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瓷有隙

    谢危怕雪,更怕雪夜里亮着一对幽幽绿火般圆圆瞳孔的黑猫,这会让他想起七岁时冰色朱红的长街雪夜。

    这样寂静的雪夜很适合老人絮絮叨叨叙说平生往事。作为一位成功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谢危还不太老,却已经千帆过尽,自然也心怀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其中最不可思议的秘密,唤作姜沅,姜徽音。

    那位历经三朝,废立幼帝的一代妖后,无人想到她于权柄最鼎盛之时,死无全尸。

    他爱她,无人知晓。

    他第一次遇见姜沅的时候,她还是个接姐姐回家的小姑娘。

    十二三岁的少女踏雪而来,雪亮的箭光裹挟着风雪檫过他鬓发钉在地上。

    她掀落兜帽,发间压鬓衔珠鸟的金翅微微一颤,迎着雪光灯影投映在白玉素雪般脸容上,真是玉软花柔,婷婷袅袅二月花,刹那间令幽暗夜色皎皎生光。珠玉般的美貌总是能摄人心魂,何况他已经失了心魂。

    “登徒子,在看便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她故作恶声恶气,一派天真娇纵。一看便是自幼捧在手心里,哄着宠着长大的小姑娘,可人欢喜的很。

    谁能拒绝这样的小姑娘呢?谢危也不能,当姜伯游提出苦于幼女的教养时,他不动声色提出宫中伴读之事,顺理成章收下她做弟子。

    不过是碍于姜大人与小侯爷的情面,推诿不得,才多照拂几分。

    他对所有人都这样说,对沈琅,对姜沅,也对自己。

    勇毅侯府被诬告入狱,最疼爱他的舅舅铃铛入狱,燕临及冠礼时,他曾抱着一种隐秘的期待,期待她不会来。及冠礼开始,果然还没看见带着红姜花徽记的马车,果然燕临在她心里的地位也不过如此。燕临却固执的等着,少年人赤忱地第一次把自己的真心捧给他心上的姑娘,还恐轻贱亏欠。姜沅姗姗来迟,两颊粉润。剑盒从她臂间滑落的时候,他注意到她一直用双手抱着这把剑,未曾放下过。

    待到她捧到燕临跟前,盈盈笑语,"你从前说过的。'只一句便牵扯出非同寻常的亲昵随意。燕临的及冠礼还是草草结速,走之前不忘给她剥了一袋松子。

    堂堂勇毅侯府一朝倾覆,可姜沅比他想的更果断,她拦截了那半分密信,并在他眼皮子底下伪造笔迹。夤夜孤身前来,却不为求情,只求入宫为妃并说出,“定国公府有薛大姑娘里应外合,我出身纯臣一脉,一旦发动懿旨足以控制内外。谢先生,"

    姜沅毫不质疑他,她居然如此相信自己,也许她也模模糊糊知道点什么,毕竟谢居安从没防备过她。细细一想不知不觉,他竟从没仔细掩饰过。她也是官宦人家教出来的聪慧女儿,字字切入要害。

    三百灯烛下,谢居安气到发笑,暴怒极致反而冷静下来,唤她抬起头来,正想斥责她几句,见她眼角尤有泪水涟涟滴落也不忍在骂。

    心底黯然之意突来,原来她这么喜欢燕临。

    她托人給燕临送去了银票,终究没见他临去通州前最后一面。后来的事情,朝野上下传的纷纷扬扬,姜沅自请代公主前去和亲,沈琅自然不会同意。鞑靼要的是皇朝的公主。沈琅果然召见了她,嘉奖了姜府上下,还特意下旨让她和公主说说话。

    约在二月后,她以淑妃之位入宫,同年薛姝刺杀帝王被赐鸩酒,得进贵妃之位,郑皇后多病,也没能熬过年关,秦贵妃生下的小皇子归她抚养,皇后的金印终于在她入宫后的四年后握在她掌中。

    她只做了短短三个月的皇后,宫中失火,火势连风,烧毁了大片宫殿。长公主是最先赶到的,金玉枯骨都被烧的发黑,谁也辩不清是谁,沈芷衣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眼前发黑昏了过去。燕临也不顾一切跑进火场,不顾木料还在燃烧,徒手去尸骨灰烬里翻找了一天一夜直至力竭过去。

    醒来之后,又继续去找。

    公主可以为你哭,燕临可以为你哭,姜沅,我又该以何名义替你哭。从前她困锁金笼里,他只冷眼旁观看着她走到这步田地。谢居安闭眼跪在长明灯前,膝前已洇湿一片。

    他始终不与燕临提起姜沅当初所作所为除却断绝两人的缘分,不过心间一点嫉妒。嫉妒这世上两情相悦终不疑,他已是无间里爬出来的厉鬼,却还奢望一点人间烟火活气。

    若有下一世,……姜沅,你也看看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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