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摄政王顾远祁时年二十有三,乃先帝胞弟,当今少帝顾承业的嫡亲皇叔。

    少帝年仅十岁,登基已三两年,如今朝政把持在他手上。端得自是身份尊贵,权势滔天,锦城贵女争奇斗艳的对象。

    天色微明,宋袅动了动酸软的胳膊。

    昨天夜里,顾远祁跟疯了一般,喝合卺酒时是不情愿的,到后半夜是如狼似虎,恨不得将她揉碎了塞入腹中。

    真了不起他了。

    她软着身子从榻上起身,顾远祁抬了抬眼皮。

    动响并不大,但耐不住目光一直在她身上。

    宋袅懒懒靠着枕头,观赏着眼前的男人。

    一身朝紫色亲王礼服,两肩至下摆是两条玄色大蟒,腰间扎条金丝白玉腰带,黑发用嵌玉金冠束起,他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几个侍从屈着身子为他整理衣冠,从骨子里透露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依旧是从前那般龙彰凤姿、气度逼人。

    在她最绝望的那一年救她与水火中。

    宋袅回忆着从前,只是他太过沉默,叫她总是忽略他,只有在不经意间才会想起。

    “王妃在想什么呢。”

    红豆带着侍女拿着洗漱用得东西鱼贯而入,顾远祁已经不在了。

    宋袅有些失望,只在侍女的服侍下换好属于摄政王妃的礼服,到前厅用过早膳后等待。

    另一厢房,顾远祁手里拿着书信,最后将其点燃。

    江子瑜今日进宫又如何,今世宋袅已经嫁给他,是他的摄政王妃,身份摆在这,便是江子瑜一辈子也跨不了的沟壑。

    他太了解宋袅,一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或许说用权势将她绑在身上只会让她憎他更甚。

    可前世种种太过惨烈,宋袅才二十七,他不愿看着从前名满锦城的女子再次凋零。

    一个不值得的人而已,又何必一直挂着。

    只他今生只想护住曾经的爱人,护住属于她的尊荣,其余的便不贪恋了。

    “王妃怎么样了。”

    站在边上的门客傅晓:“王爷念着王妃,为何不亲自去看。”

    顾远祁噤声,眉峰微蹙,斜眼看向他。

    傅晓立刻领会,闭上嘴的前提是回答他刚刚的问题。想了想,按照顾远祁黏在宋袅身上的目光,以及口是心非的态度。

    “王妃早在前厅等候,就等王爷吩咐。用膳前还问小人王爷是否用过早膳,桌上的桃花酥便是王妃托人送来的。”

    顾远祁看了一眼,心下了然,必是她为了放松警惕的才做得。

    只是心里是这么想,手上却摸向了盘子里的桃花酥。

    糕点很甜,但总抹不掉渗进花汁里的苦味。

    “王妃收拾好了,便进宫吧。”

    傅晓忍着笑,立刻道了声“是”。

    也不知摄政王是怎的了,那会亲事都已定下,半月前不是锁城,便是命身边的暗卫监视着王妃。

    结果人家压根就没想过其他的,坐在闺阁中待嫁,且一个女子又能翻出什么天呢。

    宋袅坐上马车时,顾远祁已经端坐在里头,左手拨弄着一串白玉菩提,正闭目养神中。

    “王爷起得早,妾身还以为爷先走了呢。”

    宋袅坐在他身旁,还未等身子坐稳,顾远祁抽回不小心碰到她衣角的手,依旧闭着双眸。

    许是马车内的气氛太过僵冷,又或是宋袅也来了脾气,竟也不搭理他了。

    有些气。

    “江博士与令大公子今儿要进宫,许是想求陛下为他谋个一官半职。”

    “你与他相识,他从前便是胡闹的性子,在国子监时也不见得要考取什么功名,原是等他老子来谋取官职。”

    顾远祁笑出了声。

    每年春闱学子上京赶考,其中也包括国子监的众学生,比起上京赶考的书生,国子监的学生就是没有中榜,借家中之势或承个爵位亦是轻而易举。

    宋袅轻声道:“提他做什么。”

    顾远祁愣了好一会儿,原是他自作多情,只是轻飘飘得了这一句话。

    马车穿过锦城最为繁华的玄武大街,中间隔着一条长临湖,将东、西二市一分为二,白玉水榭的长廊,朱红色的大桥是两边的牵点。

    湖的东边,走过长街已然远离闹市。

    马车停在午门外,宋袅与他从右侧门而进。

    太后身边的内官黄巧儿早已等候多时。

    顾远祁翻身上马,等她坐上步辇后在前头开路,直至走到一出优雅别致的庭院,跨过拱门是挺秀细长的凤尾竹,而代表着大郢最尊贵的女人便藏于风雅秀竹中。

    就像人人都忘了从前雷厉风行的谢皇后。

    宫娥静首站在两侧,步辇停在长乐宫外。

    顾远祁明面上是不想多管,但又怕宋袅受了为难,轻声道:“在太后面前莫随着性子,该吃亏便吃亏,她说两句也少不了你的。”

    “若受欺负了,便来找我。”

    谢太后如今躲长乐宫中吃斋念佛,但朝堂上的政务却从未放下。

    顾远祁看过的奏折并非皇帝看,而是她过一遍,这宫里宫外,少帝真沾了那一句,不过是大郢的傀儡皇帝。

    宋袅点头:“夫君说得是,妾身知晓了。”

