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午后,

    敏娘婆媳三人带着江府的两个伙计,担着用褐色麻布包裹着的十几匹绸缎布匹,坐船回到了溪水村。

    褐色麻布包裹缝隙里露出色彩各一,或艳丽或淡雅的各色绸缎。

    卢三婶想到以往都是接点小件绣活,不过几两银子的绣钱,这次在江府接了三十两银子的绣活,江府这么派人担着,怕是回村要惹人眼红了。

    船到溪水村,敏娘抿抿嘴,抱着浑身舒爽熟睡的尹雪,神情坦然,稳稳的踏上码头石梯。

    卢三婶挺直腰背,挎着一个小包袱,提着两个空篮子护在后面。

    “敏娘子,敏娘子”。

    “这是到镇上去了么,怎么抱了一个小婴儿?”

    码头不远处,几个在河边青石洗衣,相互说笑八卦的老少女人,听见招呼具都安静下来。

    停下手里洗衣的棒槌,带着或疑问或羡慕,或嫉妒的眼神抬头望向这边。

    其中一个挽着裤腿,手里还抓着一件滴水的衣服,身上穿着一件打满补丁的粗麻短衣罩裤,已经瞧不出是什么颜色了,用一根褪色旧红绳缠着发辫的十一二岁女孩,边喊边跑到了近前。

    “卢三奶,敏娘子,你们一早就去镇里交了绣活吗?”

    “还带了这么多绸缎回来,这是接了多少活啊。”

    看着傍边跟着的两个挑担伙计,跑到面前的女孩眼里流露出惊喜崇拜的目光。

    “二妞,这是我的女儿慧姐儿,今天一早宝麒寺的德能大师取的名,镇里江府魏太太也极喜欢。”敏娘眉眼含笑,语调轻扬。

    “敏娘,我们快家去吧,收拾整理了,两个小哥还要回府复命呐”卢三婶边说边拿手轻碰敏娘的肩膀催促。

    “好勒娘,二妞,回头来家,我理好了花样子记得来拿、”

    带着两个伙计,卢三婶两婆媳继续向村里走去。

    二妞答应一声,兴奋的蹦跳着,拿着湿哒哒的衣服跑回到河边。

    “二妞二妞,小卢家这是要发财了,镇上哪家这么阔气,定这么多秀活?”

    “二妞二妞,快说说敏娘怎么抱个小婴儿回来?”

    “二妞,你看清了那两伙计担了多少匹布料?”

    二妞啪一声把手中湿衣扔在半露出水面的大青石上,“敏娘子到寺里得了一个女儿,德能大师取的名儿。”提提裤腿,二妞与有荣焉的高声说道。

    “啥,宝麒寺里大师起名抱的女孩儿?”

    “哎呦,这可有大幅份啊。”

    原本七嘴八舌的村妇更像炸开了锅,继续缠着二妞问东问西,希望探到更多消息。

    二妞再不接话,埋头匆匆忙忙把盆里衣服洗刷了一遍,拧干衣服收拾妥当,挎上装衣的竹篮子,起身往家里跑去。

    “哼,以为攀到高枝了,还不都是孤儿寡母的”。

    “一个外乡逃难的能有多大本事。”

    人群里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

    “徐嫂子,你少说两句吧,安旺叔还是多照顾二妞家的。”

    “哎哟诶,你们大家伙看看,我可没乱说什么啊,她两家都是孤儿寡母,乡里乡亲的那个不知道,那卢家不是逃难外来的,你们说说我哪里说错了?”

    “你们说说,现在就欺负我头上,叫我少说,你们先前说得高兴的时候眨眼就忘了啊”

    被叫徐嫂子的矮壮妇人,大概三十左右年纪,穿身洗得发白的蓝花罩衣,丢下手中衣服,站起身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那个说话的年轻女人。

    蹬着两只永远睁不开,像细缝一样的肿泡眼,站在浅水石滩中,口沫横飞的高声叫唤。

    河边众人面面相觑。

    “我也没说什么啊。”被骂的年轻妇女低声回到。

    “哎呀,低头不见抬头见,没什么过不去的,徐嫂子你消消气”

