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高科技化、高度文明的国家。
没错，它们的科技水平甚至领先了联邦几百年的。
这一次战争，联邦败得一败涂地。
为了节省剩余的力量，联邦再次与塞恩斯帝国接洽协商和解。
比他们想的还要容易。
没有任何不公平的条款，甚至塞恩斯也非常欢迎联邦的人进入它们的国度。
这场以极强战力获得压倒性胜利的一方没有任何要求，就轻轻放过了输方。
事件就这样平息了。
被打脸的联邦却被对方这种释然的态度吓到了。
没有任何要求，这说明对方完全有信心，——若是他们再来一次，还是能获得压倒性的胜利。
这背后代表着塞恩斯非比寻常的实力。
令联邦再也不敢伸出手脚试探。
争霸星际的殖民之路就这样戛然而止。
从这以后，联邦再也不敢随意使用机器人，主星全面禁止人工智能，只应用于遥远偏远的监狱星或奴隶星，禁止研发、制造、使用人型机器人，禁止………
一系列和机器人、人工智能等有关的禁止法案颁发下去。
这次联邦的屠刀举起，对准的是那些强烈反对这些法案的利益者。
“拉普维斯算是最后一次联邦殖民征伐后的产物。当时这里的人因为落后的科技力量，毫不意外的没有什么挣扎，就顺利的成为了殖民星。”
“既然顺利，那为什么会有避难所？”楚盛禾问道。
尤里安继续讲着，“一开始的确很顺利，拉普维斯顺利的接受联邦的改造，人们勤恳辛劳的工作，获取的资源全部上缴，但过度开发星球是有弊端的，拉普维斯承受不了这样的压力，不断的开发迅速损耗着星球的生命力，所有资源不断锐减，大部分民众都患上“疾病”，无药可医。人们不断上诉，请求给予拉普维斯休养生息的时间，但联邦没有理会，无视这些请求。后面拉普维斯发生了暴动，但可想而知，被联邦武力镇压了，联邦甚至不在乎这一颗星球上的人们的死活。”
“老维萨就是这场暴动组织者之一，但他后来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开始建造避难所，为剩余活下来的参与暴动的民众提供一个安全的庇护所。”
“到了，这里有两张床，还有间浴室，你们可以洗漱。”尤里安停下脚步，打开了一扇破旧的木门。
“等下我拿套新的衣服过来。”他看着楚盛禾说道，茶色的眼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温情脉脉。
“在这里难免会碰见以前的成员，他们看见你的衣服，容易发生不必要的矛盾。”
楚盛禾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蓝白色制服。
穿了一段时间了，确实很好用但也不至于舍不得换下。
“谢谢。”楚盛禾道过谢，背着提卡进了房间里。
楚盛禾把提卡放置到靠里的一张床后，抬起头打量起这个不大的房间。
石头做的墙壁紧紧挨着两张木床，上面都有床褥和被子，一间简陋的洗漱间，但可以洗澡。
如果不是在看过外面的机械都市，楚盛禾都要以为自己来到中世纪的欧洲了。
就这样的科技水平还敢跟联邦对抗，楚盛禾真的不得不佩服他们的勇气。
这无异于蚍蜉撼树。
然而，在之后的几天里，楚盛禾看见了因为“疾病”而痛苦的人们，她知道为什么这些人明知道打不过联邦，却还是会选择与联邦为敌了。
这天，楚盛禾在前厅坐在一旁，用智脑查询去鹿熙所在中心医院的路线，提卡头上顶着一团黄泥缠着老维萨要酒喝。
尤里安坐到了楚盛禾的旁边，将手里的药盒递给了楚盛禾。
“这个，抗辐射药剂，最后一次的量了。”
楚盛禾抬眸看向一旁的浅茶色头发的人，伸手不动声色的接过了药盒。
“谢谢。”
一团黄泥的作用涉及到她的能力，她暂时没有告诉对方一团黄泥的作用，当然，提卡对此也是守口如瓶。
毕竟她们现在还不知道尤里安和老维萨对她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时，前面的木门突然被撞开了。
一个浑身缠着绷带的少年跌跌撞撞跑了进来，目光搜寻了一圈，在看见尤里安的时候，仅未被绷带缠住的一只眼睛顿时一亮。
他有些怯懦，却好似不得不开口说道，“尤里安医生，哥哥……哥哥发病了！”
尤里安似乎有些吃惊，“怎么会这么快？”
绷带少年声音略带哽咽，独留在外面的一只眼睛是漂亮的紫色，此时盈满了泪水，红着眼眶。
他摇头，抽噎着道，“不知道，这个月已经第十三次了，你快去看看他吧。”
尤里安站起来，语气略带了些着急，但他依旧温和地拍着的绷带少年的肩膀，温柔地安慰道，“别担心，你哥哥会没事的。”
然后他急匆匆地带着绷带少年往外走去。
这对楚盛禾来说是个好机会，一个可以了解他们的好机会。
这几天在这不见天日的避难所里，她几乎只见到了老维萨和尤里安。
这两个人倒是知无不言，但是太过配合了，反而让人起疑心。
于是，她迅速收起智脑屏幕，站起身迈开步子，很自然地跟了上去。
提卡一看楚盛禾动身走了，连忙跟了过去，连老维萨拿出的酒也不看了。
老维萨摇摇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沧桑，他拿回酒，自己抿了一口。
楚盛禾跟着尤里安，本想看看究竟还有什么人住在这里。
却没想到看到了一群浑身缠在绷带的人围在一个木床前，所有人眼神中充满着悲哀与绝望，以及麻木。
“是尤里安医生来了。”
人群自动让出了一条道路。
让跟在尤里安身后的楚盛禾看清了木床上的人。
准确的来说，那已经不算是人了，却略微能够看出是一个人型，此时正在异变。
那鼓胀的身躯，上面不断出现脸盆大的脓疱冲破了绷带的束缚，部分躯体甚至还有机械的零件裹在肌肉组织里，随着鼓泡不断变大缩小。
