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宁？”程锦棠一脸疑惑。

    “光伏伞出了问题我下来检修一下，没打扰到你们吧？”程宁神色如常。

    “没有没有。”程锦棠似乎有些尴尬，她在程宁和江贺身上来回看了一眼又道：“哦对了，我想起我还有几本手册没看完，我先回去学习了，江贺哥哥很抱歉不能送你了。”

    和她的尴尬比起来江贺就淡定多了。

    “没事。”他应道。

    程锦棠离开，程宁从台阶走下来，她似笑非笑看着江贺，“原来在江总眼中陪你一起吃饭陪你一起睡觉的人是没有关系的啊？原本还觉得江总是个保守的人，没想到竟把这些事看得这么随意？”

    “很抱歉。”

    面对程宁的嘲讽江贺并没有生气，一出口却是抱歉。这倒让程宁诧异，江贺对她冷淡，也不怎么把她当回事，除了在床上稍微热情一点外，其他时候她对于他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现在竟突然跟她道歉？

    程宁准备了一大堆嘲讽的话，面对他突如其来的抱歉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你身上有棠棠的影子，我本以为我再也见不到她了，如果她没有回来，我想未来大概就保持这样的状态，可是她回来了。”

    江贺是以一种愧疚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的，可是听到这话，因为他的那句抱歉淡下去的愤怒和委屈一瞬间又被激发出来，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兜头扑上来的屈辱感。

    他就只差直接告诉她，我只是把你当成棠棠的替代品，如果棠棠没有回来你还能一直当替代，可是现在棠棠回来了，你就没用了。

    其实心里都清楚的不是吗？他对她的态度，周围对她的嘲讽，她的自知之明，她其实早就知道的不是吗？

    可是心里知道是一回事，听到他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他不说出来心中还会有期待，还会自欺欺人。

    他说出来了，所有美好的期待都被打破，现实直白又尖锐，她的屈辱被毫不掩饰摊开来，而他也不在意。

    他真的是一点都不把她当回事。

    程宁觉得自己足够冷静，要做一个优秀的人首先就要学会控制情绪，在这一方面她也做得很好，说服自己死心，毫不在意，转身离开。

    这才是现在的她该做的。

    可她发现她不是圣人，她是人，她有属于人的尊严和愤怒。

    所以她第一次做了此生最出格的举动，她抬起一脚对着江贺那只残腿直接踢了下去，太了解他断腿的位置，知道那断肢肿胀处要怎么踢才最痛。

    果然一脚下去，江贺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他稳住身形，捂着被踢到了腿，疼得嘶了一声，缓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眉眼间带着淡淡的怒火和质问，大概也没想到她会下手这么重，可随即他就点点头。

    “很好，这样很好。”

    他身上那种上位者的冷静克制让此刻的他也不显得狼狈。

    程宁有些恍惚，她也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脚，她那么喜欢江贺，对他那条腿更是照顾有加，江贺说的很好她也明白是什么意思，她今天的这一举动就代表了他们之间已没有了退路，他跟她彻底了结。

    所以他挨她这一脚，他也受了。

    程宁什么都没有说，她转身离开。

    程宁的办公室只有她一个人，回到办公室关门反锁，程宁呆呆站在办公室中间，她捂着嘴压低了声音低吼，一声又一声，生怕被人听到她急忙用手臂堵着嘴，直到情绪完全平静下来，她才如脱力一般重重跌坐在地上。

    下班时程宁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什么异样，走路依然带风，脸上的妆容依旧精致。程锦棠坐她的车回去，所有的事情好像都是因为程锦棠而起，可程宁面对她时却也没有太大的情绪变化。

    不过程锦棠还是发现了她情绪不佳。

    “宁宁你怎么了？感觉你好像心情不好？”

    “没有。”

    她不想说程锦棠也知趣不多问，她从包包中拿出一个士力架，剥了包装纸递到她嘴边。

    “吃点这个，我心情不好的吃一点甜的就会好了。”

    “不用了，我在健身，不吃高糖的东西。”

    “哦，好吧。”

    程锦棠有些失落，一口一口咬着士力架。

    一种难以压抑的嫉妒突然从心底漫了上来，程锦棠可以吃自己想吃的一切，她有天生的好皮肤天生的好身材，她有着程家天然的优良基因，她聪明学什么都快。她不用自律不用刻意控制也不用努力，别人也不会对她有什么要求。即便她什么都不用做就有一群人爱她，大家都想念她，大家都忘不掉她，她只要平安站在那里便让人觉得是天大的福气了。

    可怕的嫉妒心让她有了一种恶劣的想法。

    “二姐。”

    “啊？”

