坼墙

    早上卢静端着羊奶,卢双间或提着一把小菜,三姊妹叽叽喳喳而来。

    傍晚跑跑跳跳高高兴兴而回。

    十字街牛角巷的大人小孩,每日早晚都会羡慕的看见大卢家几个闺女一起在小卢家来来去去。

    这日午后申时,忙完了家务的二妞,也紧跟着大卢家三个丫头前后脚推门来到敏娘家。

    敏娘在屋檐下招呼着几个丫头,叫二妞卢静去给每人倒了一碗凉水来。

    “午后天气太热闷,先喝口水歇歇”。

    “中午和你们三奶奶商量了一下,这屋檐下天热和天冷坐人都受不住,准备找人来把绣房里那个隔墙打开,再给慧姐儿做个小床,可以跟着我们挪动,以免离得远了不方便。”

    “静丫头,今天回去问问你子浩叔,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师傅来。”

    卢静急忙点头记在心里,傍晚回去,专等着下地回来的小叔如此说了。

    “你现在就去勘量一下,看需要多少功夫,你一个人行不,不行我跟你一起去,”卢明山听见叮嘱儿子道。

    卢子浩听了他爹的话,放下锄头,洗了手拿巾子擦把脸,开门出去。

    来到三婶家,看了西屋的隔墙,用脚丈量了一下。

    “三婶,这个我来就行了,一天的功夫就好。”

    “就是小床不好办,这村没木匠,听说以前村西的含山爹是木匠师傅,可惜几年前去镇上做活回来,遇暴雨发洪水人没了。”子浩抓抓头。

    “上次去镇上定的三个箱子什么时候来,到时候问问他们,怕是再定一个小床。”卢三婶皱眉说道。

    “子浩,那你看哪天得闲,定好时间,我收拾好,过来把墙坼了。”

    “三婶,什么时候我都可以,明天都可以”。

    “那好,那好,我就是希望越快越好。子浩麻烦你明天就来吧,这次江府交的活多,打开了,几个丫头可以坐进来,以免敏娘进进出出还要当过时间。”

    “那明早我就过来,三婶放心,一准给您做好。”子浩告辞家去。

    三婶敏娘简单的吃了晚饭,喂好慧姐儿就开始收捡绣房。

    两婆媳把所有布匹又搬回主屋,绣架绣凳搬到堂屋,一应收拾妥当就已亥时。

    第二日卯时刚过,子浩就起床准备好工具,媳妇范氏端来一大碗野菜粥和咸菜,一筲箕热腾腾才从柴灰里刨出来,烤得金黄焦香的包谷放在堂屋的桌子上。

    卢明山后面跟着明山婶从里屋走出来。

    “爹,娘你们也起了。”子浩边招呼边端起野菜粥,就着咸菜喝起来。

    “几个丫头小子起没?”卢明山扫一眼埋头喝粥的小儿子,转头问跟过来摆碗筷的范氏。

    “柜子华子跟着大嫂二嫂打猪草去了,静丫头,双丫头在喂猪,西哥拿奶去了,一会就来吃饭。”范氏规规矩矩的回答着公公的问询。

    卢明山坐下来端起碗喝了一口,看着明山婶道“丽丫头也别贯着了,看她几个姐姐都在帮忙做活。”

    “丽丫头才七岁,等她和几个小的多睡会,她们回来就喊她。”明山婶急忙像老母鸡一样维护起来。

    卢明山沉下脸不满的盯了老婆子一眼。

    看见大媳妇二媳妇带着柜子和华子,各自背着一大背篼猪草推开院门走进来。

    “快去放下来吃早饭。”明山婶笑着对两个孙子招手。

    呼噜噜喝完了一大碗粥,啃了两个烤包谷的子浩打个饱嗝,用手摸把嘴,在院坝背起一背篼的工具,招呼了一声走出门去。

    敏娘也早早起来,想到昨晚劳累,未惊动婆婆,轻手轻脚的生火熬粥,灶眼柴火灰里,也埋了几个包谷烤着。

    子浩过来时,看见他三婶和敏娘正在堂屋吃早饭,

    “子浩,吃了早饭没,快来吃一点”。

    “他三叔,这么早。”

    敏娘放下碗筷,起身一边招呼,一边端过一碗茶放到桌上。

    “吃了吃了。”子浩急忙回答。

    把背篼放在屋檐下,笑嘻嘻搓着手“三婶,我这就去做起来,你们自己方便不用管我”。

    说着提起背篼往西屋走去。

    敏娘婆媳两草草吃完早饭收拾了下去,看见子浩在绣房已经关起门叮叮咚咚打起墙来。

    “敏娘,正好今日逢七有小集,一会你去割条肉来,灶屋里梁上腊肉也割快下来。”

    三婶进屋摸出五十文钱递给敏娘。

    敏娘提着篮子刚走出门,就碰见二妞提着一个南瓜和一把还带着露珠的青菜,蹦跳着走到面前。

    “二妞咋这么早?”