    顾远祁红了耳朵,匆匆交代红豆照顾好宋袅便离开了。

    倒是黄巧儿有些意外,经过昨日的事,不该说摄政王与王妃关系已然破裂,怎得今天又变了样,看起来更好了几分。

    宋袅跟着林巧儿走进竹林,庄严的长乐宫主殿慢慢浮现在眼中。

    进殿后,还未见人,淡淡的檀香味已经绕在她的鼻尖,常熙撩开两边珠帘,上首女人的真容方才示众。

    谢太后不过二十七,精致的面容保养得体,发间一支淡色银簪,端坐在凤椅上,手里捻着佛珠,桌上摆着无量寿经和一鼎香炉。

    宋袅屈下身子行礼:“臣妇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

    跪了好一会,上头没有出声,宋袅也不敢私自起来,保持着应有的仪态。

    常熙等了会,道:“太后,摄政王妃到了。”

    谢太后嗯了一声,“起来吧。”她手上依旧捻着珠子做着课业,等课业结束,方睁开眸子。

    漫不经心说:“听宫外的百姓说郊外的桃花好看,王妃向来喜爱桃花,哀家便想着是怎样的花才能勾住摄政王妃,特命常熙去折了一枝回来。

    可惜看了之后,只觉得外头长得,总没有宫里花房特意培育出来的好看,常熙修剪后才发现其中的妙端。

    鱼目混珠,鱼目混珠。呵呵,哀家突然想到了这词。”

    她拿起桌上的桃枝,轻轻一掰,花枝从中间而断,掉在了地上。

    常熙捡起地上花枝,又接过谢太后手中的交给身后宫女,笑着道:“太后不喜欢郊外的桃花,就像这桃花,从来都不是稀罕物。”

    宋袅品着杯盏里的茶,盯着漂浮在水上的桃花花瓣,放下茶盏。

    轻叹:“何为鱼目,何为珍珠,花都是这个花,又哪来的以假乱真,以次充好。”

    “宫里的桃花因为贵人的喜欢,修剪之后是为入贵人的眼。可臣妇觉得,郊外的桃花自在生长,是为入千千万万人的眼。”

    拨弄珠子的声音顿下,宋袅心中暗暗鄙夷,谢太后不喜欢她,每次不是夹枪带棒,就是明着面夸她族妹贬低她。

    “臣妇喜欢桃花,还望太后恕罪。”

    皇帝踏进殿门,对她行礼:“母后,皇婶喜欢桃花是众所周知的事,您何必为难皇婶。”

    谢太后眉目间多了几分柔意,招手让小皇帝坐在她跟前:“业儿可知眼见不为实,耳听也不为真,想要了解什么事,业儿都要靠自己去分辨。”

    顾远祁则坐在她身边:“郊外的桃花好看,是京中子弟最爱踏青的地方,明儿本王陪你去玩。”

    谢太后面上一青,接着拨弄手上的佛珠,拿起桌上的无量寿经,常熙将其接住。

    “月儿从前惯爱跟在你身后,明日便与你们一同出去走走也好。”谢太后做了决定,“桃林的风景不错,想来摄政王妃会喜欢那。”

    谢太后闭目养神:“常熙,你给哀家念经听。”

    顾远祁轻哼了一声,牵着宋袅的手离开。

    长乐宫外,小皇帝跑上前,委屈道:“皇叔,你不教朕治国之术了吗,奏折朕都已经看完了,朕如今已经十岁了。”

    顾远祁如今心在桃林,对他行了一礼:“陛下如今已有十岁,应当学会独当一面。”

    小皇帝有些失落:“朕晓得了,皇叔休沐三日,朕也不该拿政事来打扰皇叔。”

    待他走后,顾远祁特意避开桃林,未在宫中用膳,便一同出了宫。

    马车已经到玄武大街,宋袅方想起谢太后从未提过谢明月进府一事,想来是又其他安排,她只能打起精神应付。

    “受委屈了?”他轻声问。

    宋袅摇头,谈不上委屈,比起这些,她更怕谢太后在背后使绊子。

    见她不语,顾远祁捻着她发间的花瓣,“那就是委屈了,下次我给你找回场子可好。”

    宋袅鼓着腮帮子:“现在不宜与太后撕破脸,我也没有吃亏,还给你长脸了呢。”

    糕点放久了没有刚出笼的好吃,两人原先该留在宫中用膳,结果闹了这么一出,太后也在为摄政王妃不是谢家女而怄气,把他两直接赶走了。

    “去福兴楼。”

    福兴楼位于西市,外加半边阁宇建在水面上,花点好价钱可以一边赏江景,一边品着美食,成了达官显贵追逐的对象。

    顾远祁点了几道宋袅喜欢的菜,宋袅瞅了一眼,立刻加了几道:“要一份云片糕,一份牡丹饼,一份糖莲藕和两份佛手玫瑰。”

    顾远祁有些意外,糕点这些东西,宋袅是能带回府用得,绝不会在外头吃得性子。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远处的景,便见底下一只小帆,站着一位负手而立的白衫男子。

    在男子转过身的刹那,顾远祁身子一僵,撇过眼张了张嘴,最终又放下只喝着杯里的佛手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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