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驰公司的效率，在调整结构上尤其的快。第二天一上班，小驰就听说公司有个部门被直接撤掉了。愿意听从公司安排的就调岗，不愿意的就走人吧。但这些，在此前一点风声都没有。

    “这不是明白着变相裁人么？”朱晓天忿忿地，看着门口进进出出搬东西的人。

    顾盼摇头叹：“公司一向都喜欢这样，能一夜间立马成立出个部门，也能一夜间立马干掉一个部门。来公司四年多，我早就司空见惯了……”

    朱晓天坐下，翘起个二郎腿，无奈地说：“完全拍脑袋做决定，完全不顾员工感受！我就搞不懂了，这样毫无人文关怀的公司是怎么上市的？”

    于薇丢了早餐的包装纸，凑过来说：“你就是来的时间太短，再待个一段时间，你就知道了，你以为的所谓的大公司就是稳定？那完全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并且，到那个节点你明明知道，继续这样下去只有死路一条，但你依然不愿主动离开。这个就是公司的厉害之处，如同温水煮青蛙，让你完全丧失了逃生意志！”

    顾盼点头：“精辟！我们现在都是温水中的青蛙，就看谁的耐热性强了。弱的，不是被煮死就是被挤走，强的那就熬吧，万一有出头之日呢？小驰就挺能扛的……”

    话题又扯了回来，一圈脑袋不约而同去瞅小驰忙碌的背影。

    朱晓天转头见小驰一声不吭，默默地收拾着东西，便起身过去问：“章姐姐，不会今天要离我们而去吧？”

    小驰莞尔：“别怪姐姐临走前没好生叮嘱你们，聊天归聊天，‘国事莫谈’的好！这么大的办公区，谁是人谁是鬼，你一个小屁孩能看得出来么？要还想留在这儿，尤其在这个动荡的当口，小心祸从口出！”

    朱晓天不屑道：“不就一份工作么，哥想地明白得很。管他温水还是沸水，哪天不开心了，哥自然就走了。只要哥不高兴，任你再牛逼的公司，哥都不屑！”

    小驰竖起个大拇指，“no zuo no die！”

    小驰在说这话的时候，心中莫名的无底。与其他被逼无奈离开的同事相比，虽说留了下来，却也是硬着头皮接受调岗。她接下来的工作能不能上手做好，能不能再挣得一线上升空间，如今来看不是你努力就有想要的结果。

    小驰之前听吴政说，“黄总点名要你过去，你要么顺着他的意思过去，要么就只能离开公司……”

    那一刻，小驰明白，所谓对公司的忠诚都是有时限的。你的忠诚度很大程度上并不是对公司，而是对你的直接领导，如同一朝天子一朝臣。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小驰明白。

    所以，那一刻小驰玩笑的说了句，“我是逆来顺受的命”。

    而吴政竟然也附和了句，“我也是！后面有机会，我会想办法把你调回来，放心去吧！”

    接近中午十分，小驰的新部门已经派人来催了她两三次了。眼看到了不得不走的时候，小驰狠狠心一口气扛起了电脑主机搬了起来。零零散散的东西来回折腾了两三次后，热了一身汗，只得脱了外套继续独自搬运。

    正当她弯腰给电脑插线的时候，她头顶上桌子梆梆的响了起来。她忙着抬头，一不留神便重重地撞在桌沿上，痛的眼泪汪汪，接着许久被压抑的委屈也跑了出来。那情形，只要稍加吹口气，她的泪就能哗哗地往下播撒了。

    可没等小驰收拾好情绪，敲桌子的人便把那“口气”吹了出来：“过道里的东西是你的吧，真是碍事，赶紧拿走！”说着，还用脚踢了踢。

    见此举动，在掉下第一滴泪的时候，小驰硬生生的憋住了，极力镇静地说：“不用你提醒，我的东西我自会拿走！”

    然在看清那人的面容后，小驰脱口而出地补了一句，“那么宽的过道，非得横着过，现在的人都这么走路了？”

    原来，这个人是新城区的销售总监贺之澎。他身形不高，寸头，有个比较俊朗的面孔，却因近视戴着一副黑丝眼镜，精明世故中带了几分莫名的书生气，一直以来和小驰不对付。

    至于原因，大概就是每次贺之澎要求查看，非自己负责区域的房源信息时，总被小驰拒绝，久而久之便对小驰怀恨在心，经常性的给予小驰预料不到难堪。所以小驰每次看到他，脑子里总会跳出“斯文败类”这几个字眼。

    在他们销售眼里，公司后台不赚钱，全靠销售前台养的。既然这样，后台就应该无条件配合前台。一个小小后勤部门的小领导，居然敢拒绝一个区域销售总监，那不是笑话，而是自寻死路！

    而且小驰也知道，贺之澎没少在城市销售总监黄捷那边投诉自己。但吴政总说：“你是按规章制度办事，不用理他！他要敢当面为难你，就让他来找我！”

    当然这些，都是在这之前。如今黄捷升为城市总经理，吴政降为房源部经理，小驰已然没了“靠山”。

    但那又如何？装聋作哑、忍气吞声？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是人？

    贺之澎见小驰大有吵架之势，自是不会退让。只见他轻蔑地笑说：“我当是谁，这不是前房源部的负责人嘛，哦……现在调到合同部了，看来以后我们的沟通会更加密切，到时候还希望你，可以好好配合我的工作啊！”

    装的好一副不计前嫌。

    全公司都知道，合同部负责人是黄捷的人，整个部门上上下下对销售那可不是一般的配合，就差端茶倒水了。

    小驰明白贺之澎的意思，只能按下心中的愤怒，挤出几丝笑容：“贺总既然都这么吩咐了，哪里敢不配合？”

    贺之澎冷冷地哼了一句，“那就麻烦了！”说着将手中的合同扔到了小驰桌上，而后极为悠闲地离开了。

    “你……”小驰气不过，可又不能怎样，只得生生作罢。

    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换了部门，即使是同一个公司也是一个新环境，任凭小驰在之前的部门如何风生水起，如今她不过也是新来的小员工，仅此而已。

    旁边有同事好心提醒：“以后见着他，还是少惹为妙吧！”

    见同事说的郑重其事，小驰明白过来，贺之澎连黄捷的嫡系都不当一回事，更何况她这个在他人眼里，靠山已倒的无名小卒？以后只怕日子不好过了。思及此，小驰扔了手里的东西，一口气跑上了大厦的顶楼喝起了尘风。

    如今，这一番变动，似乎天地颠倒，人仰马翻。当然，这样的变化，于普通小员工而言，无非是重新适应新的领导，于领导们而言，不过是换几个人管管。仅此而已。上层的明争暗斗，小驰不懂，亦不愿参与。

    工作还是工作，但人却已不是。聚散离合，似乎成了小驰生活的常态，同时也将她打磨的麻木不堪。越是难舍的，越是容易失去。

    看惯了无常，便知没有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