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折

    “娘,娘,快来看看。”

    青衣女子心跳如雷,抱着襁褓一边飞快的关上大门,一边抖着嗓子,压低声音,口里急急喊道。

    “什么事啊,慌张成这样?”

    从小院西厢房跨出一个看上去年纪40左右的中年妇人。

    不胖不瘦面色微黄,眼神清明沉静,眼角细纹密布。身上穿件藏青色细麻罩袍,挽个圆鬓的头上夹着几许灰白头发,斜斜的插了支如意木簪,手里拿着一个绣花用的绷子。

    “娘您看看,捡了一个小婴儿”。

    女子抱着襁褓,往胸前抬了抬。紧张慌乱的看着中年妇人,极力的保持着声音的镇定。

    中年妇人吃惊的盯着襁褓,眼里闪过晦暗不明的光。心脏刹时紧紧提起。

    抬起头睁大眼不敢相信的道“敏娘啊,你打哪抱来的,不会出错吧?”

    “不会的,娘,我适才原想出门到二妞家去,问她弟弟几时可以回来,好帮我带点绣线。”敏娘吞了口口水,看着襁褓,嗓子发紧的小声急着说道“结果看见十字街路口榕树下,放着这个小木盆,盆里躺着这个小婴儿,周围一个人影都没有。”

    尹雪提心吊胆极力的维持着清明,细听那两婆媳的对话,心想不知她们捡了她来要如何。

    那中年妇人目光灼灼的盯着襁褓,听了敏娘的话,眼神慢慢露出欣喜明亮的光,仿佛一下年轻了十岁。

    抬脚急忙快步走到门口,轻轻打开大门,探身出去张望了片刻。

    十字街安静而陈旧,夕阳把大榕树的影子拉长,斜斜的投射在石板路上。树荫下除了那只小黄狗还在满街追着蝴蝶打滚,和街角草丛中不时传来的鸟叫虫鸣,小街依然人迹缈无。

    反身紧紧关上门,中年妇人喜气满面的走回来 ,把绣花鹏子放在屋檐下小几上,反复上下拍打了一下衣衫,压下心里的激动,伸手抱过襁褓。

    低头笑咛咛的看着襁褓里的婴儿,中年妇人一边用手轻轻碰碰小脸蛋,一边往堂屋走去,“真是老天保佑啊,送了这么可爱的一个小茵茵来。”

    中年妇人舒了一口气感叹道。

    “娘,您怎么知道是个小茵茵啊?”年轻媳妇在后面跟着神情放松的笑道 。

    “这么丢出来的,难道还会有小子不成,我们有个小茵茵就菩萨保佑了,我小卢家也有后了。以后这就是我小卢家的孙女,你的亲闺女,我两婆媳这后半生也堪图谋了......”

    中年妇人叹了叹气 “要是菩萨能显灵让我的建儿回来,婆子我就死而无憾了!”

    “娘” 年轻媳妇敏娘闻言已经微微红了眼眶。

    “好了,好了,都怪娘,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你去烧热水给她洗洗,另外去熬一碗稠稠的米粥来,舀出米油好喂她”。

    中年妇人抬起一只手来,眼神柔和,安抚的轻轻拍拍敏娘的背。

    兴趣盎然的转头看看四周 ,堂屋宽敞,东屋热天敏娘住,西屋是绣房,放了绣架绣案,隔断的后半间兼做储藏屋用。

    “这个屋子也要重新规整一下,孩子跟你热天住东屋,冬天再进来一起住主屋,西屋请人来把隔墙打开,杂物清到灶房和柴房去,仍然用来当绣房,以后小孩子在里面学习也敞亮。”中年妇人一脸兴奋的安排起来。

    “娘,看您,现在就预备起学习的事来,您是要把她培养成女秀才不成。”

    敏娘笑眯了眼,极力按捺住自己雀跃的心情,难得的调侃着自己的婆婆,心里已经对今后的日子充满了期待,边笑边脚步轻快的去厨房烧水熬粥。

    尹雪尖着耳朵,在听见要她当卢家的孙女,女儿时,一颗悬着的小心肝终于轻轻的安放回原位,放心的沉沉睡去。

    却说那吴含生恍恍惚惚延着原路回到村西,推开自家后院柴门,静悄悄没有人声。

    绕进低矮破旧的土墙,转过屋角。

    看见2岁多的二丫,身上挂着一件破麻衣,稀稀拉拉柔顺的黄毛胡乱的顶在头上,光着黑乎乎的脚,花着一张脸蛋,正坐在屋前石阶上。

    傍边放着小半篓子刚挖出的花生,小手在小竹篓里掏出一颗,张嘴吃力的用牙咬开花生壳,糊了一嘴的沙土。

    吴含生心里犯上酸楚,用力眨眨眼。

    走进两步,听见屋内五岁多的大女儿包着口水,稚嫩清脆的声音“娘,你吃这个糖蛋吧,可香甜了,是今天早上那个芦花鸡下的,奶奶留了三个没拿去卖”。

    含生听了心里微微暖和起来,想到自己老娘也还是顾恋着的。

    二丫一眼瞧见父亲,急忙放下手里的花生,抬起袖子擦擦嘴,扭头冲里喊“娘,姐姐,咱爹回来了”。

    “快叫你爹进来”屋里传来自己媳妇吴二娘焦灼高亢的声音。

    含生知其心意,忙三两步跨进屋去。

    “他爹,怎么这许久,你放河里看见她飘到哪里去了,有人捡去了不,认得那人不?”

