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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一十一、长主之殁

    转眼又到了重阳,又恰逢太皇太后寿辰,所以宫里十分重视这个日子,皇帝特地命乐府准备了舞傩之戏,名曰驱除邪祟,添福增寿。

    坐在上首的太皇太后如今的头发已经全白,然而重获权力后,整个人都看上去红光满面,精神矍铄。或许也不能算重获权力,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无论是大长公主还是丞相都像是小丑一般,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

    “公主,方才传来消息,大长公主殁了。”秋词在她耳边,小声道。

    晗君吃了一惊,问道:“可知是怎么回事?”

    秋词摇了摇头:“只知道是在幽禁之处自缢的,其他的不是很清楚。”

    虽说大长公主性子跋扈,不好相与,又多次为难于她,但是繁华一世最终落得这样的结局,晗君还是忍不住唏嘘。

    不禁抬头去看太皇太后,长乐宫令俯低身体在她耳边说着大约是同一件事,晗君清楚看到她的脸色瞬间苍白,一双浑浊的眼眸里凝聚起浓重的伤心和悲哀。可也不过是瞬息,在晗君思索她此刻心境之时,坐在高位上的人已经恢复了平静,维持起一抹端雅得体的笑容,仿佛从无任何事情发生。如果看不到她微微颤抖的双手,晗君几乎以为死去的那一个,不过是个寻常宫人,而不是她唯一的女儿。

    舞傩的调子有些刺耳,晗君看到扮演巫师和小鬼的乐人坐着奇怪又夸张的动作,心口感觉闷的厉害。怏怏地拈了一颗胡桃,又怔怔地放了回去。

    回到殿中时,已近戌时,秋词服侍着她洗漱完,方要休息,却见太皇太后的近侍前来,称太皇太后邀请晗君前去陪她说话。

    晗君抚了抚额,淡淡拒绝:“我今日累了,想早些休息,就说我明日再去。”周筠说得对,她如今心灰意冷,很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劲头,想敷衍了偶尔装装样子,不想做什么就干脆直接拒绝。人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大抵有这个况味。

    然而这个宫人却是个温和又执拗的,笑着央求道:“太皇太后说,她只是想找公主过去说说话,公主随意些,不用装扮。奴婢接了这个差事,若是无功而返,怎么好交待!公主可怜可怜奴婢吧!”

    如今阖宫之人都能看出来她心软的毛病,宫人们拿捏起这个软肋来也总是拿捏的死死的。就算无奈,也还是常常怜惜这些人的不易,不忍为难。更何况,都说宫中之人最是喜欢拜高踩低,趋炎附势,可相处久了,待她最好的还是这些常常不被当人看的奴婢。投桃报李也好,恻隐相帮也罢,都让她这些被禁锢的日子过得没有那么凄凉。

    长信殿中永远都是灯火辉煌,进去后却没有立刻看到太皇太后的身影,走了几步,才见她独自立在窗边,怔然发呆。满头银丝尽数垂了下来,散在身后,遥望如瀑布一般,她虽然如往常一般挺拔着身姿,不让身体佝偻下去,可晗君还是能从背影就看出她的悲伤寂寥。

    宫人默默退了下去,只留下晗君在内。殿中一时极安静,只有烛火的哔啵声偶然响起。

    “阿罗,”太皇太后听力极佳,见脚步声慢慢靠近,便开口唤道。

    宫变后,晗君很抗拒见她,因而即使住在一宫,也很少相见。晗君心里有怨气,太皇太后不是不清楚,以为她气闷几日后便会把一切装在心里,依旧肯恭顺听话,却不想她气性这么大,虽然不言不语,但倔强地不去原谅任何人。可见她对于这个自小抚养长大的孩子了解并不深,亦或是联姻凉州的计划中存了变数。这个变数显然就是窦慎和晗君的感情。

    窦慎能爱上晗君,她不奇怪。晗君是长乐宫培养出的最完美的一柄利剑,美貌聪慧,善解人意,多才多艺,为了培养她,太皇太后把后宫厮杀半生的手段都不惜倾囊相授,以盼功成之日,能一举挽回天下危局。

    那个危局,她在文帝朝已经感知到了,先帝荒唐,更让危机不断加重。王朝气运如落日,无法挽留,可是她总不能让一切都断送在她的手中,让她一介女流在丹青卷上为人指摘,受人诟病。

    可惜,便宜了窦家那个小子。拿精心培养的晗君去换兵马,纾解困局,实属无奈。可随着凉州势头愈盛,她又觉得这个决定也算明智。如果凉州能为朝廷所得,无数财富,兵马都会源源而来,震慑几个反贼轻而易举。

    “孤一辈子生了四个孩子,最疼爱的就是武安。她自小就聪明活泼,全然不同于她那三个资质平庸的哥哥,故而孤和文皇帝都十分偏宠她,也不免将她养得骄纵了些,什么都想要自己做主,不合心意就闹。当年她不满意博陵侯董祁,硬是闹着和离,孤一时心软也也顺了她的心意。谁知她不久后又看上了周冲,死活要嫁,可是考虑到周冲已有妻室而且夫妇感情甚笃,便斥责了她一顿,驳了她的想法。当她说要嫁周谦时,孤还以为她想通了,当即便赐了婚。不想她原来打了那么个主意……”

    太皇太后走到莞席上坐了下来,声音低低地继续着这些旧事。时至今日,仍存了许多叹惋之情。

    这些闻所未闻的密辛,也让晗君收起了周身戒备,愿意坐下来听。她知觉得周冲过于听命大长公主,连荒唐地勾结匈奴之计也肯遵从,也觉得大长公主对周冲的死太过耿耿于怀,非要一遍遍得罪窦慎,落得两败俱伤也在所不惜。原来,竟是这个原因。

    “武安这个孩子,荒唐又痴傻。就算用尽办法生下竹猗,又能改变什么。周冲的发妻不堪羞辱而自尽,周冲又愧又悔,躲在雁门十几年,始终不肯回来一次。可怜的竹猗,长大后才知道自己的生身父亲是谁,一日也未能承欢膝下,享受关爱。”

    就算城府不错,晗君还是差点惊掉下巴。都说大长公主荒唐,却不想到了如此程度。可是细细想去,又觉得佩服,至少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至少她活得真实。

    “若不是她做下这般忤逆之事,纵使再荒唐,孤也会护她一世周全,可是她那样疯魔,居然妄图囚禁生母,孤也保不住她……”说到这里,一行蜿蜒的泪顺着她沟壑纵横的脸落了下来,太皇太后无论平日多威严,此时也不过是个失了女儿的孤独老人。

    灯火再盛,也填补不了内心的孤寂,太皇太后的身体终于佝偻下来,无声地呜咽起来。晗君只觉得她可怜,争权夺利到了最后,得到的越多,失去的就越多,她这辈子也不会这样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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