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今天杨柳刚一上班,科主任就不客气的给他安排了好几个棘手的病人,甚至是重症患者需要马上动手术的。还有一些疑难杂症的病人本来要北上去大医院看病的,本院的医疗资源和技术手段还不到顶尖的阶段,所以收治不了一些重症患者。不过现在杨柳入驻本院,让本来想北上的患者纷纷留了下来。

    上午确定了几位病人的手术方案,下午杨柳就钻进了手术室,一直到了下班时间才干完活。

    去洗澡间洗了个澡,换好衣服后,就准备下班了。

    没想到师兄一直在办公室里等着他。

    “师兄,有事吗?”

    何渠站起身,伸手拍了一下杨柳的肩膀,笑着说道:“可以啊,刚来第一天就上手术了,你杨副主任的威名已经在医院里传开了。”

    院方爱惜人才,对于杨柳这个心外大神可以说是格外的爱护,直接给了他副主任的职衔。

    杨柳不好意思的笑笑:“师兄过誉了,我哪有那么神!”

    “你都不知道,我们心内有几名小护士已经对你芳心暗许,你悄悄的观察一下,到底喜欢哪个,师兄给你牵线搭桥。”

    杨柳直接红了脸,抿了抿唇,说道:“师兄就别打趣我了,我可不想吃窝边草。”

    “窝边草有时也挺好吃的,就像我和你嫂子,这么多年了还是恩爱有加。”何渠笑着说道。

    办公室里的医生都走光了,杨柳也想快点回去,今天忙了一天,他很累,要休息。

    “师兄,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何渠言归正传,看着杨柳说道:“今天给大姐践行,我找你一起去热闹热闹。”

    杨柳当然拒绝:“师兄,你们家人聚餐,我一个外人去不合适。再说我今天挺累的,想回去休息了。”

    何渠拉着杨柳的胳膊往门外走:“快走吧,你年轻力壮的累什么累!”

    何渠的车子被老婆李萍开走了,所以他坐上了杨柳的车。

    “咱们先去银行。”

    杨柳已经把车子开到了主路上,问道:“去银行干什么?”

    何渠低头摆弄着手机跟老婆报告行踪,回道:“去接我外甥女。”

    杨柳一下子就想到了袁思盈,别看她个子小小的一只,可是干起活来麻利痛快,浑身都是劲儿。长的也不错,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女孩子最水灵的时候,白白的皮肤上面一丝杂质都没有。别看袁大哥肥肥胖胖的一脸横肉,没想到他竟然能有这么好的基因,把女儿生的如花似玉。

    杨柳开车去了银行。眼看着快要到地方时,远远的就看见袁思盈站在路边,正在低头玩手机。

    今天她穿了一身藕荷色的半袖连衣裙,此时她的身影站在夕阳落日的余晖里,把她的周身照耀的五彩斑斓,好像就是她在发光一样。

    把车子停在她面前,何渠率先喊了一声:“盈盈,过来。”

    袁思盈一抬头,就看到了早上那辆该死的黑色越野车,难道那个男人也来了?

    她走过去,打开后座车门上了车,果真看到了驾驶座上的杨柳。

    “小姨夫,你的车呢?”其实她想问一会儿家人聚餐怎么把杨柳带来了。

    何渠回过头,笑着回道:“你小姨下班早,先去你姥姥那里帮你妈妈做饭去了,车子被你小姨开走了。”

    袁思盈点点头:“那我们走吧。”

    杨柳一路充当司机,把两人送到了李老太太家楼下。其实他不想进去的,人家吃饭他去算怎么回事!

    何渠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是拉着杨柳上了楼。袁思盈一路上沉默不语,就听小姨夫和杨柳聊天了。

    李老太太一共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袁思盈的妈妈李梅排行老二,家族还算人丁兴旺的。老两口晚年就住在大儿子家,大儿媳妇早些年因病去世,后来大儿子也没续弦,一直照顾着父母双亲。

    袁大庆跟着媳妇在厨房里忙碌,听到门铃响,立马跑过去开门,看到杨柳后笑道:“杨老弟,欢迎欢迎。”

    杨柳突然造访别人家,很不好意思,第一次登门也没买个礼物什么的,所以显得他有些局促不安。

    何渠看出来了,开始活络气氛:“师弟本不想来的,是我硬拉来的。到了家就别客气,人多热闹一些。”

    袁大庆附和道:“就是就是,一个人待着有什么意思,会把自己闷坏的。杨老弟别客气,一会儿尝尝姐夫的手艺。”说完就跑去厨房里做饭去了。

    袁思盈刚才一进屋就跑到客厅里,给姥姥姥爷每人一个热情的拥抱,把两个老人哄的乐呵呵的。还有坐在旁边的大舅和大姨,也来了个热情的拥抱。

    大姨年轻时就喜欢女孩子,可惜生了个男孩,后来在想生孩子又赶上了计划生育。当年她和大姨父两人都有正式工作,偷生的话不仅会罚款,还会丢了工作。所以大姨很喜欢袁思盈这个小外女,几乎把她当成亲生的一样。

    眼看着明天就要出国了,这一走又不知归期,所以她很珍惜和家人的相处时光。

    “两年不见,盈盈都长成大姑娘了。”大姨笑看着袁思盈说道。

    袁思盈搂着大姨的胳膊,脑袋靠在大姨的肩膀上,撒娇道:“大姨,我好舍不得你,你可不可以不走?”

