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曹焘一噎,筷子临到嘴边又放下,看她在那边煞有其是的将曹家家主死亡的几种可能性分析的头头是道,虽然放下心来她并没猜测出他的身份,但怎么心里却觉得有些怪异呢?

    蔚清嘉听着耳边筷子放下的声音,心中大致对刚刚模糊的猜测有了些肯定。

    庐州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乡,但起地理位置却极其的好,地势中间低四周高,被高大的山陵包围,是易守难攻的兵家福地。

    且接壤之地皆兵强马壮,占据北方和东方的曹家雄踞一方,南面无数自诩亲王宗室的人正在建立小朝廷,西面的匈奴如今虽然处于内乱,但余威尤在,骑兵的铁蹄给中原带来过不少伤害。

    在这种情况下魏亭能牢牢把控庐州这么多年可见其手段的不一般,对进出庐州的人都严格把控,出关的手续相当繁琐,更别提越深入庐州城内越密集的巡逻与守卫。

    这样下来,庐州虽然百姓时刻处在监视下,但安全也被严密护住,就连偷盗在庐州都是大罪。

    起码蔚清嘉活这十五年来未以蔚家的消息来源都未曾听说过有什么绝世高手潜入庐州,武力高强的人也都记录在案,绝不可能突然冒出来这样一个能不知不觉潜入守卫众多的高手。

    而众所周知的艺高人胆大的曹家家主在庐州离奇失踪,那这样的猜测就很有可能了。

    蔚清嘉对挟持自己的人是曹焘心中有了几分把握,突然心思一转犹豫起来,能让他以为自己没猜到他的身份固然安全稳妥,但若是豪赌一次呢?

    她如今身在杨家,杨津恨不能立马将她弄死,雅秋那边还有一个背后之人正算计她,她固然有把握脱身,但脱身之后呢?也不过就是安全回到蔚家罢了。

    她今年已然及笄,是女子最好的年纪,蔚家早就已经开始为她相看来日的命运。回去就只能等着蔚家人将她待价而沽,包装成一个礼物一般送给一个位高权重的人,那人长什么样?年纪几何?家中妻妾子女有多少?那根本不会影响她的命运。

    她就是一个,贵重的“礼物”而已。

    此刻她身处五姐的婚房,走出去不远就是五姐的灵堂,生死两重天,她不想这样,更不想把命运交予他人手中,既然机会正在眼前,那她为什么不尝试着放手一搏呢?

    “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曹焘虽然不喜欢话太多的人,却也不喜欢太过沉寂的环境,眼看一直喋喋不休的人突然安静,一时还有些不适应。

    “在想,曹家家主,究竟长得是否和画像上一样。”蔚清嘉轻轻闭着眼睛低头说。

    “很好奇?”

    良久,蔚清嘉听见这样一句平静的问话,两人之间的氛围一改平和,变得冷凝而危险。

    “若我答是,你能让我睁开眼看看吗?”

    蔚清嘉此时的表现在曹焘看来很是不怕死,看着正朝他仰着的小脸,他将手中的匕首缓慢压到她的双眸之上,看她震颤的双眸满意的微笑。

    也不是真的那么镇定啊,他恶劣的心思渐起,想要将她的睫毛拔下来一根看看究竟有多长。

    蔚清嘉在匕首下的眼球动也不敢动,提着心等着他的回应,而下一秒就感觉那人拉近了自己与他的距离,缓慢悠长的气息近在咫尺,仿佛两个人正脸贴着脸一般。

    她心中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曹焘不好女色,且甚厌恶荒淫之人,怎么也不可能对她如何,只慌张于他无法确定的下一步行动。

    “嘶……”她猛然倒吸一口凉气,眼皮被人揪痛让她条件反射半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一身玄色锦袍,上面用同色丝线掺着金丝绣了蟒纹,模样栩栩如生,似下一秒就要冲出来一般。

    曹焘看着自己捏在一起的拇指和食指,里面空空如也,练武多年的满是茧子的手指俨然干不来捏睫毛这样的细活。

    他略微失望的皱眉,抬眼却见跟前这小可怜正睁着清澈的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一双桃花眼亲切媚态,眼尾微微向上弯起,眼波流转间可见青涩的风情,一张本就完美的脸上瞬间让人更加移不开眼。

    “你是真的不怕我挖了你的眼睛。”曹焘的匕首还压在她的眼睛边上,不断的用刀尖循着双眼的形状滑动,若想下手蔚清嘉绝对没有反应的机会。

    “对于救命恩人痛下杀手、恩将仇报怕是不符合曹家的祖训。”

    蔚清嘉看似镇定非常,实则在衣袖遮盖下掐自己的手就没停过,疼痛能让她保持更好的理智和高强度的思考,这是她自小养成的习惯了,如今已经运用的很是娴熟,就连曹焘都差点被她唬过去。

    两人离得近,蔚清嘉即便再控制自己的肢体也没办法骗过一个自幼练武的人,紧绷的肌肉状态是骗不了人的。

    “呵,救命恩人啊……”曹焘轻笑点头,拉开两人的距离,将手中的匕首收回放在手中上下翻飞把玩。

    “行,这位救命恩人,你既然知道我曹家有祖训不可恩将仇报,那也应该知道曹家还有一条祖训,叫‘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你想让我怎么报答你呢?”

