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都城

    翠衣婢女探头看着车外,管家还在城门口与守门军兵递文书,一顿解释着这马车内的人和马车边仆役的身份。小婢女转头对着给小姐沏茶的仆妇道:“温媪,在都城的内城巡城军队只是偶尔出现,为何城门守卫如此严苛,好歹我们是相府的人!”

    温媪皱眉:“慎言!”

    她暗暗打探身旁这位披着狐裘盯着帛书的貌美女子。此女师从峋阿山书院院长苍先生,此次前来钰宗书院访学,殷相念着书院的情份,便命相府之人亲自接送。

    因出自该书院且入世之人,皆闻名上垚、山黍、禾郡、北境和南境。温媪这一路上照料这位,都心惊胆战的。此时她又不免有丝担心,等会守卫还得查看马车,怕是要冲撞了这位小姐。

    小婢女阿狸,也是难得离开相府出个远门,纵然有些怕温媪,还是不免好奇得往窗外瞧去。

    “哎!守卫往马车这边过来了。”

    温媪见状,忙命阿狸将车帘放下。

    “小姐稍等,阿狸,照料好小姐。”嘱咐完阿狸,温媪便起身出了车门。

    再回来时,温媪身后带着一名身着棕木铠甲且面貌粗旷的女兵。

    门帘拉开,本在看帛书女子用帛书挡了下半张脸,抬眸打量起眼前的女兵。

    女兵鲜少见到贵女,一时间被这双透着薄怒的美目看得有些慌张。

    温媪对着女兵解释道:“这位可是峋阿山书院的学生,来钰宗书院访学的,女将军莫要冲撞到了贵人。”

    女兵黝黑的脸微微泛红,双眼不由睁大。峋阿山书院,那可是相爷和国师的求学之地!她慌忙低下头。

    “冲撞了小姐,小姐请通行。”

    她一边说着,一边退出车厢,下车时还失误绊倒自己。

    帛书之下,女子笑出声,佯怒的眉眼随着女兵的退下慢慢舒展开来。温媪还是担忧,拨弄了下香炉,欲将女兵留下的难闻气味散去。

    女子放下帛书,右手捏了捏至于膝头的锦囊。车内炭火烧着,让人有些昏沉。她挪到车窗边,掀起帘子,巧的是外头灰蒙的天才开始降雪。

    温媪将热茶递阿狸,示意她侍奉小姐喝茶。

    女子盯着外头的雪,来了兴致,将左手伸出去接雪,右手拿帛书挡住呼向脸的风雪。

    “温媪,我喜欢北边的雪。“

    “小姐喜欢雪就好,老爷和夫人就怕小姐不喜欢冬日。咦,怎么有这么重的马蹄疾驰的声音。”阿狸刚说完,便听外头的管家唤“小姐且坐稳些”。

    车窗边的女子转头望向前路,约莫二十名黑衣劲装的男子驾马前行。他们轻装束发,带着面巾。

    而为首之人骑马的身姿挺拔,眉目俊美,眉宇间还有股上位者威压,其衣领和袖口都有白金丝珞秀的鳞片花纹,显然是位贵人。

    那贵人也是注意到了带着相府府徽的马车和家仆。他侧眸看了眼车内人。

    二人目光相触时,温媪疾呼:“小姐!避!”

    “小姐,那些男子们身下的马,是来自上垚国秦陵铁骑的晷赫马,这队人马都不简单的。”

    -

    马车一到殷府门口,殷夜辰便见一青衣美髯公大步走出府。

    他眉眼端正,气度温润。此人正是殷相!

    在他身后,是一鹅蛋圆脸的夫人,夫人长相秀美,也是温和模样。

    “小姐可是到了!”

    殷相见到面前簪星曳月的女子一愣。此女的身型和相貌真像极了一人,他一时却想不太起来。

    不过,她这身的气度可真像那位苍先生。

    “小姐快进屋,外头冷!”

    “夜辰,相爷都和我说了你的事,今日怕你太累,先留在府上留宿一日,明日我带你去钰宗书院。”

    见殷夫人热络,殷夜辰也不好拂却,耐着性子与殷夫人寒暄起来。

    殷相看出殷夜辰脸上的疲态,劝道:“夫人,小姐舟车劳顿,怕是也是累极,先让温媪带她去休息。”

    “对!孩子,西苑那边已经收拾好了,我陪你去看看,若是缺什么,尽管与我说。”说着话,殷夫人就要携着殷夜辰去往西苑。

    殷相看着殷夜辰的背影,难免想起一些往事。

    -

    他出生贫寒,幼时父母双亡,被祖母独自抚养长大,为了补贴家用,他时常入山采药为生。

    有一日,自己入深山迷路,夜黑风高,不幸在石崖峭壁间采药而滚落山涧中,被水流冲到一处花林。迷糊之间,似乎有人唤他。睁开眼时,他看到一蓝衣女子,貌美异常,可惜自己伤得太重又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他已经躺在峋阿山书院,才知道救自己之人正是苍先生。后有幸被收入峋阿山书院,他才得如今造化。

    而八年前,早已入朝为官的自己被书院邀回。那是自己最后一次见苍先生,也是第一次见殷夜辰。彼时,这孩子身穿华服坐在苍先生身边,相貌是钟灵毓秀,犹如神童降世。

    -

    被殷夫人安置好后,天色已暗,温媪照料好房内的殷夜辰,便提着灯走出房。

    卧在美人榻边的女子,将随身携带的锦囊打开,五枚铜币落入掌中。

    “出来吧!”

