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辞坐在敞篷车里看着那两个人，有点儿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滋味儿……
怀愔踩下油门，昌辞也枕着手臂转了目光。
眼前瞬间掠过许多的景致，可她不觉得眼花缭乱，因为什么都没看进眼里。
“他们往后会很幸福的，就像你和勐函。”
昌辞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靠着椅背坐好。
“刚才祝福他们的时候我还很开心的，也是诚心的，可是现在再看到他们俩……那种舒服的感觉好像突然消失了……”
怀愔神色淡然。
“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收到过爷爷送的一个很漂亮的娃娃？可你并不是很喜欢，就一直把它摆在客厅里。空空的墙壁因为放了那样一个娃娃而有了色彩，填补了空白，虽然你每次经过那里不会刻意的去看它，但是眼角总会瞥见的。后来郁毓来家里玩儿，她很喜欢那个娃娃，我记得你很开心的把娃娃送给她了，只是往后你再经过那里的时候反而会特意看一眼那个位置，那原本有一个属于你的娃娃，但是，它再也不属于你了。”
昌辞仔细回忆着，的确，就是这种感觉……
“有一种失落感是很迟钝的，还好，并不会引起太大的波澜。”
昌辞慢慢消解着这种“渺小”的失落……
“妈妈，除了爸爸之外还有很多人喜欢你吧？你都知道吗？”
怀愔坦然。
“有一些当然是知道的……被人喜欢着是一件很幸福的事，被很多人喜欢着也是正常的事，不正常的……是一个人喜欢着两个人。”
昌辞一直不太相信这种说法，因为她从来都没有真正做到过。
“那在你知道的那些人里就没有一个也让你喜欢的吗？”
她的询问充满天真，怀愔也不会介意这种“冒失”。
“没有，我第一个爱上的就是昌挥，从没有想过第二个人。”
昌辞却好像发现了“问题”所在。
“爸爸是你的初恋，所以你根本不需要去做别的选择……那如果爸爸当时拒绝了你，你会再爱上别的人吗？应该会吧。”
她的疑问也透着苦恼，怀愔没有急着打断她的思索。
“如果后来你爱上了别人，你能完全忘记你曾经爱过爸爸吗？”
“我没有经历过你说的‘如果’，我也不知道。”
这个假设的确没有什么意义，昌辞叹气。
“所以你教我的道理也都是‘道听途说’的理论。妈妈，你总说我单纯，经历少，其实你的感情才是最单纯的，不过也是最幸运的。你把所有的爱都给了爸爸，爸爸也只爱你一个人。”
这样的感情连她也会心生羡慕。
怀愔却打破了她的畅想。
“只爱过一个人不代表感情的顺利。你仔细想想你爸爸平时哄我开心的‘手段’，就该知道他曾经不是什么‘好人’了。”
这个评价很让昌辞意外。
“认识昌挥那年我十七岁，他比我大了十九岁，那时候他还是个多情的艺术家。我发现我爱上一个风流鬼的时候伤心了很久，最后伤心积压的太多，就只能靠给他‘惹麻烦’来消遣不痛快。可玩儿着玩儿着我突然开窍了，原来那个‘风流鬼’早就爱着我了，而且自此之后他只爱我。你爸爸对我来说是个幸福的奇迹。”
昌辞第一次听到这一段往事，渐慢充满憧憬。
“一定是妈妈你足够的好才能打败那么多女人收服爸爸的心。”
怀愔微微摇头。
“这个形容不准确，爱一个人其实跟他的好坏无关，只是爱的那种感觉正好合适。”
昌辞不懂：“可是也没有人喜欢一个坏蛋吧？”
“别把什么问题都分类看待，这种可能一定存在的。世界上有那么多情侣和夫妻，他们绝不可能都是好人，也不可能都长得帅气漂亮，更不可能全部温柔体贴，但他们依然被爱着。纯粹的爱都是自私盲目的，如果爱情里出现了‘大公无私’，那就存在了理性，还叫什么爱呢。”
昌辞觉得好难理解。
“这太深奥了，我的脑袋要成浆糊了。反正我知道爸爸爱妈妈、勐函爱我就够了。”
怀愔宠溺的看着女儿。
“还要记得你爱辛勐函。”
甜蜜的笑容溢满了昌辞的双眸，她当然会深深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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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挥的身体近来一直不太好，怀愔虽然没说他的具体情况，昌辞却总看见她一个人发呆……
今天辛勐函陪着她回家探望，也发觉了她的心情过于沉重。
“别担心，爸爸不会怪你陪他的时间太少的。”
昌辞把他的胳膊挽紧一些。
“我知道，爸爸只要有妈妈陪着谁都不需要，我有自知之明的。”
“谁说的，你对他们很重要。”
昌辞并没有被安慰到。
“可我从来都不是最重要。从前我不懂，可现在有点儿懂了，是生了辛思之后才懂的。”
辛勐函停步。
“这不能相提并论，辛思才三岁，你真正跟他在一块儿的时间还太少。”