    ……

    夜色浓重,成片的乌云不断翻滚将黯淡的月色遮得干净,将要入秋的时节树上仅剩几只还在垂死挣扎的蝉,却在刚费力发出几声蝉鸣后就被屋中人厌烦而使人捉了个正着。

    “公子,这是主君交给您的信。如今曹家兵马已经驻扎庐州边境,还有一小股兵马正尝试交涉进入庐州城内,庐州戒严,这封信是先送到主城府拆开查看后才能送进来的。”

    杨津此刻在烛光下的脸阴沉极了,看着心腹递过来的半开口的信,一腔的怒气不知该如何发泄。

    他来庐州最虽是底下那两个小的使了手段,他却也是顺势而为。

    平阳王最近不知为何突然调查起他,且在暗处对他处处为难,让他办砸了手头的一些事,老头子本就不满意,将一些重要的事交给了老二老三。

    此番来庐州出使,他恰好能避一会儿风头,也好腾出手来应对平阳王。

    可谁知不过是一时报复心起,想借折辱蔚家女的名头折辱一番平阳王妃,顺便让平阳王也颜面尽失最好,可如今却被一介女流威胁,进退两难。

    看着信里毫不留情的训斥,他攥紧拳头一脚踢翻了椅子。

    站在旁边的心腹欲言又止,终是开口劝道:“公子,主君也是为您好,眼下曹家家主下落不明,曹家内乱,与庐州又可能开战,您正应该马上回府,才有可能在这乱中取得机会啊。”

    “为我好?为我好就不应该生出那些碍眼的家伙,就应该在平阳王调查我的时候出手保我,如今想我回去赔礼了事,凭什么?”杨津恨急了,恨平阳王、恨与自己争抢的弟弟、甚至恨不早点把家产传给自己的生父,但他都没法子。

    不过眼下,不是正有一个碍眼又能顺手除掉的人吗!

    他招手,站在门边守门的副将瞬间意会上前,单膝跪地忠心耿耿的模样。

    “公子放心,一切都准备好了,绝不会脏了您的手,更不会让人怀疑到您的头上!”

    副将是杨津一手提拔起来的,为人处事处处迎合他的喜好,更擅长揣摩他的心思,自然懂得他的想法,如今就连一直跟着杨津的心腹也要在他之后了。

    杨津满意的点头,副将帮他处理过很多这样不“懂事” 的人,手段不论如何都能让人舒心,这样的人当然要多多提拔才是。

    “我要她,要蔚家,身败名裂。”

    “是!”

    心腹冷眼看着二人,对杨津的失望涌上心头,他是主君从小就安排在公子身边的人,两人一同长大,似乎也有过志趣相同的日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呢?

    他想不起来了,恐怕公子也想不起来了。

    只是公子更忘了一点,他是公子的人,却更是主君的人。

    ·

    三天停灵转瞬即逝,第四天的子时才至,数十根火把照亮灵堂,技术娴熟的匠人将粗长的封棺钉钉入棺材封棺。

    灵堂寂静,只剩下钉钉子和压抑的哭声,十多个陪嫁和丫鬟哭得不能自已,好似要将一辈子的泪都流出来。

    杨津也罕见出现在了灵堂,此刻站在最前面让人看不见他面上的神色。

    风幽幽吹进灵堂,火苗不安慰的摇晃,在这个环境下让人不由产生恐惧的心理,蔚锦德这个生父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没忍住往旁边哭得快要晕死过去的二夫人的身边缩了缩。

    二夫人这几日不见面上看上去老了许多,鬓边还能看见几根白发,向来保养得当的脸上生出几根皱纹。

    她不怕鬼,却怕女儿恨她对她要求苛刻,不肯回来找她。

    “吉时已至——”仪人高喊,让蔚清嘉恍然间回到五姐出嫁那日。

    蔚佳昭未曾生养,走在最前面的就是蔚锦德这个父亲和杨津这个名义上的丈夫,还有蔚家的同辈男丁们,都走在前面开路。蔚清嘉和二夫人等女眷走在棺材之后,身后是悠长的送葬队伍。

    周遭起了白雾,火把上的火苗时大时小,叫人看不清前路如何。

    杨津自一个转弯处不经意般回过头去正对上蔚清嘉的目光,两人四目相对,都想着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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