    屏风后走出一名红衣女子,身姿妖娆,相貌艳丽,她却是一身薄衫,半裸□□,腰间配玉环,双足饰铃铛,一步一响。她手捧一盆海棠,将其放在梳妆台上。

    “这房间倒是宽敞得很,布置得也精细。殷夫人倒是个大好人。”

    放下海棠花后,她直直走向美人榻的殷夜辰,在她身旁寻了个位置。

    “是好人,可殷夫人居然就给大人您一个小丫头和一个老妇人伺候,不会太小气了些?”

    殷夜辰看着窗外的雪,拢了拢身上的绒毯,道:“这上垚国如今是强国,都城的戒备既然这么森严。那相爷这一家,不知多少人盯着,仆役少些也方便我做事。”

    “大人,都说上垚国国主身体不好,国事素来交给太子,没想到太子竟然将都城打理得如此严苛。属下虽给都城的暗探下了命令,但要寻到大人所说的巫族事物怕是有些难。更何况,这上垚国向来更崇尚神佛些,巫族事物本就极少。”迦楼罗把玩着胸前的长发,“一直帮大人看着军事,那关外实在无趣,还不如上垚国都城,冷是冷了点,倒也不至于太凄冷了些。”

    “这太子常年征战,他怕是用治军这套用来治国。我要查的阵法本就不好查,我们不必着急,但最近有一要紧的。”殷夜辰张开手,白皙的掌心,躺着五枚铜币,“入城时,这五行铜币通体发烫,时常发出异象。我猜想,这都城引我而来的巫族之物怕是相当不简单。”

    “这上垚国能人异士不少,王族强盛,且出自秦陵铁骑的亲卫军遍布全城,是什么能让这五行铜币发出警示?五行铜币所警示的,那上垚国的太子能不知晓么?”

    迦楼罗打量了会这代表金木水火土的五枚铜币良久,可并未看出任何端倪。

    殷夜辰拎起一枚铜币,端于眼前仔细看了遍。

    “四十多年前,书院有位研究五行八卦的曾大师曾得一高人点拨,便造出了这占卜用的五行铜币,这铜币可问吉凶。可白日里我未曾问吉凶,它便有了异样。”

    “占卜术不是那东边的殷氏一族所擅长?”

    殷夜辰点头道:“所以我不久前去了趟东边,倒是得到了殷氏一族的一些指示,只是这些指示还无法解惑!”

    阿狸艳红的指甲勾了勾铜币,问道:“大人为何不直接尝试用术法解惑,何需奔波?”

    “这铜币是问凶吉,上面的指示的不是人的命理和气运,便是大凶大吉的秘密,这些事也必然带着因果。我若是用术强解,未必能得到答案,说不定会被反噬。”

    “大人,此行您来上垚,您打着峋阿山书院弟子的身份,这必然是会让不少人盯上您。”

    “所以呢?”

    迦楼罗凑近她,轻声道:“我想,这太子怕是在殷相派人来接您时,就该注意到您才是?”

    殷夜辰将她推开些:“那便合了我的意,此行一为巫族解惑,二为的就是太子!”

    “大人想要和旧情郎和好?当年可是您主动与他断情!”

    “有何不可,当年他年少,不足以支撑上垚,如今他在三国内的威信都已经建立好了。上垚的国运也远比我预料的昌盛,这些对我而言都是诱惑!”

    “大人,你这样有些不妥当,与那些始乱终弃、嫌贫爱富之人有何区别?”

    听到迦楼罗的嘀咕,殷夜辰不耐烦得点了点迦楼罗身上的玉环。

    “你先离开相府!”

    迦楼罗催动玉环内的阵法离开。殷夜辰见她离开,将手中的金与火的铜币对撞,房间的似一层华光流转一番,那隐匿法阵也就撤去。

    偏房的阿狸翻了翻身,迷迷糊糊感觉方才睡得真沉,怎么自己突然醒了。

    -

    郊外。

    “主上,听周围村里的一些猎户说,数月前,去深林里打猎总能发现奇怪的脚印,猎户们只是以为有熊。但后来一些女子接连着消失,半夜里头,林子里总有些奇怪的影子出没,倒是也没传出猎户受害的消息。”

    男子长身而立,夜间的烛火印出此人眼中的寒气与威压。

    他低头不知是在仔细听着下属的回复,还是在思索何物。

    “脚印在哪,去查。此外,命一队人入深林,定点查!支时安,汝与孤也进这深林。”

    立与一旁的抱剑少年郎皱了皱眉,心中不安,自己最怕那些长得奇奇怪怪的椤兽,今晚的要查的事可千万别和那齐安寺里关着的东西长一样。

    “支时安,你又怎么?”男子侧过身,面巾上的双眸在深夜里显得格外锐利。

    支时安不敢多言,“主上,无事!”

