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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山陵之崩

    这个冬日似乎格外漫长,随着一场罕见的暴风雪侵袭了整个北方,原本就潜藏在大郑肌理之中的危机,一个又一个地爆发了出来,让本就满目疮痍的河山更加残破寥落,大有覆水难收之势。

    皇帝仍在昏迷之中,可是觊觎他位置的人却并没有因此忍让按捺。淮阳王果如所料,在接到质子死讯的第二日便起兵于东南,举兵十万,直奔长安而来。雪上加霜的是,匈奴也因为饥馁无食而陈兵雁门,扰边频频。

    太皇太后忧虑之下,终于一病不起,无力处理朝务,便将诸事交给了丞相刘和与大将军周筠。

    “都说朕昏庸无道,可知朕有恼恨生在这帝王之家。”短暂清醒后的天子听到如今的天下之势,并没有多少哀伤,反而无不讽刺地说道,“富贵繁华之地,藏污纳垢之所。长乐未央……从无喜乐,何来未央……朕下辈子,愿为田舍郎,咫尺垄亩,素茶淡饭,护佑妻子儿女,莫再沾染了这宫廷肮脏之气。”

    说罢,又见昏沉。太医令急忙上前施针,事到如今,倒也不指望能救人,只盼着有只言片语给社稷,让跪了一地的亲贵大臣安心。京城能不能守住大家不知道,朝廷能维持多久大家也不知道,但大家几乎一致认为,选定一个合法的继承者,或者能有所转机。

    “陛下膝下唯有皇长子一人,可皇长子年幼,如何能安抚社稷啊。依我看,皇弟韩王铠很是贤明,又年长有为,不如秉了太后,召韩王早日回京为好。”按理说此言僭越至极,可一看说话的人是老丞相荥阳侯刘庚,大家也默默点了回头。老丞相在宗室中很有威望,颇受拥戴,太皇太后也多有礼敬之举。如今七十八的高龄仍出现在这里,说得话自然是有分量的。

    “荥阳侯此言差矣,自古立嫡以长,韩王乃是王弟,怎可承继大统。何况哪有在天子病榻前说这些话的道理,周某一向敬仰荥阳侯忠厚仁义,想来是一时失言,但关于此事就再勿多言了,一切等陛下的旨意。”

    一个声音年轻而清朗,众人回头,发现周筠一身甲胄地出现,面色冷凝,皆不敢多言了。荥阳侯被噎了一下,愤怒地摇了摇头,口中道:“将军带兵进宫,意欲何为?”

    这个时候意欲何为,不言自明。皇长子不满一岁,拥立他自然比拥立一个已经成年的韩王更符合权臣的心思,哪怕这个皇长子留着凉州窦家的血。

    周筠却也不怒,只温雅地笑着:“自然是担忧有人趁着宫内动荡而生事。前几日抓到几个淮阳王的探子,一审才知道竟有那么多人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说罢,他招了招手,羽林拿着剑走到了匍匐在地的人群中,不由分说地捉了三个人,提着衣领往外走。

    还未走至殿外,便听得周筠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么多。诸位大臣也都是见过大场面的,就地斩杀吧,也好看看通敌卖国是个什么下场。”

    羽林得了命令,刀瞬间出鞘,连一声叫喊也未来得及,那三个人的人头便如西瓜般滚落在地板上。这般血腥惊悚的场面,养尊处优许久的长安官吏如何见得,有人惊恐地叫着往后缩,有人已经开始不顾行仪呕吐起来。唯有周筠,面不改色,冷眼看着一切。

    “竖子狂悖至此!”荥阳侯指着周筠,气得手指都在发颤,但年迈体衰又跪了一夜,现下只觉得眼前发黑,无力多言。

    “陛下醒了,陛下醒了!”千秋跌跌撞撞地从内殿出来,对着外面道。

    周筠已没有了耐心,带着丞相和御史大夫几人进了内殿,连身上的佩剑都没有解下。重臣敢怒不敢言,只有一个老臣喃喃道:“谁能想到竹猗如今成了这般样子,曾经是何等谦谦君子。”

    何等君子到了这样的时候,都会露出张扬的爪牙,谁让权力那般诱人,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说到底还是朝局混乱,天子威信不足,才滋生了这么多蠢蠢欲动的欲望。

    “陛下可要将皇长子叫到身边来?”丞相看着周筠的脸色,对着榻上奄奄一息的皇帝问道。

    刘铮年轻的脸上泛出一种诡异的青灰色,那是死亡将至的征兆,他听到耳边的声音,知道自己就算是死也离不开别人的算计和禁锢,干涩地唇上扯出一个无奈的弧度,低声道:“朕知道你们的意思,若是朕不将皇位传给皇长子,你们想必也不会罢休。”他勉力吸了口气,却供给不了自己的需要,气息越发微弱起来,“可怜的孩子,又和朕一般,做了他人的提线木偶。”

    “愿生生世世,勿再生于帝王之家。”

    皇帝说完这句话后,再也没有了声息。周筠听着身边骤然而起的哭声,慢慢闭上了眼睛,将心头涌起的悲哀尽数压下。他亦无奈,被裹挟着走到了现在,回头时恍然发觉,半点退路也没有了。

    纷纷扬扬地雪又下了起来,长安难得有这样糟糕透了的天气。周筠望着殿外如扯絮般的雪花,听着内宰读着刚刚写好的遗诏,有种叶落知秋的怆然。他忽然想起,皇帝如今才十九岁,十九岁便走完了荒唐又可怜的一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他们这些人,勉力维持这残破的河山社稷,不知道到时候的下场会不会更可怜。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他吩咐公羊贺处理好眼前的事情,撑了一把伞,踏着满地碎玉,向着长乐宫中而去。

    太皇太后已经听到了皇帝崩逝的消息,本就沉重的病体因为伤心绝望而更加雪上加霜。恹恹地躺在榻上,药盏放在身旁,一口未动。

    “陛下的遗诏是,令皇长子继位。”甲胄反射出刺目的光芒,但周筠神色依旧恭谨。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有种认清了现状的无奈。

    “卫萱昨日前来,说想要代为抚养皇长子,以报答晗君之恩,这件事你怎么看?”她用苍老的手揉了揉眉心,无不疲倦地问。

    这句话里的意思,也只有零星几人知道。窦氏的身份随着她的死亡而浮出水面,算来算去,皇长子竟然成了楚王最后一点血脉。太皇太后本以为掌控着一切,到了才发现自己被人愚弄到了这般地步。可是,她也知无力回天。

    “阿萱给我提过,她有此心,我亦觉得宽慰。殿下放心,我夫妇定当好生养育辅佐皇长子,不辜负陛下所托。”周筠答。

    太皇太后只是笑了笑:“你的这个妇人,了不得,步步拿捏着你,你还满心觉得她贤良。她是我一手教出来的,我竟然没发现,她还有这般能耐。”

    周筠如坠雾中,不明白太皇太后为何如此说,却也只有回道:“阿萱所想,亦是我所想,匡扶大郑江山,我等万死不辞。”

    原本就是个赤诚爽直的孩子,就算到了这个位置,还是被人拿捏而不自知。太皇太后无奈地摇了摇头,摆手示意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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