    程锦棠嚼着士力架抬头，明亮的大眼睛看向她，一双无辜的清澈双眼，嘴巴因为咬着东西鼓鼓的。

    “改主意了？要吃了？”

    “……”

    她想告诉她关于她和江贺的一切，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跟程锦棠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不应该成为伤害她的人。

    “没什么。”

    程宁摇了摇头，最后也没说出口。

    从程锦棠被接回程家已经快三周了，程锦棠进程家产业园也快半个月，而这周末就是程家为程锦棠举办的归家宴。

    自从那次程宁踢了江贺一脚之后两人就没见过面，他从来不会主动联系她，那之后就更不会了。

    只要她不联系江贺，她跟江贺之间就会不知不觉断掉，主动的一直都是她，维系的也一直都是她。

    往后她们应该也不会再联系了。要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她其实想过再厚脸皮去找一次江贺，可是又觉得自己再贱也不该贱成这样。

    程宁觉得她也是时候把江贺放下了，在算错了几个数据，开会时走了几次神之后她觉得她对江贺的怀念应该到此为止了，出了这么多次错，她难过的代价也足够了。

    她想最起码她还有事业不是吗？她的理想，她的野心，不应该因为失去了一件事剩下的也要全部失去。

    所以程宁调整心态，哪怕一开始很痛苦，可她还是逼迫自己投入到工作中，一边努力上进，变态到自律卷自己，一边化解自己的痛苦，让自己对江贺彻底死心。

    就在程锦棠归家宴的前一天，一家人坐在餐桌前吃饭，快下桌的时候程淮康突然宣布一件事。

    “产业园总经理的位置一直空缺，我现在有了适合的人选，正好趁这个机会跟你们说一声。”

    那时候程淮康才询问了这些天产业园的情况，程宁事无巨细告诉他。程淮康这话就是在听完程宁报告之后才说的。

    听到这话，程宁不自觉紧张起来，产业园经理的位置她一直在争取，哪怕最近因为江贺的事情也不敢耽搁工作。

    不过程宁又觉得是不是太快了一点，她感觉自己的历练还不够，她应该再累积一年的工作经验坐上这个位置才更稳。

    可是总得来说，也算是好事一件，这几天的阴霾也是时候散一散了。

    “我打算让棠棠担任产业园总经理。”

    程宁吃饭的动作顿了顿，有那么一刻她怀疑自己听错了，她下意识向程淮康看去。

    程淮康接着道：“这件事我已经跟你们大哥商议妥当，下周就发任命书。”

    程锦棠的惊愕并不亚于程宁，她道：“我才刚去产业园不久，很多东西都不太熟悉，我还远远没有担任管理者的能力，爸爸你这么突然让我当产业园总经理是不是太仓促了？”

    “没有经验就慢慢总结经验，你哥哥接管公司的时候也没什么经验，你看他现在依然做得很好。我听宁宁说过你的学习能力很强，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就已经掌握了产业园的运行规则，不会做总经理慢慢学习就好了，爸爸相信你能胜任。”

    “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别人也不会认可我的。”

    “这件事就这样定了，没有谁一出生就什么都会，都是慢慢学习。明天家里会为你举办宴会，到时候你的身份就会公布，作为我的女儿，你担任程家产业园的经理谁会不认可？”

    程宁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的价值观和世界观都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怎么会是这样呢？她所听到的是完全不同的话。

    “程家只是给你提供一个平台一个机会，你想要什么需要靠你争取，想要服众，你的能力就要高过所有人。”

    “每一个员工都是一样的，你也不例外，你想要得到你想要的，你想成为领导者，你就必须要脱颖而出。”

    原来不是，原来不一样的。因为养父的话，她从工作到现在从未让同事知道她跟程家的关系，她在产业园是个技术人员，却为了拓展业务，一次次的去演讲，推广公司产品，因为程祈年让做决策，所以她一边做研发一边还要学习管理。

    而她的创新也给总公司拉了不少合作，可她觉得这样的历练还不够。她想成为产业园的管理者，她觉得她应该再多一些工作经验，这样才能服众。

    原来不是这样的，原来只需要一个身份就可以。

    虽然她心里清楚她只是养女，跟亲生女儿肯定是比不上的，区别对待可以理解，可为什么要这么不把她当回事呢？她做了这么多，哪怕不看在她是养女的份上，为什么连正常公正的晋升机会都不给她呢？

    “宁宁？你觉得如何？你对我的安排有异议吗？”

    养父的话拉回程宁的思绪，已经是三月下旬了，春暖花开，草长莺飞，空气里早已带上了春日的温暖，可是程宁却感觉一股冷意从头冷到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