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你今日这身裙子漂亮,是魏夫人为你订做的吗?”

    葵娘含笑抚摸着蔚清嘉衣袖上的花纹,房间里的丫鬟都被她给支了出去,只剩下母女二人独处。

    “是。”

    蔚清嘉低声回,视线跟随着她纤细却略显老态的手,看着她用指尖一点点描绘着那奇特又罕见的花纹,又慢慢的向下摸上她结了痂的手心。

    “疼吗?”

    她低着头问,拂过结痂的边缘,让蔚清嘉有些痒,不自在的想要缩回手,却被她牢牢拉住。

    “不疼了。”

    蔚清嘉到底还是将手扯了回来缩在袖子里,她面对葵娘时总有一种无措感,既害怕她不想和她过多接触,又暗自期盼着她的爱。

    葵娘慢慢落下笑来,她惯常都是习惯带笑的,只因她不笑的时候唇角天然向下,给人一种冷脸的感觉,可面对蔚清嘉她全然不需要维持笑脸。

    “七娘,你今日是不是差点就不想来看我了。”

    她这不是一句问话,而是肯定的语气。

    蔚清嘉不语,下一秒就被葵娘掐住了下巴硬生生将她的脸抬起,葵娘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用长着薄茧的手划过她的眉眼、鼻梁、嘴唇,深邃的目光带着莫名的神态凝视着这张脸。

    “你是我创造出来的。”

    忽地,葵娘说了这样一句话。

    蔚清嘉恍然明白她的眼神,这根本不是看女儿的神色,而是一件叫人引以为傲的艺术品,是和蔚锦荣异曲同工的期待感。

    期待什么?

    这不需要回答。

    她心中突然感到一片释然,一直隐约压-在她身上的沉重突然移开,原来她根本不需要去回应本就不存在的爱,只需要去用实际的利益回报他们将她生下来养大的恩情就够了。

    第二日一早,蔚清嘉起得很早,却没像往常一般迫不及待的离开,而是很悠闲的在葵娘的小院子里转悠了几圈。

    “这院子实在有些空,我记着我小时候还养了大片的花,怎么如今那些花都不见了?若是不喜欢那些寻常的,姨娘大可遣人去我哪里寻些喜欢的。”

    蔚清嘉走着走着突然出声对这坐在廊下绣花的葵娘道。

    幼时那些比她还高的簇拥在一起的花实在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如今再仔细想来其实也不是很高,只是养的太好太过茂盛而已。

    “你忙,我哪里好去麻烦你。”

    当着外面众位丫鬟的面,葵娘又成了那副慈爱懦弱的模样。

    “姨娘说得这是什么话?您的事哪里称得上什么麻烦,若是您有事我这个做女儿的却不知道,岂不是叫人说我不孝?”

    蔚清嘉笑着回,顺手摘下墙边攀岩上来的一朵喇叭花,深紫的颜色捏在之间,更衬的她的指尖白的晃眼。

    葵娘面上还是笑,只眸色略微变深,抬眼和站在阳光下的蔚清嘉对视,看她一身锦绣华服,冰肌玉骨,一张芙蓉面笑得明媚,手中的绣针直直插-进自己的指尖。

    “七娘子,正院来人请您过去。”

    正静着,深褐色衣衫的妈妈旁若无人的走进来,恭敬弯腰朝蔚清嘉行礼道。

    整个府里,只有正院一等的丫鬟妈妈才有资格穿深褐色的衣裳,她们走在府里往往都是昂着姿态,像这样毕恭毕敬对着蔚清嘉行礼,记忆里还是第一次。

    “那姨娘,我就先去了。您要照顾好自己,我会常回来看您的。”

    蔚清嘉含笑跟着那妈妈离开,葵娘起身目送她离开的背影。

    “七娘子经过事之后还真是长大了,懂得珍惜您的苦心了,您这下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她身边的丫鬟感叹,她平日宽和待下,身边的丫鬟胆子也大些,自己张口搭话什么的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是吗?长大了啊……”

    葵娘轻声念着,她抿唇低头将流血的手指放进口中,用牙齿轻轻咬着。

    ·

    “七娘子,您顺着这个门进去就成,老太爷老太君等着您呢。”

    那妈妈笑得热情极了,在接过蔚清嘉给她的荷包之后更是殷勤,恨不能趴在地上叫蔚清嘉踩着走过去。

    蔚清嘉冲她笑笑,慢慢走进门内,顺着眼前的路走一直通向一个小楼。

    说是楼其实并不恰当,说是一个小型的矮塔倒是更合适,塔身之上留有很多风雨侵蚀的痕迹,蔚家从不曾去修补这些痕迹,只留着当作岁月的凭证。

    自打蔚家兴起之时便有了这塔,如今算算也有百年,除了重大年节或府内做法事时轻易并不会开塔,像蔚清嘉这般的女流更不会叫她随便靠近,如今还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看到。

