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淞和宋瑀城是班上唯二知道她真实想法的人。

    陈淞嚼着杂粮煎饼，问道：“你中考物理考了多少？”

    “满分。”栗苒叹了口气。

    “那就先别退，说不定过一段时间就能跟上节奏了。”

    栗苒没再说话。第一节课就听不懂的挫败感让她提不起任何精神。

    她翻开辅导书，对照着课上的笔记一个函数一个函数地艰难学习。

    晚饭时间过去了一大半，班上的同学渐渐多了起来。于珊珊也回来了，她坐下之后对栗苒说：“栗子，别去吃食堂一楼的咖喱饭，又贵又难吃。”

    她比了个指甲盖大小的距离说道：“这么大的牛肉，就放了3块，居然一份卖18！”

    “好，我记住了。”

    “咦，你怎么在看对数啊？”

    栗苒欲哭无泪地看着于珊珊：“珊珊，你学数学竞赛的，你知道自然对数里的e是什么东西吗？我真的学不懂。”

    珊珊虽然疑惑，但还是拿了栗苒的草稿本，耐心地给她讲解：“你看啊，这个，log，是普通对数……”

    讲了半天，晚自习快要开始了。看栗苒还是似懂非懂，珊珊说：“这部分确实有点难理解，你先把公式背下来，之后用的多了慢慢就明白了。”

    栗苒看着草稿本上的式子，抬头问：“你自学这部分，用了多久？”

    “不是自学，我暑假上了预科班，数理化都上了。”

    “预科？”

    “对啊，就是提前学高一前半学期的内容。我妈在网上听说高中刚入学后很多人都不适应，跟不上，就给我报了好几个预科班。咱们班估计很多人都上过预科了。”

    栗苒喃喃道：“这下可糟了。”

    “怎么啦？”

    “我玩了一个暑假，都快忘了怎么握笔了。”

    于珊珊笑出了声：“我听说，荣州的孩子都是从小上各种补习班的呀。”

    “也不是所有人，我就没上过。”

    “一次都没有？”

    “嗯。”

    “那你还天才的。”于珊珊笑着，拍了拍栗苒的手臂：“你这么聪明，一定很快就能跟上的，不用太担心。说起来，你现在学对数干什么？”

    栗苒把物理竞赛课上的情况和她讲了一遍。

    “这么说，你要在周三之前自学完导数？”

    栗苒悲痛地点点头。

    “加油，姐妹，你可以的，相信自己，我看好你。”

    栗苒埋头苦学了两节晚自习，到第三节上课时，才把写满笔记的高二数学五三拿给了宋瑀城，顺便把昨天买的古诗文手册递给了他。

    宋瑀城把古诗文手册装在口袋里，翻开辅导书，看到了书上有铅笔的痕迹，重点部分被圈了起来，例题旁边列了密密麻麻的式子，不少地方一看就被橡皮擦了好几遍。

    结合着栗苒的注解，宋瑀城学得很顺利。放学后他把书还回去道了谢，说道：“我觉得你不用学这么深，每个部分能做出来最基础的题应该就能应付了。”

    栗苒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自学了一晚上的数学，她其他科目的作业还没来得及写。她把作业塞入书包，心情沉重地走出了教室，走廊上碰到余琛，也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余琛担忧地看着栗苒匆忙远去的身影，对旁边走来的宋瑀城说：“瑀神，她怎么了？”

    “没什么，可能是学习太累了。”

    “唉，我也觉得高中好累。不光有晚自习，难度也是直线上升，和初中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

    栗苒回到家时已经快十点半了。她掏出来各科作业，写完后已经快凌晨一点。一想到这样的生活可能会持续三年，她的心不由得沉入谷底。于珊珊说得对，中考之后的暑假不该完全放松的，自己如今考来了附中，不能再像初中一样随便偷懒了。

    第二天早上六点半，栗苒昏昏沉沉地走出卧室，林英正在帮她装水杯。

    “阿苒，今天想喝什么？果汁还是茶叶？”

    “红茶，双倍剂量。”

    看着女儿睡眼惺忪的样子，林英很是心疼。她说道：“阿苒，学习也别太拼了，睡眠不足也影响效率呢。”

    栗苒含糊地应了一声。

    “唉，等到了周六周日，你好好睡个懒觉吧。”

    “没戏。我们王老师说了，周六宏愿班要去实验楼和高二的竞赛生一块自习。”

    栗苒在吃早饭的时候，一直都没能睁开眼睛。

    一连好几天，宋瑀城每天早上来到班里，栗苒都在雷打不动的趴着睡觉，她的迷糊状态直到第二节课才能逐渐消退。

    周三、周五的竞赛课上，张老师没再讲解更多数学知识，不过解物理题的过程中也会时不时碰到没学过的数学公式。

    张老师看大家学得吃力，说道：“咱们组每周六来这个教室自习，大家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去六楼办公室找我。你们对面那个教室是高二物竞组的，他们上午上课下午自习，你们也能找他们提问。”

    周六，宋瑀城在走廊里见到了之前在书店遇到的于欣然。他看到自己后，热切地打招呼：“哥们儿，学了一周，感觉咋样？”