    “敏娘子,我和娘早起去地里,看见卢三叔背着工具过来打墙,去田坎上扯了菜来,你看我家今年这个草窝里的瓜多好,全靠开春我埋肥多,我娘当时还心疼浪费了她的肥。”二妞脸蛋潮红,鼻尖冒汗笑踹着气说道。

    “那正好,你放进去,我去买点肉,回头再给你钱。”

    敏娘帮二妞推开大门。

    “哎呀,我娘可没说收钱,我可不能收。”二妞提着菜嚷着跑进大门。

    “大家都不宽裕,自己都舍不得吃要卖钱的,这么经常带菜可不行,空了叫敏娘去给你娘说去,以后你们带来的东西我都要给钱的。”卢三婶站在屋檐下笑看着二妞。

    二妞水池边放下菜,难为情的走到屋檐下,突然又抬起头兴奋的看着卢三婶。

    “三奶奶,昨天回去我婆说,可以去问问西村的含生叔,我婆说他会一点木工的”

    “西村的吴含生,会木工?”

    “就是今春来帮种地的吴含生?”出门来喝水的子浩和卢三婶同时疑惑的看着二妞问道。

    二妞急忙把昨晚她婆的话说了一遍。

    那吴含生的爹原来是溪水村唯一的一个木匠,木工技术极好,儿子含生跟着他爹学了多年,后来几次出去接活,都带着含生打下手。

    那年夏天给镇里江老爷建园子,完工回来遇暴雨洪水翻了船,才三十多岁就去世,幸好当时含生刚刚成亲,那几天未跟他父亲去帮工,躲过一劫。

    自此含生再未外出做过工,只村里人一些小修小补叫他做做,二妞家的坡脚桌子就叫含生来修好了。

    “那等晚些时候,我到村西去问问能做不?”卢三婶想了想自语道。

    “三奶奶,你在家等着,我现在就去叫含生叔过来。”二妞不等卢三婶答应就跑出了门。

    溪水村平日只零星一两人,在村口十字街卖点自家的土货野菜,每月逢七才有个小集,周边几村的流动货郎卖卖少量的肉蛋菜蔬等物。逢十在河对面小石村有个大集,肉蛋禽鱼,菜蔬瓜果,物品就丰富很多。

    敏娘花三十文钱,买了两斤左右四指厚肥瘦相间的一条猪肉,两文钱一把豆角,五文钱一斤绿豆,三文钱的豆腐,放篮子里提回来。

    卢三婶已经在堂屋绣架上,铺开一床连屏挂账开始刺绣起来。

    敏娘把菜肉放进灶房,洗手热好米粥,走到东房床边,看见慧姐儿正撑着懒腰,扭着身子醒来。

    “呀,我们慧姐儿醒了,可是饿了吧”。

    慧姐儿原本以为又要嚎哭一番才会引来敏娘把尿喂食,看看转头就抱起自己的敏娘,收了声,甜甜的笑起来。

    敏娘看着怀里甜笑的慧姐儿,满心满胸溢满幸福,抱着孩子就跨出门给自家婆婆炫耀起来。

    “娘,你看我家慧姐儿多乖多懂事,醒来也不哭,看见我就笑,比一般的孩儿聪明多了。”

    卢三婶抬头笑起来:“那还用说,这孩子第一天我就觉不寻常,德能大师都夸的孩子”。

    听着互相吹捧的两婆媳,慧姐儿愤懑的想,互相吹捧可以,但要记得把尿喂食啊,肚子好胀啊,肚子好饿啊,慧姐儿无奈的张开嘴大哭起来。

    卢静三姐妹端着羊奶来时,慧姐儿已经吃饱喝足又沉沉入睡了,

    三婶敏娘在堂屋安静的做着针线活,

    自己三叔在西房咚咚打墙。

    卢静把奶端进灶房,放在灶台上.吩咐两妹妹坐在小凳上开始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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