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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7.梦寻湖山(八)

    春光明媚,暖意薰人,山谷间吹来的微风轻如柔纱,将枝头含苞待放的花朵吹得徐徐颤动,四周静悄悄地,偶闻远处传来几声鸡鸣狗吠。

    池鸢睁开眼,望着正前方透过花叶缝隙投下来的金色日光。

    忽地,树下传来一阵窸窣动静,那是一个人的脚步声,不对,还有一人,那人步伐极轻,若不细听还真不会注意到。

    池鸢转过脸,慢慢眨动眼,好奇地看着花树下站立的一老一少。

    “宋老先生,您唤谢离前来……有何事?”

    “咳……”宋老被谢离清湛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他转过身扶着树根慢慢坐下,“你是临安谢家的公子对吧?”

    谢离笑着回道:“是,我是临安谢家的公子,先生何出此言?”

    “此事说来话长,老夫有位故交,曾在十年前收了一位谢家的小公子,依着年岁推断,应是小公子你这般年纪,若老夫猜的不错,你就是老夫故友当年收的关门弟子吧?”

    谢离眸色微变,脸上笑容渐渐沉了下去:“老先生,您说的这位故友……他是何姓名?”

    宋老抬头看着谢离,一字一顿道:“祝怀风。”

    谢离面色一凝,低声道:“您知道我师父……您,您真的是我师父的……朋友?”

    宋老笑着捋起嘴角的白须,一双珠黄的眼睛格外的有神采,他似在回忆往事,过了好一会才道:“遥想当年,老夫和祝兄并辔同游,恣意江湖的日子,真是让人快慰不已,只可惜人生路长,变故不断,与祝兄分别之后总是聚少离多,最近一次相逢还是七年前,他来桃花坞向我炫耀新收弟子的事情……”

    宋老自顾自的说着往事,却没察觉到谢离脸色越来越不对劲,“……说起来,自七年前分别之后,我与祝兄就未曾相见,谢小公子,不知,你师父近来可好?”

    谢离怔了怔,眸中露出一丝落寞之色,见他沉默不语,宋老心沉于底,话语中透着几许不易觉察的颤抖:“莫非祝兄已……不在人世?”

    谢离缓缓垂眼,“五年前,那是我与师父见的最后一面,他说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了结一桩恩怨,若他如果没有回来,就让我为他立一座衣冠冢……我劝过师父,可他去意已决,还宽慰我说,他剑法绝世,天下无敌,让我……不必太过担忧,他说很快就能回来,我信了,但我等了很久,师父却再也没有回来……”

    宋老眼里的神采渐渐黯淡了下去,他站起身,走到谢离身旁,伸手轻轻搭在他肩上,“祝兄脾性执拗啊……老夫一直都知道,他心中有一桩事放不下,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他还惦记着……故人先去,故人都先去咯……就剩我这个糟老头子还苟活于世……”

    丝丝微风穿林而来,絮絮飞花从树间落下,落了一地雪白,染了一袖清香,谢离望着袖角那朵残花,似有所悟,他唇角抿起,回头安慰宋老:“先生不必伤怀,师父他老人家决定的事谁都阻止不了,既是心结,那必然要去面对,惟愿师父心愿已了,死而无憾……”

    宋老听完不由得哽咽了一声,无奈叹道:“你说的对,老夫都这把年纪了,迟早是要下去见他们的,何必在此伤春悲秋。”

    话说此,宋老突然噎了一噎,低头看着地上的落花奇怪道:“咦,老夫记得这株桃花昨日才开,为何今日就落败了这么多?”说完,宋老就抬头朝树上望去,下一刻他就呆立当场。

    谢离好奇的顺着宋老的视线往树上瞧去,只见白如雪的桃花树上,躺卧着一个白裙少女,她的衣衫几乎和雪白的桃花融成了一片,若不留意还真不会发现。

    池鸢见谢离发现了自己,抬起手臂朝他挥了挥。

    谢离眸光转暖,语气轻柔如风:“你一直都在吗?”

