能和我打得有来有回,算是个对手。”

    池鸢扣上薄薰的手腕,神色严肃:“你才化成人形,受了这般重伤,可不好恢复,那人呢,你杀了他?”

    “那老小子确实厉害,留他一命肯定是祸患,我倒是想杀他,无奈他有援军赶到啊,主人,这次就先放了他们吧,待咱们回去修整一番,改日找回他们的老巢,定要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咳咳……”

    池鸢拿出帕子给薄薰擦脸,“好了好了,别说话了,留点力气回去,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回去再论。”薄薰乖巧的点点头,随即化为一道绿光钻进了池鸢的荷包里。

    在小院静养了两日薄薰的伤势才大好,当初化形之时她抽空了地脉灵气,不然借以灵气修养只需半日就可恢复,哪需如此麻烦。伤好之后,两人原本打算出门打探消息,临出门之际,奈何天公不作美,刚刚还阳光明媚,却突然乌云压城,欲有雷雨之势。

    “主人,看来老天都不让我们出去呢,要不再休息一日?正好之前我与你许诺了,化为人形之后就给你做云吞面,呵呵,其实我一直没忘,心中惦记着呢!”薄薰撸起袖子,拉着池鸢的手就往厨房走,池鸢心中一暖,轻轻摸上她的头道:“那我也说了,你若是做不好,我就不吃。”“哪能啊,我可是一眼不眨的看着那店主揉面下汤的,只要咱们材料齐全,保管味道和他一样!”

    风雨势头愈加猛烈,花厅前半边地板全被大雨浇湿了去,薄薰端着托盘有说有笑的与池鸢从侧门进来,见此情形大呼不妙,忙快步将托盘放下,去关花厅的门窗,回身查看门窗边摆放的花草盆栽,“还好,还好,这些草药都没事,忙活着做饭倒是疏忽了这边。”

    池鸢坐在桌案前笑着打趣道:“看来你已经适应了人形姿态,着急起来居然忘记自己会使法术了。”“诶,说的也是啊,主人,你不说我倒是忘了,哎呀!”薄薰懊恼了一瞬,随即想起正事,她小心翼翼的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云吞面放到池鸢桌前,期待满满的看着她道:“主人,您尝尝,看我做的如何?”

    池鸢尝了一口,半响不言,薄薰心中没底,颇为紧张的凑过去,“主人,是不好吃吗?”薄薰说完,端起自己的那碗云吞面舀了一勺入口,她细细品了半天,没觉得哪里不对,正疑惑时,便见主人抬起头神色复杂的看着她,那眼神中似有暖意,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

    “主人……”薄薰轻声唤了一声,主人一直盯着她看,但那目光却好似在透过她追忆另一个人。

    “你知道我为何喜欢云吞面么?”池鸢收回视线,拿起调羹一口接一口的吃着碗里的面食。薄薰认真想了想才回道:“因为主人喜欢吃?或是主人在意的人喜欢吃?”

    “都不对,其实我吃到的第一碗云吞面就是师父做的,师父只做了一次,但那味道我一直记得,我尝试过很多地方的云吞面,可,没有一处是记忆中的味道,而今日,你……亲手做的这碗面,却突然让我记起来了。”

    薄薰脸蓦然一红,微微低头颇为不好意思:“主人,我真有这么厉害吗?能复刻您师父的手艺?”

    池鸢立即否决:“你误会了,你做的这碗面味道有一点奇怪,所以才让我想起记忆中的味道。”

    “啊?啊……这样啊……”薄薰不高兴的嘟起嘴,“哪奇怪了,是不好吃吗?”

    “说不上来,味道尚可,还需勤加练习。”

    “啊,好的!”能得池鸢如此赞扬,薄薰心里也高兴,她喜滋滋的吃完自己的面,忽而又问道:“主人,您的师父是谁?是灵界的人吗?”

    池鸢执勺的手一顿,她抬起头,目光望向窗外肆意飘零的大雨,“自然是灵界的人,我并不知他的身份,但我知道他很厉害,出山之时,路上遇到的仙长都对他恭敬有加,但那也是我第一次下山,我虽是灵界的人,但自小被师父捡到后就养在溪月山中,所知之事也是从书中得来的,所以对于灵界之事我知道的实在有限,你便是好奇,我也无法作答。”

    薄薰摇头道:“主人,我不好奇,我也不问了,您别难过,迟早有一天您会回去的,回去与您师父重逢。”

    池鸢笑了笑没再说话,那抹笑容化在眼底,很淡很浅,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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