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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相争之语

    “大王说,妾和公主相貌有些相像,其实说句僭越的话,公主也算是妾的堂姊呢。”她鼓起勇气迎上窦慎迫人的目光,虽然浑身颤抖,内心却有火焰灼灼。

    关于儿时的记忆已经如云烟般散尽,没入掖庭的那一年,她不过才四岁。暗无天日的永巷,永远散发着臭气的掖庭,女奴们顶着脏兮兮的脸,舂着一年到头都舂不完的米,纺着永远也纺不完的纱。人人都说宫中是最富贵之所在,但没有人知道这里还有这样一个地方,死亡是日常需要面对的,被鞭笞辱骂更是家常便饭。

    她自小就知道,她们这些人的身份是罪臣家眷。楚王谋逆,天下皆知,株连甚广。朝为贵人,暮为奴婢,在权力翻覆的你死我活间,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可是偏偏有人就是例外。

    一日,她送完浆洗好的衣裳,行至一处杳长的宫道。忽见軿车辘辘行过,车上坠着的金玉珠宝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迫人的华彩。她一时恍惚,避让的有些迟,就立刻有黄门上前叱责,对着她的脸就是一巴掌。她瑟缩着跪在了墙角,不敢再抬头看一眼,这时听到车上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如今新皇刚刚继位,最是宽厚仁爱的性子,还请公公不要对这些孩子太过苛责。”

    黄门讪讪地缩了手,一个劲的叩头认错,那人有些漠然,只是淡淡吩咐继续向前。没有看到那个贵人的相貌,料想是个公主。却在軿车杳然远去后,听到身旁的婢女们低声道:“知道吗?那就是信陵翁主,你说她的命怎么那么好,整个楚宫都受了牵连,偏偏她养在了太皇太后身边,得受尊崇庇护。”

    原来她就是阿母口中说起过的堂姊阿罗,如今得封信陵翁主,还被赐了一个新的名字:晗君。同是楚王孙女,阿罗还是妾氏所出,为何与她的命运就如此迥然呢?

    一个千尊万崇,得享富贵,一个困在掖庭,受尽凌辱。如今,她们本该云泥之分的人生又在凉州交错,一切却并不是命运的安排,而是人为使然。她终于明白了岑夫人的用意,恐惧淡了几分,反而看到了一个救命的稻草就在自己面前放着,不由想要抓一把,再挣扎一次。

    窦慎此时重又醉眼迷离,斜倚而卧,持杯慢饮的姿态出众的风流倜傥。多年战战兢兢的生活,让她敏感的意识到,或许窦慎会是她生命的转折。他并不反感她,反而待她很有耐心,能存留这样的一份耐心,是她的运气。

    她尝试着趋近了几步,跪坐在他身边,用一个柔媚婉顺的笑容看着对方,蕴起了满眼的情意。

    他眯起眼眸,明明是在看着她,却让她捕捉不到任何惊艳和痴迷,为此,她有些惶然无措。

    正在凄惶无定时,忽听得门外守卫的声音传来:“公主不可闯入,大王已经歇下了。”

    然而声音还未落地,就听到门扉被重重推开的声音,侍从皆阻挡不及,人已径直入了内室。门外的风亦随着不速之客的骤然出现而不安拂动着纱幔帘帐,缭乱分错的画面里站着一个美人,美人披散着一头乌黑浓丽的长发,露出一个焦急又愤怒的表情,与她精致明艳的五官很不相称。

    窦慎冷冷看了她一眼,旋即换上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阿罗,你怎么来了?”窦慎上前,示意众人退出后,对来人道。

    果然,这就是阿罗,她的堂姊信陵公主刘晗君。自小便听着她的故事长大,却没有机会一睹她的容颜。与想象中一般美丽,却既不是长安传言中的温柔端庄,也不是凉州传言里的骄纵跋扈。她站在窦慎面前,像是一枝临风而绽的海棠,袅袅楚楚,明明怒气炽盛,偏偏做不出任何凶悍的姿态。

    她被保护的真好,自己已经习以为常的污言秽语,她可能连听都未曾听过。

    “你答应过我绝不纳妾,这才过去多久,便忘了当日誓言了么?”晗君看向跪在地上的人,眼里慢慢蓄起了泪水,就连伤心都带着自矜身份的含蓄,她叹了一声,“我果然错信了你。”

    窦慎垂了眸,选择视而不见,忍了忍心肠,笑得轻浮:“不过是个奴婢,我又没说要纳她,算不得食言,公主何须小题大做。”

    听到此言,晗君的脸骤然无比苍白,她的唇轻轻颤抖着:“大王以为我是在小题大做么?今日是个舞姬,明日又该是谁?”

    窦慎不耐,对于她的痴怨之心并不在意:“陛下赐婚,只说借兵之事,可没有说不许我纳妾生子。”

    他重提起晗君遣嫁的伤疤,果不其然,让对面的人恍惚了片刻后,骤然泪落如雨。

    “你说的对,纳妾自是你的自由,不必知会我。今日是我唐突,原不该来自讨无趣。”说罢,她扭头便走,大约是伤心的狠了,脚步有些踉跄,不注意撞到了一个架子,上面放置的玉瓶应声而落,花枝混着碎玉散落一地,看上去颇有几分狼狈。

    侍从听到响动,慌忙进屋来看,正好看到窦慎气急败坏的脸,他指着晗君怒吼:“妒忌是七出大罪,你当真以为你是朝廷所嫁,本王就不敢休了你吗?”

    晗君顿了脚步,有些嘲讽的笑了笑,转头冰凉凉地说:“你大可以写休书给我,写书之日便是我自尽之时,到时我看你如何向朝廷和天下人交代。”

    阿绮瞠目结舌,她没有想到晗君竟是这样烈性的女子,都说太皇太后对她多有偏宠,比公主更重视。人的福气多了,就会倨傲倔强,不允许有人忤逆。可是窦慎一看也是骄傲的人,怎会对她服软。夫妇之间如果有了较劲的心思,谁也不肯退让,那么关系便会越来越糟糕。

    侍从进屋收拾残局,一个个都是噤若寒蝉的样子。窦慎注视着狼藉的地面,看着晗君离开的方向,忽然自嘲一般地对她说:“楚国女子皆是如此倔强的性子么,还是她以为自己是个公主我就不能拿她怎么样?”

    半晌,也未等她回答,声音又回冰凉无情:“今日发生的一切,不要告诉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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