    数个时辰的搜捕后,天际泛白。

    山中深潭里捞出了几具女尸。每个女子都像是被抽干了精气一般,形容枯槁,虽被泡在水潭中,却依然面皮如树干一般。而岸边,秦陵铁骑发现有着状如熊掌的爪印,潭水虽模糊了印子,但任能模糊看出,此兽有七指。

    纵然是秦陵铁骑,看到这些如百岁老人的女尸也是诧异,难道这林子里出了什么吸食妙龄女子精血的妖怪,竟然在短短数日内死了那么多人?

    “主上,这些女子死状诡异。按村民的描述,十有八九是林子里面出了脏东西,要不属下把国师司明叫来吧。”支时安多看一眼那些女尸都不愿意,像个浪荡子一般抱着剑,吊儿郎当道,“术业有专攻,国师定然更懂这些!”

    一旁的秦陵铁骑亲卫队队长陈恪听支时安说话这般放纵,心下不悦。

    早就知太子身边有五守卫,常年守卫太子,鲜少出现在众人面前。自己倒是常见年长的那三个,那三人各个长相气度不逊王孙贵族,且武艺高超。

    尤其是五人之首支音,相貌在王宫中都无人能出其右,每每她来替太子传话,自己都要因其出众的容貌愣上一愣,再感叹她的面如冰霜。

    他却不知,这最年幼的支时安竟可以在太子面前如此放肆,且说话如此不着调,这可是数百人的命案!这小子长相虽酷似其姊,也就这性子也能让自己愣上一愣。

    陈恪突然想起什么,道:“殿下,按照官府所报,离奇失踪的是几百女子,可能搜到了只有这几具尸体。而这些女子若是我等要搜寻的女子,那便是都生活在这片山林附近的年轻农户女,怕是入山之后遇的害。

    这死因…死因先疑心是被吸□□气。我们昨日与今晨都尽力搜索了,除了这潭边,这山林其他地方全然不见这这掌印。而附近的树木,并无毁坏或特殊的痕迹。”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依臣愚见,既然消失的都是些年轻女子,想来那凶手目标明确,最有可能是人为,这就别叨扰国师了。”

    支时安睁着大眼听这将军分析,鼓掌叹道:“不愧是秦陵铁骑亲卫队队长陈恪,听闻您以前还干过斥候。难怪这种案件主上会交给你。可我们在林子里一点人影都没找到,若是什么深山奇能异士,我们定能搜到一二,可我这等高手都无法感知到,想来是正常的人为不太可能?”

    陈恪看着支时安一脸诚恳,不知他是真的想提问还是挖苦自己,一时噎住。

    “陈恪,派一支人马,守住这片林子。副队殷昭,把国师司明也叫来查看这女尸,若有何事,你们且入王宫禀报。”

    陈恪扫了眼支时安,领命离去后。

    而盯着女尸许久的太子转身面向支时安。

    “支时安,你既然会数百种功法,那仔细给孤想想,在这世上,真没什么功法需要蚕食女子生气,你就如此笃定,不会是人为?”

    “可,主上…这。”支时安刚对上太子冰冷的脸,就耷拉下头,少年摸了摸鼻子,不说话了。

    “所有的女尸都被抛尸在这潭边,这潭水背山,且周围皆是石壁,此地属阴。近日又下雪,潭水边寒气虽盛,潭水却异常温和。我们封山搜了一夜这山林,并无发现奇异的人兽踪迹。另外,国师司明观都城时突见此处异样,我们才临时入山。秦陵铁骑是国主与孤一手训练出的,孤不信有什么能在这支军队下逃出。若是有一处可以逃生,孤猜测,就是潭底。”

    支时安看着还在下的雪,心中戚戚:“主上,您不会要我…不,您知道我是五人中年纪最小,最怕魑魅魍魉了。”

    见太子抚了抚袖口的鱼鳞图腾,支时安愈发不安,这是主上发火的前兆。

    果不其然,主上马上开口吩咐。

    “按照这些女子死状推断死去的时辰,那三到五日便会死一人,离上个女子死期已过四日,凶手极可能近几日再出手,支时安,孤要你守着这潭,寸步不离。”

    “是……”

    太子眉眼一压,对着本在挠头且有丝怯意的支时安怒道:“你与你的兄姐不同,未上过战场,未经历过朝堂风云,更未曾见过命案。孤念你年少,可以许你有怯意。但别忘了,你是要辅佐孤的,好好在这盯梢,这是孤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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