    大姨当然是不想离开家乡的,国外的生活让她心生厌倦,如果不是为了照看两个小孙子,她是万万不会去的。

    想到这里,大姨叹口气,说道:“你大姨父一个人搞不定两个孩子,一直催我早点回去呢。也不知道下次回来是什么时候了。”说完看了眼坐在旁边年迈的父母,她现在最怕两个老人出什么意外,到时候她赶都赶不回来。

    说话间,何渠带着杨柳走到客厅,杨柳礼貌的跟长辈打招呼。

    两个老人很慈祥,招呼杨柳随便坐,还把水果篮子递到他面前。

    这时一直在屋子里玩游戏的妹妹跑了出来,看到袁思盈就扑到了她怀里,甜甜的叫了一声:“姐姐。”

    妹妹是小姨家的孩子,今年十岁了,名叫何佳琪。

    袁思盈很喜欢妹妹,虽然两人差了十多岁,感情一直很好,就像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一样。

    看着孩子们其乐融融的景象,大舅心里发酸。大舅的儿子在外地工作,一年也不见得能回来一趟,而且三十多岁的年纪了一直未婚。对此大舅心里很着急,就期望儿子能早点结婚,赶紧给他生个小孙子。

    人到齐了就该开饭了,袁思盈去厨房帮忙端菜。今天的菜系很丰盛,摆了满满一大桌子。

    何渠怕杨柳不好意思,一直照顾着他,甚至在饭桌上给他碗里添了不少菜,小碗里都快要堆成小山了。

    袁思盈嘴里含着筷子看着这一幕,小姨夫就差喂杨柳吃饭了。

    爸爸和大舅都会喝酒,此时在饭桌上喝开了,还拉着小妹夫跟着一起喝,而且还让杨柳一起喝酒。杨柳以明天上班为由,拒绝了大家的好意。

    何渠还有点遗憾,这个难得的机会大家聚在一起,就是要不醉不归才行的啊!

    然后他吩咐袁思盈:“盈盈,过来给你杨叔叔倒杯果汁,你怎么能光顾着自己喝呢?”

    袁思盈被这句“杨叔叔”吓了一跳,猛地看向坐在对面的杨柳,而他也正在看着她。两人虽然差了十一岁,可是这声杨叔叔她是绝对不会叫的。

    袁大庆喝上头了,说话都不怎么利索,伸出手哆哆嗦嗦的在饭桌上一比划,说道:“盈盈,听话,你是晚辈,就应该多做一些事才对,好好照顾你杨叔叔。”

    坐在旁边的李梅忍不住打了他一下,训斥道:“喝酒还那么多话,少喝点!”

    身为一家之主的姥爷发了话,说道:“今天高兴,你就让大庆多喝一点嘛!”

    大舅也跟着附和道:“大庆难得来一趟,我要跟大庆好好喝一顿。”

    这边袁思盈已经拿着饮料站起身,走到对面的杨柳身边,给他倒了一杯果汁。

    杨柳微微侧身,说了句:“谢谢。”

    袁思盈没说话,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饭桌上大家聊的热络,有时袁思盈也会插上几句话。而对面的杨柳显得单调多了,好像跟这种热闹的氛围融不到一起去,他绝不会主动说话,都是大家带动他,他才会说话。

    袁思盈在心里想着,这人也太孤僻了,性格内向的人在这个社会上怎么会吃得开呢?

    这时何渠想起来一件事,拍拍杨柳的肩膀,说道:“师弟,你不是要办卡存钱吗,正好盈盈在银行工作,你就存她那里得了。”

    杨柳没什么不可以的,便点头同意了。

    何渠又看着袁思盈问道:“盈盈,现在存钱都给什么礼品啊?你杨叔叔去你那里存钱,你可要拿些好东西给你杨叔叔。”

    袁思盈回道:“小姨夫放心,我肯定会给杨……杨叔叔多争取一些礼品。”说完暗自咬了一下舌,这声杨叔叔可真是拗口。

    何渠拍了一下桌子:“那好,等哪天你杨叔叔休息了就去银行找你。”

    后来大家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杨柳身上,纷纷说要给他介绍女朋友。

    这时李萍笑着说道:“你们不知道,今天是小杨第一天上班,我们护士站就有好几个单身小姑娘看上他了,还偷偷的跑去楼上心外科看他一眼呢。”