    “嗯,我一直都在。”

    听了此话,谢离心中郁结的往事瞬间消散了许多,眉眼间的笑容也越发清朗。

    宋老呆望着树上的池鸢,心中思量甚多,且不谈这位姑娘的身份,单凭这手隐匿功夫就叫他不得不拜服,好歹他也曾是江湖上叱咤风云的人物,怎的如今被一个小娃娃潜伏在侧,他竟丝毫没有察觉?

    “池,池鸢姑娘……好本事,老夫竟没察觉你在此,真是惭愧。”

    池鸢听言笑了笑,故意讥讽道:“何来惭愧?你不知我在此有何不对?放眼天下,不知我在此的人多了,知我在此的人更是寥寥无几,而你却不在其中。”

    池鸢这话说的甚是难听,但宋老没有生气,他不知池鸢实力究竟如何,不过,能从幽山六鬼手里死里逃生的人可不是一般人物。

    “哈哈哈,小姑娘真是好气魄,老夫自愧不如,难怪能击退幽山那几个老妖怪,当真是后生可畏呀!”

    池鸢从树间落下,几步走到两人身前:“客套之词不必赘述,老头你刚才说,你和修远的师父是旧识?”

    宋老顿时垮脸,老头……一个时辰前,她还能客气称他一声先生呢……

    “是,是旧识,哦对了……”宋老转身与谢离道:“谢小公子,不对不对,是师侄儿,你师父与老夫是拜把子的兄弟,你若不嫌弃,就唤老夫一声师伯如何?”

    谢离自然不会拒绝,当即唤了一声师伯把宋老一张苦瓜脸瞬间哄得喜笑颜开。

    宋老捏着一把白须笑了一阵,忽然脸色一变,勾起谢离的手臂将他拉至树角,神秘兮兮的说道:“师侄儿,算起来祝兄也就当了你五年的师父,他去的那么早,必不可能将自己毕生绝学都传授与你,我见你和司白小子一块乘船来的,他的剑术你可见识到了?”

    谢离听言轻轻点头:“看见了,司大哥的剑法出神入化,谢离很是钦佩。”

    宋老轻哼着撇撇嘴,嘴角的胡子也跟着抖了一抖,“那算什么,他司家的剑法固然绝妙,但是和当年的司珏相比,那还是差远了。”

    谢离好奇问道:“师伯,这个司珏他很厉害吗?”

    “那是当然,天下第一剑,一步踏入天人之境的绝顶高手,武林无人能敌,这么多年了,武林当中没有一个人能超越当年的司珏。”

    “……师伯,那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你也不必羡慕司白小子,其实你师伯……我的剑法也很厉害,虽然比不过司珏,屈居第二也还是可以的,你小子若是愿意,我就教你……”宋老说完似觉得自己吹得太过了,居然害臊的背过身去,不敢看谢离的反应。

    谢离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回头朝池鸢望去,见她正在树的那一角看着自己笑,谢离心中一暖,便不想拒绝宋老的好意。

    “谢离正愁独自练剑,无人指导,师伯有此心意,谢离感激不尽。”

    “好,好啊,哈哈哈,师侄,事不宜迟,这就随我去吧?”

    宋老盛情难却,谢离也不好拒绝,只能任由他将自己拽走了,走之前,谢离回头看了池鸢一眼,远远的见池鸢朝他无声的说了一句话,谢离顿时心领神会,他知道她会等他,有这句话他就放心了。

    没想到宋老拉着谢离这一去就不复返了,直到夜幕,两人也没回来,司白和樊仲似是极为了解宋老,也没多问只在桌上留了一封信,随后便与池鸢主仆告辞说去寻访故友。

    夜色渐浓,春夜凉如水,连日行舟乏顿,一碰到这踏实着地的石床,池鸢就困意连连沾床就睡,薄薰原本还想依偎着池鸢说几句闲话,没想到她竟睡得那般快。

    幽暗的室内,薄薰眼眸亮得像两颗染了颜色的夜明珠,她就在床边守着池鸢,一有风吹草动就神经紧张的四下打探,然而桃花坞的确是一个安居乐业的桃源之地,半夜除了吵闹的虫鸣和夜枭,没有任何人影动静。