    吴二娘两手努力的支撑着,从床上半抬起身,红肿着眼泡,哽声急切的盯着进门的丈夫。

    含生擦擦额头的汗,快走两步来到床前,搓搓手,心里微有不安的扶住吴二娘。

    微微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又忙收敛正色道“你莫急,咋家三丫没走远,我没到西头河边去,悄悄把她放在了村东头十字街路口榕树下,藏在一边等人抱了去才家来。”

    吴含生一口气说完,像卸下什么重担似的,转身从桌上拿起土陶水碗倒满水,扬起脖子咕嘟咕嘟一气喝完。

    放下碗看见五岁的大丫站在床边,睁着一双大眼睛,眼神懵懵懂懂看着自己,忙挥挥手温声说到“大丫出去和妹妹剥花生去,我和你娘有事说。”

    吴二娘心口舒出一口长气,紧绷的身体虚脱的倒回床上,脸色缓和下来问道“看见可是谁家捡去了?”

    “哎,也不知道是好也不好,就是村东头逃难来的卢家。”

    吴含生苦恼的抓抓头,脸上带着一丝犹豫恍惚。

    “是大卢家还是牛角巷里的小卢家?”吴二娘急切的接道。

    “就是只两婆媳的小卢家”

    吴二娘听见沉默下来,眼神直愣愣的看了一眼含生,红着眼睛低下了头。

    含生心里一慌,忙小心翼翼安慰道“好歹没有被不相干的人家捡了去,当时我也犹豫了半响,想去抱回来着。可想来那小卢家,虽说是一门两孤寡,家里没有顶门立户的男子,只有卢三婶和媳妇杨氏两婆媳。

    但上次到镇上去卖竹筐,听说大安元年以来,女子有业也可立户的。

    那两婆媳有一亩好田,开春农忙我还去帮种过,不是还带酥糖回来,大丫二丫乐坏了,可不是刻薄人。

    村东人说,两婆媳秀活也是出了名的好,都是接镇里大户人家秀活的。

    又有大卢家看护着,据说他家还有个叔伯哥哥这次立了军功,等班师回朝皇上都有赏。

    而且我们也可以时时照看着,岂不比那些捡的远,再无见面之日的要强。”

    吴含生越说越觉得有底气,语气坚定难得的做了一次主。

    “你看看村里那几家孤儿寡母,饭都吃不饱,哪家赶得上这小卢家。”

    吴二娘看着丈夫,拧着眉仔细听着,转转眼睛松了口气。

    吴含生看见自己媳妇神色缓下来,想了一下郑重嘱咐道“只是这事一定要保密才好,村里人知晓了怕出闲话乱子,万万不可说与第二人知晓。”

    吴二娘听见丈夫说得有理,凝神琢磨了一瞬,逐点点头放下心来,向含生要过糖蛋碗吃了安心睡去。

    吴婆子带着小女英子,一大一小汗流浃背的背着两背篼后山丘陵地采收的玉米回来。

    走进院坝,抬眼看见正在院坝左后侧猪舍里,挥汗如雨卖力剁猪草的含生。

    大丫坐在正门前台阶上,安静的用嘴剥着花生。

    二丫站在姐姐傍边,捧着她娘吃了糖蛋的碗,伸出舌头埋头舔碗。

    看见她婆回来,大丫喊了一声,二丫端着舔得光亮的糖碗,抬起头看见她婆背的玉米,吵着要吃玉米糊糊。

    吴婆子和英子默默的走到院坝的批把树下,放下捏红了肩膀的背篼。

    “你一天就只知道吃是不是?”吴婆子对着二丫吵了一嘴。

    二丫眼巴巴的看着她婆立即闭了嘴。

    英子急忙拿起扫帚,把院坝匆匆扫了一遍,倒出黄灿灿的包谷晾晒起来。

    “厨房梁柱下吊着的蔑兜里留了十个鸡蛋,这几天叫你媳妇不要下床,好好将养。”

    吴太婆端起一大碗凉水,低头喝了一口,用手扯扯打满补丁的衣裤,对着含生的方向说道。

    “谢谢娘,我每天早点起来先割了猪草再下地去,回来再编点竹器等赶场去卖。”

    含生感激的看着自己老娘,眼神复杂迟疑着动动嘴角,模糊支吾了一下,终是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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