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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二、所思之远

    中原动荡的三年里,西域相对平静多了,于阗国一到夏日就炎热异常,晗君不耐热,早早浸了西瓜在水井里,等着阿羽带孩子回来以后吃。院门开着,外边街市的喧闹声就响在不远处,可这方小院却如同另一处人间,安宁无争,怡然自乐。

    “阿母……阿母……”远远传来清脆童稚的声音,像是刚出谷的小黄鹂一般。晗君刚放下手中的书,就看见一个小不点冲了过来,直扑向了她的怀中。她伸手抱住,爱怜地摸了摸孩子的小脑袋,就见怀中的小调皮仰着头,对着她撒娇:“阿母,阿兄欺负我,他抢我的炸撒子吃。”随后走进的男孩子被阿羽牵在手中,有些瘦弱文气,听妹妹告状,也只是略显局促的舔了舔下唇。

    阿晏性子沉稳厚道,若说他欺负妹妹,晗君自然是不信的。便点了点女儿的小鼻子,故意板起了脸:“阿清可要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母一向严肃,不似羽姑姑温柔好说话。阿清讷讷了半日,羞得脸都红了,也没好意思说是自己抢阿兄的东西吃,没成功,干脆反告一状。晗君看出来了,也没有当面叱责,让她难堪,只对着阿晏道:“阿母给你们取西瓜吃,出去了那么久,定然是渴了。”一冷一热的态度,顿时让阿清羞愧了半晌,跟在羽姑姑身后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外面都在传,梁王接了朝廷旨意,率领二十万大军,一举平了淮阳诸国之乱,将叛乱的三王首级献到了长安御前。圣上加封他为丞相,协领雍凉益并四州牧,赐九锡,允其剑履入朝。”见孩子们吃的开心,阿羽便将市集中听到的低声对晗君说道。

    晗君的眼眸清澈明亮,荡漾着让人清凉安静的感觉。她愣了一下,又状若无波道:“如此,他离那个位置又近了一步。自古权臣做到这个份上,便是不进则退了。”

    阿羽知道,她心里有窦慎,可是过去了这么久,晗君仍是很少提他。偶尔说起,也仿佛说一个渊源颇深的故人一般。她大概是想要努力忘记窦慎,忘记凉州吧,可是这两个孩子偏偏又都生得像极了窦慎,面容冶艳,半点也没有随了晗君的秀美温柔。就是想不记得,也由不得她。

    长长叹了口气,阿羽为晗君递上了一块帕子,让她拭干净额上的汗珠。美人终究是美人,布衣荆钗也难掩丽色,汗湿满面也只让人觉得娇柔。她似乎极力避开这个话题,只随便找了其他话说。可是阿羽却不能欺瞒:“大王如何想,妾不知道。可是他每到一处便安抚百姓,均田于民,治下军队更是秋毫无犯,自给自足。如今百姓都说梁王是上天派来拯救苍生的,大家一看到凉州的兵马到来,无不箪食壶浆,夹道欢迎。”

    “他终究是明白了民贵君轻的道理,难得。”晗君继续敷衍。

    “他不止一次说过,做这些非是沽名钓誉,只是为了完成亡妻的心愿罢了。”阿羽看着晗君的反映,继续道,“人人都说,梁王爱妻之心天地动容。因为思念亡妻,多年来空着后宅,就连圣上多次赐婚都断然拒绝,只说此生唯信陵公主一人,生同衾,死同穴,绝不后悔。”

    晗君觉得手中的西瓜有些腻味,匆匆起身去洗手,踉跄着带倒了脚边的胡凳也不自知。“阿羽,你今日中暑了么,为何这般胡言乱语。”

    她的脚步有些踉跄,逃也似的离开,仿佛一转身就能躲过千万次的伤心。

    “不过是想落个圣贤之名吧,说到底还不是为了他心中的野心。若真是情深如此,何苦弄得天下皆知。身在权力之巅的人就是这般,有一二分的感情便要演出十二分出来,欺骗那些愚昧的人,为他们的野心心甘情愿的卖命。”晗君心里默默地劝着自己。

    如果当初真的有情,何苦娶妻纳妾的那样决绝,半点后路也没有留给自己。他们之间的纠葛,说不清楚谁对谁错,谁更对不起谁,但最终是他弃了自己,也弃了孩子。她若是不自救,此时该是何等悲惨的处境。

    想起了受过的那些苦,晗君心头酸涩难抑。说不怨是假的,既然爱过,也就不存在释怀,不过是刻意忘记,刻意和过往切割罢了。

    她的死讯传到凉州,他或许伤心过一段日子,也或许自责过他自己的选择。可是也就一阵子,他无法释怀,不过是以为她已不在了。故去的人往往会在人心中留下一个朦胧的影子,通过日积月累的虚构和幻想,逐渐变成了完美的化身,成了不可替代的存在。相看两厌到底比不过相忘于江湖。

    夜深人静时,晗君看着身侧的孩子,久久无法成眠,索性披衣而起。西域这个地方温差很大,白日蒸腾如沸汤的空气,到了夜晚就凝起了一丝丝凉意。星子漫天,比凉州的还要亮一些。

    她记得那时感情甚笃,窦慎很喜欢拥着她一起看星星。他的身上有青木的香气,胸膛宽厚有力,他将她一整个搂在怀中,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头顶上,低低地呢喃:“阿罗,我真想把你受过的苦都补偿回来,千倍万倍地补偿回来。”

    晗君将身上的衣衫裹得紧了紧,微不可查的弯了弯唇角。执起那只鲤鱼佩,细细地摩挲了一下,又惋惜地受了起来。

    她自以为自己是个通透的人,拿得起便放得下,既然选择了此生不再和他有牵连,那边不会后悔。她会给孩子讲阿父的故事,却不会告诉孩子阿父的身份,就当从未遇到吧,放手的潇洒才不会让自己过得太狼狈。

    可是,为什么一提起他,心中就纷乱如麻,坐立不安呢。究竟是一种可悲的藕断丝连,还是一种卑鄙的心有不甘。可若是不甘,又在不甘些什么,难道他解释自己的苦衷,她就会欣然原谅么?

    不,不会,中原她是不会再回去了,还不容易逃离了尔虞我诈,何苦自寻死路,为了个男子,当真不值得!

    注:九锡为车马、衣服、乐、朱户、纳陛、虎贲、斧钺、弓矢、鬯。皇帝所赐,权臣之标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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