    当然也不是薄薰警惕过高,算算时日,那个江湖神偷闻人耳也该来了吧,一想到此,薄薰就愁得更加睡不着了,她望着窗外被月光照得透亮的院子,心中暗道,不行,明天还是去把那两个家伙抓回来,怎么说也要当她三日小弟才是,不能白便宜了他们!

    天边刚刚鱼肚白池鸢就醒了,彼时,薄薰正趴在窗台上盯着外面的鸟儿看来看去,听见池鸢起身的细微动静,瞬时扭头换上笑脸:“主人,您起了?睡得可好?”

    池鸢穿衣的动作一顿,对着薄薰一通打量:“瞧你这神情,又起了什么心思?”

    薄薰眨了眨眼,半垂首腼腆的说道:“没有,就是……主人,您饿了吗?您有好几日不曾进食了,您瞧,外边树上的鸟儿甚至肥美,要不要薄薰去给您打上几只来垫垫肚子?”

    池鸢揶揄笑道:“是你自己想吃了吧,别起那些歪心思,宋老头灶房里还有些吃食,你去随便热一热,端来与我便是。”

    “是,薄薰马上就去。”

    湖滩边新冒出了一茬绿草,主仆二人穿行过后,鞋袜尽湿,遂寻了一块大石坐着,迎着东边升起的朝晖晾晒鞋袜。

    “主人,谢离去哪了,我怎么哪里都找不见他?”

    池鸢躺卧在大石上,半垂着眼望着湖面上游过的野凫,“他随宋老头去学剑术了,你找他做什么?”

    “玩呀?主人,他箭术很好啊,百发百中,我们这些的天的野味全是他打来的。”

    “此箭术非彼剑术,我虽不知道宋老剑法如何,但直觉他是不差的,谢离跟着他学不吃亏。”

    “哦,是那个剑啊,对了,主人,我的剑也差不多快养出来了,您觉得我使得剑术怎么样,和司白相比如何?”

    池鸢转过头看着薄薰,“你当真想知道答案?”

    薄薰被池鸢盯得直发怵,她向后缩了缩脖子,虚声道:“那,那还是算了,不用您说,我还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

    池鸢正欲说话,忽闻芦苇丛后有动静,薄薰也察觉到了,反身趴在石头上警惕的盯着声音来源打探。

    “主人,是一群家雁,后边还跟着一个老头,咦,他这是赶着雁群散步吗?”

    薄薰传音的一会功夫,那赶大鹅的老头已经来到了跟前,他望见了石头上两人,也不说话只是笑着朝她们点头。

    池鸢朝老者颔首示意,直到他消失在视野当中才收回视线,那名老者气息极为绵长,步伐又轻又稳,依薄薰的探知能力,竟未第一时间察觉到他,便足以证明这名老者的实力,桃花坞这地方真是怪了,随便路上见过的老者全都是深藏不露的武道大能。

    “主人,您看,又是昨天那个怪老头。”

    池鸢抬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瞧去,大石五丈之外的湖滩边,一名麻衣老者正坐在繁茂的菖蒲堆里垂钓。

    虽是一隅背影,但一样的衣着一样的姿势,不同的只是地点,这位范老依然能让人一眼认出他来。

    一开始薄薰并未发现他在那里钓鱼,正因为有赶大鹅的老者作前车之鉴,薄薰才特意四下仔细探了探,不想一探之下竟又发现一人,可见这范老也不是什么普通的人物。

    “主人,您说他是什么时候在的呀?”薄薰偷偷传音道。

    如此近的距离范老定然能听见她们的说话声,不过现在传音怕是晚了,最开始主仆二人在大石上说话的时候可没注意到他,因此,范老大概是知道身后有人的。

    “他早就在了,你看他衣上,斗笠上全是露水。”

    “真是个怪老头,昨日就在钓鱼,今日还在钓鱼,该不会他晚上也不睡觉,一直在钓鱼吧?真不知道钓鱼有什么好玩的,我一出手那鱼都直接送上门来,可没意思呢。”

    池鸢剜了薄薰一眼:“你不用术法,鱼会上你的钩?”