“可妈妈陪我的时间也不多啊。以前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妈妈可以为了陪爸爸丢下我这么久，我觉得我才应该是家里的中心，别人家好像都是……可现在我很清楚，辛思并不是我的中心，他永远不会超越你的重要。”
辛勐函心悦，尽管她现在正有点儿低落，也抵消不了这句话的取悦力度。
“你是在懊恼太爱我了吗？”
昌辞有点不好意思。
“我和你说认真的呢。”
辛勐函眼中满是宠溺：“我听得也很认真，而且听到了重点。”
“哼。”
昌辞靠近他怀里，以拥抱遮掩羞涩。
辛勐函摸摸她的头发：“我知道你心里永远存在的遗憾，很早就知道，可惜我不能代替他们补偿，不过至少不让你孤独的难过吧。”
“可是想起来的时候还是会难过……”
她执着的抱紧辛勐函。
“那就试着原谅他们吧，他们其实只是不留一丝余地的彼此深爱着，对你的这份亏欠恰好是他们深爱的证明，你不是已经感同身受了吗？”
昌辞苦恼追问：“那以后辛思岂不是也会怪我？”
辛勐函温柔哄着她：“辛思得到的爱并不少，就算你给的少了，我也可以多爱他一些。”
昌辞突然抬头：“那你不就少爱我了？”
“呵，你还跟辛思计较呢？”
昌辞像个任性的孩子：“我可没跟他比，我只是希望你最爱的是我。”
辛勐函没有责怪她的不成熟，不管嘴上承不承认，他都喜欢昌辞把最重的精力放在自己身上……
……
两人一进家门就看到了不知何时回国的闻瑭。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惊喜的呼喊伴着突然松开的手，这种在乎让辛勐函措手不及。
闻瑭的眼睛一直在昌辞身上，欣然回应着她的惊喜。
“有段日子了。回来这么久也没见你一回，没人管都玩儿疯了吧。”
熟稔的话语举止让辛勐函的脸色开始挂不住，幸而昌辞并没有完全把他“抛诸脑后”。
“才没有呢。”
她拉住辛勐函的手让他坐在自己身边：“有勐函在呢，我上不了天也入不了地。”
闻瑭平漠打量了辛勐函一眼：“没有上天入地肯定也没干正事儿，功课做了多少？”
昌辞不满：“哥，我还没倒好时差呢。”
“等你倒好时差得要开学了。”
“怎么可能啊……”
辛勐函的脸色愈发阴沉，闻瑭对他的无视已经不加掩饰了。
“好了她也不是小孩儿了，你少说两句。”
怀愔适时阻止了两人的“叙旧”。
“爸爸今天精神不错，正在书房呢，一会儿多陪他说说话。”
怀愔交代着昌辞，除了想要分开这三个人，昌挥也的确是想她了。
昌辞想到爸爸，心思突然重了起来。
“我知道，哥，那我先去看爸爸了。”
“嗯，去吧。”
等两人上楼，怀愔为难地看着闻瑭。
“你不要做的太明显了。”
闻瑭的温柔也已退尽。
“我对昌辞一向如此。”
怀愔无奈。
“他的职位也不低了，你以为只有你‘一人之下’啊。”
闻瑭根本不想谈他。
“昌辞在德国的课我已经安排好了，开学我就带她过去。”
怀愔轻叹。
“她上学期转去德国的事我跟昌挥事先并不知情，下学期的事你更不该擅自做主，还是让她回英国吧。”
闻瑭脸上一片刚硬，这个决定他既然做了就不打算更改。
“没提前告诉你们是她的不对，但你们没有权利替她做选择。”
“她选择的太没道理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这是怀愔的态度，可能并不是昌挥的。
闻瑭靠向沙发准备与她“谈判”。
“她将来要去的不止一个德国，你都阻止吗？”
“远了我不管，至少现在不应该。”
这份莫名其妙的固执让闻瑭感到无力。
“一个合适的环境能激发她的兴致，你也知道她的能力还太弱，她需要继续学习。既然现在有个让她舒适的环境为什么非要她孤零零的待在英国呢？”
怀愔忍不住蹙眉，眼里突然溢出哀戚。
“昌挥还有很多事留在那儿，他没有精力处理了……”
她强忍着眼泪：“他走以后……我也会回英国的。说实话这里的生活我已经不能适应了，真到了那天，我也没勇气再在这儿住下去了。”
昌挥的身体状况闻瑭很清楚，他也不好受，更知道怀愔现在的“六神无主”，但这不应该成为这件事的理由。
“这都是你的借口！你把你的悲伤放在了昌辞身上，又猜疑那些有的没的，这些多余的干涉除了阻碍她成长没任何用处。”
“这点阻碍对她无伤大雅。”
怀愔很少这样强硬。
“我不需要她辛苦一生去攀爬昌挥的高度，对我来说她去做演员还是做家庭主妇都无关紧要，只要她开心就够了。”
闻瑭简直不敢相信听到了这些话，他更不允许那个无耻的男人拖垮昌辞的人生。
“你这想法太可怕了，昌挥病倒带给你的影响就这么大吗？”
“这想法不可怕，是你高高在上太久了，才不敢想这种安逸的幸福。”
“堕落在这种‘幸福’里是对她的囚禁！辛勐函不是昌挥，而且变数很大，你别太感情用事了。”
“我不觉得变数存在，但辛勐函会介意你的用心，你正……”
“我不在乎谁有什么介怀！”
怀愔止语，他的愤怒有些不寻常了……
“闻瑭，或许昌辞前半生的每一天都是你来规划的，但也到此为止了。”
辛勐函的声音很轻，却惊了怀愔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