    “好像有点难。”宋瑀城苦笑着说。

    “嗨，没事，放平心态，更难的还在后头呢。”于欣然推推眼镜，笑嘻嘻地拍着宋瑀城的肩膀。

    栗苒拿着水杯从水房回来，宋瑀城看到她的身影在听完这句话后明显打了个趔趄。

    “那啥，有困难就过来找我啊！哥虽然菜，但高一的知识还是教得了的。”

    和于欣然分开后，宋瑀城回到竞赛班，铃声还没响起，栗苒和平时一样正在趴着睡觉。听到旁边的人坐下了，她艰难坐起身，勉强睁开了半只眼睛。

    宋瑀城看着她，轻声说道：“我问过王老师了，周六的自习不会有老师过来。你要是困就睡吧，有事我叫你。”

    栗苒又趴了回去，放心地睡着了。

    宋瑀城轻轻翻开书，看着女孩的睡觉的样子。她把手臂圈起来，脑袋歪向另一边，呼吸声很浅，睫毛轻颤。

    栗苒一觉睡到了十点钟。实验楼没有铃声，大家都是自由安排学习和休息时间的。

    看到身边的女生终于坐了起来，精神好了很多，宋瑀城问她：“你平时很晚才睡吗？”

    “不算晚吧，就1点多的样子。”

    “你可以中午多睡一会儿，下午不是两点才上课嘛。”

    “睡不了多久。”栗苒轻声叹气。“我骑车来回就要一个多小时，回家还要做饭，吃饭，洗碗，能睡二十分钟都不错了。”

    也许是刚醒，栗苒脑子还不太清晰，嘟嘟囔囔地抱怨着。

    “你中午要自己做饭吗？”宋瑀城有些震惊。

    “嗯，我妈工作很忙。”

    宋瑀城很想问问她，你爸爸怎么不回来给你做饭，但还是忍住了。栗苒翻开书，没再多说什么。

    下午，宋瑀城写完了竞赛课留的作业，又拿出了其他科目的作业来写。看到栗苒写完了一张数学卷子，他问到：“栗苒，我能拿你的卷子对一下答案吗？”

    栗苒点点头。宋瑀城比对着两张卷子，只有一道选择题不一样。他又算了一遍，然后碰了碰栗苒的手肘。

    “这个题，你是怎么算的。”

    栗苒转头看过来，说：“哦，我不会做，是把选项带入验算选的B。”栗苒的卷子上，这道题题号上画了个圈。

    “但是C带进去也是对的。”

    栗苒拿过卷子来算了一阵子，说道：“C带入确实也对，但我觉得这题应该有别的解法。等周一老师讲吧。”

    宋瑀城想了想，拿着卷子去对面找于欣然。高二年级比高一看起来放松很多，班里坐得零零散散，睡觉的，吃零食的，讨论问题的都有。

    “学长，你数学水平怎么样？”

    “数学？马马虎虎吧，怎么了？”

    “帮我看看这道题。”

    于欣然算了半天，宋瑀城坐在他旁边的空位上，看着他在草稿纸上龙飞凤舞。于欣然桌子上堆满了资料，各种书籍试卷摊了一桌子。

    于欣然也犯了难。他转头叫道：“老王？老王！过来看个题！”

    一个长得很漂亮的短发女生走过来。宋瑀城看着这位“老王”拿起卷子翻了一下：“你怎么有兴致做高一的题了？”

    “这是对面学弟拿过来的题。”

    他转头对宋瑀城介绍：“王嫣然，我们高二物竞组数学最牛的女人。”

    宋瑀城老实地喊：“学姐好。”

    王嫣然抬头看了他一眼，扫过卷子上方写着的“栗苒”两个字，问道：“你就是上周校园墙上说的那个会唱戏的高一学生？”

    宋瑀城：“……这个是我同桌的卷子。我叫宋瑀城。”

    于欣然眼睛亮了一下：“栗苒你们班的啊，快，联系方式推给我。”说着就掏出手机点开了微信。

    宋瑀城敏锐地看到王嫣然脸色变难看了。他对于欣然说：“别想了，她没手机，没微信。”

    于欣然有些不相信。宋瑀城及时扭头看向王嫣然：“学姐，这个题你有什么思路吗？”

    “等着。”

    王嫣然拿着卷子回了座位，不一会儿拿着一张草稿本上撕下来的纸递给了他：“BC都对。直接算比较麻烦，以后碰见了就用选项带入。”

    宋瑀城道了谢，边看边拿上卷子回了自己班。他把那张纸递给栗苒：“对面王嫣然学姐帮忙算的。”

    栗苒低头认真看着纸上的字迹，若无其事地说了声：“你人脉挺广啊。”

    宋瑀城有些无奈地笑笑。栗苒可能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受欢迎程度。如果她有智能手机，还不知道已经加了多少人的微信了。

    周六不需要上晚自习。到了六点半，所有人都收拾东西走出校门。宋瑀城看到栗苒没往车库那边走，问道：“今天没骑车吗？”

    “今天车库没开。估计车库的大爷懒得为了这么几个人来学校加班吧。”

    校门对面的人行道上，只停着一辆黑白色的山地车。

    宋瑀城看着栗苒熟练而快速地弯腰开锁，犹豫着想要说一句“路上小心”，但女生动作很快，腿一跨就翻上了车，瞬间就骑出去了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