    薄薰瘪瘪嘴,声音有些委屈:“主人我真没用法术,万物有灵,它们看得见我身上的灵气,自然就一窝蜂的涌过来了。”

    “真这么厉害,那你去和他比试一下,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池鸢话音刚落,原本侧躺在她身边的薄薰就闪身走了,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薄薰就飞窜到了范老的身后,她探头探脑的望着范老的钓鱼篓子,还未凑近,忽见范老扬手一提,一条小鱼就被他从湖里拽了上来。

    “老头,我瞧你在此钓了半天,怎么,就上了这么一条小鱼?”薄薰双手叉腰站在范老身后,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范老头也不回,动作熟练的将小鱼卸下放生,然后继续下饵抛竿。

    薄薰见范老不理自己,直接摸起他身旁闲置的鱼竿和物什,挑了个地儿抛竿坐好,“老头,今儿我就和你比一比,让你见识见识薄薰大人我有多么厉害!”

    范老抬起头朝薄薰那边瞥了一眼,他斗笠戴得很低,看人时目光显得凌厉又冷漠。

    薄薰才不管范老如何看待自己,抛竿之后就专心盯着湖底小鱼。

    此处水浅,清透见底,一束束金光倾洒在湖面上,给水中的游鱼全都镀了一层金光。

    然就是因为水浅,水底有没有鱼能一眼看到底,眼看围绕在自己鱼竿周围的鱼群去了薄薰那处,范老顿觉奇怪,他又朝薄薰看了一眼,正见薄薰笑嘻嘻的收竿,上钩的是一条通体雪白的鱼,鱼身又扁又长,约有三尺,正是他一直想要银龙鱼。

    薄薰将鱼装进鱼篓,见范老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不移,遂抬头冲他笑得龇牙咧嘴:“如何,老头?本姑娘是不是很厉害?”

    范老嘴角蠕动了一下,他向来话少不喜欢与人交谈,但此刻他想说话,却突然发觉自己的嘴皮子好像粘在了一起,动也动不了了。

    “哼,你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啊,这鱼还挺漂亮的,不知吃起来味道会不会更好,老头,你看,有好多大鱼来了,别光顾着看我,你自己也可以钓啊!”

    范老花白的眉峰在不受控制的抖动,他很生气,他的鱼竿一直没动过,但是鱼群却全都路过他去围着薄薰的饵料相争,他垂钓这么多年以来,还是第一次见着如此怪异的景象。

    眼见薄薰鱼篓的鱼越来越多,范老终于沉不住气了,他恨恨的甩掉手里的鱼竿,站起身直愣愣的盯着薄薰,那眼神冷飕飕的像是要活剥了她一般。

    薄薰见范老不钓了,奇怪道:“干嘛,你这老头输不起啊?”

    “你……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丫头,竟敢在老夫面前放肆!”范老终于吼出了声,他原本对薄薰没有敌意,奈何薄薰嘴里的话太难听。

    “放肆?本姑娘怎么放肆了,你这老头还真是输不起,喏,我把这些鱼都送给你了,年纪大了,别老是动气,对身体不好。”

    薄薰将渔具都归还给范老,扭头就往回走,她见池鸢准备离开赶忙追了上去,途中似是感觉范老的视线还粘在自己身上,遂回头朝他挥手道:“喂,怪脾气的老家伙,我要走了,不和你玩了,那些鱼就送给你吃了,不用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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