    “对呀对呀,徐嫂子她来根媳妇也没恶意的,算了算了。”

    几个婆子嘴里纷纷打着圆场,劝解着。

    “徐嫂子对不起,我说话没注意,没有其他意思的。”来根媳妇后悔惹了马蜂窝,怕她不依不饶,急忙连声道歉。

    “哼,原本高高兴兴,倒霉遇到一个不长眼败兴的”。

    “彩姐儿,我们走。”

    徐嫂子昂着短粗的颈项,鼻里哼着粗气,挥手指挥着一个细瘦的小女孩。

    彩姐儿低声答应了一声,吃力的把水中衣服绞干放入背篓,徐嫂子用力提起背篓放在彩姐儿背上,因为后背突然的重量,小女孩一个踉跄向前栽去。

    “不中用的扫把星,除了嘴巴子乱叨叨,干啥啥不行”

    徐嫂子一边指桑骂槐一边飞快的抓住背篓。

    瘦弱的彩姐儿红着眼眶,弓着背背着一大背篓衣服,跟在齐嫂子的后面离开了河边。

    “你。。。。”来跟媳妇张张嘴,盯着徐嫂子离去的背影。

    “算了算了,哪个不知道有名的小石村徐大姑”傍边一个洗衣的妇女劝道。

    “你才嫁来不知道她的厉害,别去招惹她,她自家不也是外来的吗?”

    “看看她怎么对的彩姐儿,可怜啊。”

    余下妇人小声劝慰叹息了几句后,就各怀心思,快速清洗完毕衣物,先后赶回家去八卦消息。

    卢三婶婆媳一路回到家门,身后或远或近已经跟了好几个村民邻居探看。

    其中大伯子卢明山家的两个小孙子,五岁左右的果儿和掉着鼻涕四岁的二蛋,挤到门前。

    “三奶奶,小婶怎么抱个小孩儿”

    卢三婶低头,抬手摸摸果儿和二蛋的脸蛋。

    “果儿乖,你带着二蛋先回去,等晚上安顿好,三奶到你爷奶家去。”

    果儿转头看看担着东西的伙计,决定依言先带二蛋回家告诉爷奶一声。

    卢三婶心里沉了沉,不知大伯子卢明山,对三房家抱养一个闺女是什么态度。

    隔壁二妞娘陈氏搓着青筋凸起,满是老茧粗糙的双手,走上前来“她三婶,敏娘可要帮忙,我去帮着烧火煮水吧”

    “那可麻烦你了,平时也没少打扰”卢三婶笑笑,一边说,一边掏出钥匙打开大门。

    敏娘抱着慧姐儿,带着两江府伙计,领头跨进了家门。

    卢三婶让进二妞娘陈氏,转身对远近邻居笑道“菩萨保佑我家敏娘添了一个女儿,回头请相邻吃糖同喜,今日才回家就不叨扰大家了”。

    “哦,恭喜恭喜,一定一定”

    “菩萨保佑,同喜同喜”。

    在七七八八的恭喜声中,卢三婶掩好大门走回正房。

    陈氏已经在灶房生起了火,正在烧水熬粥。

    敏娘把熟睡的慧姐儿,放在里屋婆婆的床上,盖上一张薄夏布。

    出来带着两伙计,准备把绸缎也放在婆婆房中,却苦于没有多的箱子安置正发愁。

    卢三婶看见,想了想决定道。“先放去西厢房案板上,晚上去大伯家,让子浩帮忙买三个大箱子来”

    卢三婶走进堂屋,把提篮放到门边,拿着包袱走进里屋,

    把包袱放桌上小心的打开,拿出包裹着的十两银子和魏太太赏的银项圈,卢三婶脸带喜气的从床后暗隔抱出一个木匣子。

    打开匣子,卢三婶轻轻放入银项圈和十两银子。

    又拿出一块碎银和十几文钱,放入腰间荷包,锁好匣子转身放入暗格。

    小卢家捡了个大师取名的丫头和接了镇上富户绣活的消息,不消一刻钟就传遍了溪水村。

    早早的十字街大榕树下,就不断有婆子拿着针线旧衣,在坐着闲聊,不时的用眼瞟瞟牛角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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