    此话一出,饭桌上的人都笑了,免不了要打趣一番,连袁思盈都忍不住把目光投过去。

    看不出来嘛,这个人还挺招女孩子喜欢的。也对,杨柳长的还算不错,到哪儿应该都不缺女人追的。

    纵使杨柳这么多年经山历海,可还是被大家闹的红了脸,末了说了句:“我暂时还没有结婚的打算,所以你们不要忙着给我介绍对象了。”

    何渠喝多了,哈哈大笑道:“你还不好意思了。”

    袁思盈也跟着笑了,这个人还挺好玩儿的。

    后来说说笑笑间,话题不知怎么就聊到了她身上,都说让她快点找男朋友,大家好喝她的喜酒。

    袁思盈瞪大了眼睛,愣了好半天才说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我才二十三岁,还小呢!”说着说着就闹了个大红脸。

    眼睛不经意间撇向对面,只见杨柳这个人也在憋着笑,袁思盈简直气死,刚才她还笑话他呢,这转眼间就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了。

    这时袁大庆已经喝高了,醉眼朦胧的说道:“二十三也不小了,我和你妈在这个年纪都结婚了。”

    李梅也忍不住笑了,插话进来:“我们家盈盈不着急,男朋友要慢慢挑才行。”

    姥爷也插话进来:“慢慢挑的话,好的都被别人挑走了。盈盈要抓紧找对象,我好喝我外孙女的喜酒。”

    李萍说道:“我们医院有好几个适龄男医生,长的都还不错,配盈盈正好。”

    李梅皱眉道:“当医生太累,而且还要值夜班,不行不行,我们家盈盈绝不找医生!”

    “哎呀我说二姐,你这个思想要改改了,医生怎么了?医生也很好啊!再说医生熬到副主任级别后,就不用上夜班了,就像咱们家何渠一样。”

    何渠喝的都找不着北了,大家的话听的断断续续的,喝多的人口无遮拦,伸手拍了拍旁边的杨柳,大着舌头说道:“我师弟人多好啊,你们考虑考虑我师弟。”

    此话一出,饭桌上的人一下子静了下来,这等惊世骇俗之语怎么当着大家的面就说出来了!

    杨柳简直没法在这里待了,本想告辞离开,可又不能就这么走,只能继续忍受着。

    袁思盈心里气的不行,怎么把她按在杨柳身上了?刚才她还叫他杨叔叔呢!

    她这个小姨夫什么都好,就是酒品不好,喝多了就开始胡言乱语,等到醒酒后又什么都不记得。

    李梅的脸色不怎么好,虽然妹夫说的是醉话,可是他当着大家的面说出这种话,难免让人尴尬。

    李萍掌心用力拍在何渠的后背上,怒道:“喝点猫尿就没个人样,你看你都说了些什么?”

    袁思盈不想把气氛搞的太僵,笑道:“小姨夫喝多了,说着玩呢,我们就别计较这些了。”

    杨柳把目光落在她身上,觉得这个女孩子还挺明事理的,说话做事皆有分寸。

    这时姥爷又开口说道:“我到觉得小杨这人挺好的,虽然比盈盈大了些,可是大点的男人知道疼人啊。”

    姥姥附和道:“嗯,挺好挺好,两个孩子都不错。”

    刚刚才缓和过来的气氛又急转直下,袁思盈尴尬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眼神求救般的看了一眼对面的杨柳,希望他能解决此时饭桌上诡异的气氛。

    杨柳收到信号,对大家说道:“我和盈盈怎么可能在一起呢?那样岂不是差了辈分,刚才她还叫我杨叔叔呢!我看大家也不用为我们两个的终身大事操心了,缘分到了自然会遇到心怡的那个人。”

    李萍接话道:“小杨说的是,都怪你师兄,乱点鸳鸯谱,等一会儿回到家我就好好的收拾收拾他。”

    袁大庆喝的已经趴在了桌子上人事不省,李梅没闲情管女儿的终身大事,得赶快把这个醉鬼弄回家才行。

    大舅也喝的不少,此时已经被大姨扶进了屋子里。看来今天的饭局到这里就结束了,袁思盈站起身,和妈妈一起把爸爸搀扶起来。杨柳也过来帮忙。

    李萍扶着何渠已经走到了门口,换鞋时何渠半天穿不上鞋,气的她大吼一声,何渠这才稍稍清醒了一些,在老婆的帮助下顺利的把鞋穿上。两人的孩子一直围在旁边,模样乖巧又听话。

    两个老人一直送他们到门口,身子不方便,就不送他们下去了。

    一想到明天大姨就要出国了,袁思盈心里的愁绪渐渐的晕染开来,这一别,再见面不知是何时。明天她还要上班,就不能去机场给大姨送行了,所以在离开之际,她抱了一下大姨。

    杨柳注视着这一幕,他没有错过她眼里积聚的泪水,砸在地上开出透明的小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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