    门口的守卫沉默的帮她推开厚重的大门,里面烛光莹莹,亮如白昼,门在身后悄然合上,蔚清嘉没回头,坚定的向前走去。

    这塔只一层,回型的墙壁边是紧靠着墙的书架,这里面有族谱,有蔚家的家族史,有蔚家那些从不曾见过天日的秘密。

    蔚老爷子和老太君正虔诚且沉默的跪在烛案前,与祠堂不同,这里供奉的没有牌位,有的仅仅是所有蔚家曾经接到过的圣旨和御赐之物,摆在最中间的是一身黄马褂。

    这里是蔚家所有的荣耀。

    “祖父,祖母。”蔚清嘉走到她们身后悄然跪下来,又低低的叫了她们一声。

    “七娘来了,来,上前来,好好瞧瞧这些。”

    蔚清嘉听话的上前一步,离那烛案更近,明黄-色的圣旨在烛火的照耀下更加耀眼,熠熠生辉。

    “七娘,你从小就机敏伶俐,应当很清楚蔚家的历史。我们蔚家也曾是鼎盛之家,深受皇恩,无人敢小瞧蔚家人。你看这些圣旨,一共一百一十三份,无一份是贬斥、责罚。以你之姿,若生在那时候,便是皇子皇孙也嫁得。可惜如今落寞,倒是委屈了你。”

    蔚老爷子开口,语气满是怀念与希望。

    “与孩子说这些做什么?”

    蔚老太君轻声斥责,伸手揽过蔚清嘉的肩膀轻轻拍着她。

    “别听你祖父的,除了皇帝还有哪个儿郎能配得上我们七娘?”

    她的左手慢悠悠的轻拍在蔚清嘉的肩上,右手也拉住她的手,看见她手心的伤心疼的连连叹气。

    “瞧着伤的,那天杀的烂人!”她骂道。

    “与祖母说说,那日杀人时,你可害怕?你是怎么想得?”

    蔚清嘉的记忆忽然恍惚了一下,恍然想起自己五岁那年也是被她这样拉着询问——

    “与祖母说说,你看她淹死的时候害怕吗?”

    那时正是隆冬时节,前一日夜里下了难得的一场大雪,第二日的时候积雪堆得很厚,将将快要到五岁小孩儿的小腿,天很冷,府里的长春湖上结了冰,几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鸟在上面蹦蹦哒哒。

    当时她才五岁,一众姐妹的年纪也不大,正是玩心重的时候,等下了早课就挑着一向好说话的那个女先生撒娇哀求,终于得到了出去玩的机会,哪怕也就那么一刻钟。

    当时二姐三姐年纪大些不爱出来与她们这帮小萝卜头玩,一同缩在房里绣花样,四姐领头带着她们一起出去。

    府里孩子多,彼此年岁差距也不算很大,蔚清嘉记得很清楚,从四姐一直到小八一共五个小姑娘一同出来玩,也不知道是谁提起的了,几个孩子就想着玩捉迷藏。

    四姐最长,所有人都托着叫她做第一个鬼。

    蔚清嘉难得玩一次,好胜心莫名的强,悄悄躲到假山的夹缝里藏着,自己的心里算时间,等着时间一到就出来宣布自己才是最后的赢家。

    她等啊等,那天真的很冷,冷得她快要躲不下去也没人来找她,终于在时间快要到的时候,她听见了越来越近的人声,还有四姐熟悉的声音。

    “小七?小七?你别躲啦,我看见你了哦!”

    她捂住嘴不动,根本不相信四姐的话,可还是透过假山的夹缝悄悄的往外看。

    四姐一个人慢吞吞的朝这边走,蔚清嘉估摸着时机想要出去吓她一跳,可这时却见她在与谁说话。

    “葵姨娘,小七真的躲在这边吗?你可是她的亲姨娘,别是帮她骗我吧!”

    姨娘?

    蔚清嘉愣愣的歪脑袋,踮起脚尽力往外看。

    “当然在这边啦,刚刚我叫她不要躲在这里,这里太冷了,她却不听我的。四娘帮我找到她,好好教训一下好不好?”

    葵娘温柔的笑,跟在四姐身后无形的催促她朝前走去。

    蔚清嘉不太明白,自己刚刚没有见到姨娘啊?

    “好!好好教训她!她平时上课总是与我争第一名,我姨娘因为这事总是打我,葵姨娘你一会儿一定要好好教训她!”

    四姐说得起劲,丝毫没注意有什么不对,直到察觉自己似乎已经走到了积雪掩埋着的结冰的湖面之上。

    “这湖结冰了啊!”

    她很兴奋的笑道,很不怕的又往里走走。

    “但是葵姨娘,小七在哪里呀?”

    “在你身后啊……”

    “嗯?”

    四姐回头去看,蔚清嘉却看得清楚,自己平日那么瘦弱的姨娘竟然举起了路边的一块大石径直抛向四姐的脚下。

    那冰应声破裂被石头砸出一个大洞,四姐小小的身子瞬间掉了进去。

    蔚清嘉没忍住后退一步发出声音来,只那么轻微一下却还是被葵娘敏锐发现,她迅速找到声音来源,看到是蔚清嘉突然轻松的笑起来弯腰将她抱出来。

    “小七快看!姨娘就说,以后你都会是女娘里的第一了!”

    她的嘴被葵娘牢牢捂住,整个人也被牢牢固定在原地,亲眼看着四姐再也挣-扎不了。

    蔚清嘉直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姨娘要将她自己留在那个湖边,要让她成为事件被发现时的旁观者,没人怀疑她是凶手,但所有人都疑惑她为什么不曾呼救,所有人都目睹了她的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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