木床下是一滩黑乎乎的血迹，顺着床沿看上去，是已经被殷红的鲜血浸透了的床单。
这一幅景象是楚盛禾没有想到的。
这就是……尤里安之前所说的“疾病”？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疾病”。
人肿胀成这样了，吹的像个无数颗膨胀的肉瘤组合在一起一样，竟然还能活着。
肉眼可见的痛苦令楚盛禾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提卡在身后突然捂住嘴，然后转身快速跑出屋子去。
楚盛禾听见了门外提卡的干呕声。
周围缠着绷带的一群人没有愤怒、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安静地麻木的看着床上的那个不成人型的人。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悲哀到令人绝望的气息。
手指尖不由自主地略动了动。
插在衣兜里的手精准无比地摸准了那个药盒。
“我说过，人口……也是一种资源。”尤里安突然说道。
楚盛禾知道，这句话是尤里安说给自己听的。
她已经略微有些猜到，联邦对拉普维斯这颗星球上的人做了什么了。
尤里安顺着人群让开的路，走到了床前。
那个浑身肿胀不堪的人型生物竟然还能发出声音。
“尤…里安医生，这次……好像回不去了。”
出乎意外的，是一个少年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这就是刚刚那个来前厅找尤里安的绷带少年的哥哥吧。
楚盛禾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一眼就看见了在床脚角落里的那个绷带少年。
他独留出来未被绷带包裹的紫色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强忍着不让它留下，眼里满是悲伤。
尤里安轻声说道，“别担心，我来看看。”
他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很小的金属亮片，伸手按住一个位置，金属亮片突然变成了一把尖锐的手术刀。
他小心地把能够切除的地方都切除了，下手十分稳准快，不过片刻功夫，就已经切除了大半，除了一些被机械零件覆盖的地方。
连麻药都没有用，但床上的少年好似感觉这样很舒服。
“谢谢医生，我感觉好多了。”
楚盛禾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因为即使部分地方的肉瘤脓疱被切除了，还有一些关键部位的肉瘤脓疱无法去切除，一旦切除就会大出血，以避难所这里的条件，没有办法能够治疗这样的情况。
所以，其实即使尤里安切除了一小部分，但床上的少年看起来还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他那么说只是为了感谢尤里安为他做的一切。
楚盛禾再也看不下去，深呼一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尤里安也走了出来。
在昏暗的甬道里，看见了一旁背部靠着墙壁站立的楚盛禾。一旁的提卡蹲在了地上，手指无意识的画着圈圈。
尤里安走到楚盛禾的身边，略显高大的身躯此时也显得有些萎靡。
他学着楚盛禾的样子，靠在一旁的墙壁上。
“很难接受是吧？我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也很震惊。”他低头，似乎是笑了一下，“人类……真的是可以不断地刷新下限的种族，他们不光对非他们族类的人残忍，就连和他们自己种族一样的人也下得去手，甚至可以做到更残忍……”
楚盛禾沉默了一息，开口问道：“那个少年……他还能活多久？”
尤里安摇摇头，“不知道，也许是今晚，也许是明晚，也许是几天之后，能够撑多久也要看他的意志力情况。”
“他这个月已经异变了十三次了，现在基本上是强弩之末，重要的器官都已经出现了变化，活着……也只是让他痛苦。”
尤里安说道，他余光瞥到蹲在地上的提卡偷偷从斗篷里伸出手，轻轻拉了拉楚盛禾的衣服。
“盛禾姐……你不是已经升级了嘛，炼金……”提卡细小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后面的话因为声音太小而模糊不清。
真是的，这家伙什么时候开始叫她姐了？
明明之前在荒星上嚣张的很，出了荒星反而处处透着一股可怜劲儿，像是没有安全感的幼兽，出门游历，远离了自己熟悉的巢穴。
楚盛禾叹了口气，在尤里安不解的目光中把那个透明药盒拿了出来，里面有六片药。
尤里安认得这个药盒，包括里面药片的数量都没有变过。
是今天刚刚塞给她的清除体内辐射的药剂。
楚盛禾开口说道，“答应我，什么也不要问，什么也不要说，这些药都还可以再提供。如果有效的话……”
浅茶色的眼眸在昏暗的灯光下洇出水一样的柔色，里面包含着许多不解与疑惑。
楚盛禾直接把药盒塞进他手里，“给那个少年吃，一粒就够了。”
“我虽然和联邦的人有冲突，但我并不想卷入你们的是非中。”她开口说道，“所以，什么也不要问我。”
不等尤里安的反应，她直接拉起蹲在脚边的提卡，头也不回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尤里安望着昏暗甬道里远去的身影，低头垂首看向手中药盒。
茶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