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江骋也没什么要紧事。说好出席吴政的欢送会,事先就已将工作安排妥当。
他忽然离开,是因为想去确认一件事。
驱车进入小区停妥后,江骋便匆匆往家走。没成想,看到了花亭下的小驰,这倒省去了他很多麻烦。
他停下脚步,迟疑着要如何开口,好显得不那么刻意。
先打个招呼?可无缘无故,外加一直有些误会,就这样贸贸然的打招呼,不仅显得虚情假意,还有些奇怪。
四月份的天,还是很清冷的。夜风不大,却一阵冷似一阵。花亭上枯旧的藤蔓还未完全长出新芽,老枝便跟着风窸窸窣窣,生怕这夜过分的安静。
小驰起身,低着头踱着步子。
江骋见她挎着包,穿戴整齐,像是没有回家的样子,不禁好奇起来。
“这么晚不回去,看星星吗?”他明明是想先表达一下关心,再逐步进入正题,可话一出口就变了味道。
冷不丁的有人说话,小驰吓了一跳。一看是江骋,嘀咕了一句:“还真是阴魂不散!”
声音虽小,但夜晚安静,江骋听得清清楚楚,脱口道:“巧了,我也想说这句。”
小驰背过身,压根就不想理会他。
江骋也不生气,淡淡的继续问:“为什么不回家?”
小驰觉得好笑,回身问:“我回不回去,又碍你事了?”
“那倒没有!”
小驰装着天真的样子,“那你还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啊!”
“……”听小驰怎么不留情面的怼自己,江骋一口气差点没出的来,真真要被她的话生生噎死。
她哪还有半分小时候楚楚可怜的样子,简直就是一只随时会炸毛发动攻击的野猫。
“我看你是没带钥匙,进不去了吧?”看小驰那百无聊赖的模样,江骋猜到了七八分。
夜风似乎越来越大,“呼呼”的从耳边划过。小驰搓着胳膊,因为白天气温很适宜穿的不多,此时却感觉越来越冷。
她被江骋猜中,变得有些窘迫,却死鸭子嘴硬,说:“我!乐!意!”
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江骋脸上似乎有了些许笑容,一身得体的深色西装,配一条大概同色系的领带,双手就那么随意的插在口袋中。
他周身散发的气息,小驰感觉似乎与往日不同,他眼下是闲适、平和的。
然这一切,小驰又感觉并不真切。
江骋看了看手表,不咸不淡道:“已经快十一点了,你确定要在这里一直待下去?”
小驰心里也是着急的,可她知道李岚这么晚还辛苦的去看房子,都是为了自己。所以,她宁愿多等一会,也不想催促李岚。
见小驰没有说话,江骋默默叹了口气:“别在风口里站着了,走吧!”
小驰踟蹰不前,想了想问:“去哪里?”
“不走就算了,等着明天上班头疼好了。”江骋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驰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精神,末了还是乖乖的跟江骋上了楼。
江骋停在四楼自家门前,正开着门,小驰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几步,纠结着要不要立马转身跑掉。
江骋见状,不由得好笑:“让陌生人进家门,该担心的,好像是我吧?”
江骋说的一本正经,小驰居然无话可说。
“进来吧!”
小驰撇了撇嘴,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听江骋的了,怎么一下就那么怂了。她正做着思想斗争,犹犹豫豫迈进一只脚时,楼下传来了开门声。
小驰喜出望外,如释重负般一溜烟地下了楼,忙说:“山岗,你可回来啦!”
李岚看了看小驰,又和贺泉良对看了一眼,疑惑起来:“这么晚了,你今天加班这么晚吗?不对,不对……你怎么从楼上下来的?”
小驰见李岚条条框框的要分析一通,急忙拉着李岚进了屋子,插科打诨的说:“那个……那个我就是爬过了楼层……”
楼上江骋听人都进了屋,见没有机会只得作罢,便也进屋关了门。
手机这时响起来,是他的校友,顾浩。
“老弟,资料发你邮箱了,能问的我可都问了。已经过去那么多年,能打听到的就剩这些,后面如果再有消息,我会及时转你!”
“谢了!”
见江骋不多话,顾浩忙笑道:“我说江总,你什么时候有兴趣,来我们酒店看看?我保证不让你失望!”
江骋道:“现在还不是时候,等等再说吧!”
江骋打开电脑,一张张毕业照映入眼帘。
先是姑孰县某某小学校,熟悉的合照地点,熟悉的老师,唯独学生换了一批又一批。
而那个记忆中被他撞伤的小女孩,扎着双马尾,皱着眉头,一脸的不情愿。在一群笑颜如花的人群中,格外的扎眼。
接下来是姑孰县某某初中。女孩的模样依稀可辨,只是五官如花一样绽放开来。
后面一张是姑孰县某某高中,女孩小时候的影子已然辨认不出了。照片上圈了出来的女生,乍一看虽有几分像章小驰,但细看又不是很像。
其实他本打算直接问小驰,可话到嘴边迟迟没有开口。年少无谓闯下的祸,久经岁月,似乎成了身上的一道疤,虽已经不痛不痒,但也在心里的某个角落里挥之不去了。
这边,小驰、李岚跟贺泉良坐在沙发上,诡异的气氛弥漫开来。
小驰借故洗澡要走,李岚一把拉住她的衣角,眯着眼睛询问道:“老实说,是不是又去跟楼上的江骋吵架了?”
本来还有些心虚的小驰听李岚这么说,立马笑着顺坡下驴。
“哪敢呀?如果真是吵架,你回来的时候楼道里能一点也听不见?我就是埋头爬楼,多爬了一层!”
李岚眼睛又在小驰身上转了转,依然不太相信:“真的?没去吵架?”
要知道,小驰是最最讨厌爬楼的,能少走一阶绝对不多垮一步的。
小驰用力点头:“真的真的啊!”
李岚累了一天,放弃刨根问底,叹息道:“我就是怕你一个人去跟人吵,吃亏!”
小驰心头一暖,笑起来:“怎么可能,我吃亏了能这么消停?”
闻言,李岚一惊:“你还真去吵架了啊?”
“哎呀!没有没有,我就打个比方!”
贺泉良已经看不下去,醋味十足的说:“我们家岚岚,什么时候能对我像对你这么上心,我做梦都能笑醒!”
李岚一巴掌拍到贺泉良身上:“虽然都是肉,但能一样吗?”说着,还捏了两下。
小驰在一旁得意的开了花。
“那个……蚊子,今天太晚了,我就让泉良住这儿了,你没有意见吧……”
看李岚说的小心翼翼,小驰笑说:“多大点事儿,看你那样!大个子,你随意啊!”说着跑到自己房间,“我这电灯泡也该洗洗睡了!”
楼下的热热闹闹,楼上的寂寂无声。
江骋放下健腹轮,坐在地上,任凭额头的汗一点一滴的慢慢往下滑。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心里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