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长大了

    文/乃兮

    云嬷嬷不认自己有害人的心。

    前厅不少跪着的太监宫女,听着一向云嬷嬷的讨饶,面上动摇。

    他们一个个心有不忍,甚至怀疑公主是不是和云嬷嬷之间有什么误会。

    后宫里的误会栽赃事情不少。人心难测,证物也可能说谎。

    当然,上了年纪的如陶公公,哪怕见了云嬷嬷如此讨饶,也不全然信云嬷嬷。

    宫里老人心眼可多。

    哪怕证据摆在面前,咬死不能认。不认还能有机会当冤案,被自家主子捞一把。认了可注定是死。

    谭公公对云嬷嬷和公主攀谈感情,颇不以为然。他慢条斯理说:“云嬷嬷,你的物件都交去了太医院。要是真有什么毒,哪怕不是嬷嬷藏的,最低也有个疏忽的罪。”

    身为嬷嬷,竟让人将毒放到自己身上来,自己又无所觉。这必然是疏忽,还是大疏忽。

    太监和宫女们一想,是这个理。不管云嬷嬷有没有下毒的心思,只要查验出了毒,高低得领罚。

    往后能领一条命驱逐出宫,已是嬷嬷命大。要是计较,还是丢命的事。

    他们心思摇摆,简直比船只掉头都快。

    谭公公在那儿继续问:“宫里的人都有自个认定的主子。不知道嬷嬷认定的主子是谁?”

    云嬷嬷望着公主方向,期期艾艾:“奴婢自从跟着公主后,再没过第二层心思。”

    本该动容的主仆情谊。可姜晏乔无动于衷。她百无聊赖,拿着筷子一下又一下敲起了酒盏。

    动作重复,姜晏乔在听,没有任何回应,同时也在走神发呆。

    云嬷嬷和知潼在她心里不太一样。云嬷嬷很和善,但正如谭公公所问,心里有认定的主子。

    知潼认定的是她姜晏乔,她们之间是君臣,是主仆,是挚友。但云嬷嬷认定的,一度是母后。

    她做了什么事情,云嬷嬷必然会日日禀告母后。等她年纪渐长,便初一和十五去禀告。

    父皇初一和十五,一定会留在母后身边。云嬷嬷一禀告,父皇和母后对她半月的行为一下子全知道了,说起话来,多是笑着打趣她平时的小事。

    她没有什么不可以对父皇母后说的小秘密,不认为有什么错。父皇和母后爱她,怕她年纪小,后宫之人伺候不上心。

    尤其母后。母后第一个孩子,是她的兄长姜齐光。光哥哥死后,母后对每一个孩子都上足了心。若非顺哥哥是男子,必然不可常留后宫,母后对顺哥哥也会如同对她一样。

    即便母后对顺哥哥算宽容,她也见过几次顺哥哥面色不愉从母后宫殿离开。

    顺哥哥与她怒急时说:“母后总是什么都想知道,什么都想掌控在自己手里。我已是成年的皇子,行事有自己的谋算。”

    他更常说的是:“永乐,你该长大了。”

    姜晏乔总回他:“顺哥哥,长大有什么好?长大后再也无法随意住在宫里,无法见到父皇和母后。顺哥哥长大了,都无法常常来看我。”

    她筷子停下。

    所以长大有什么好?

    姜晏乔浑然没察觉自己一会儿畅笑嬉闹如孩童,一会儿又陷入自我思绪感觉疲乏无趣。反反复复喜倦无常。

    门口,洪御医被送了进来。他碎步来到公主身侧,躬声:“参见殿下。刚送来的饰品中有一个银素环,里面裹藏了毒药。”

    姜晏乔侧头。

    洪御医低下身,用手帕拿着银素环给公主展示。银素环打造时,在一端留下了一截空心。另一端实心,扣入这一截空心便能调节银环大小,让人取戴方便。

    当这一截里被塞点毒药。旁人哪想着会专程掰开查验一下。

    后宫里看管严苛,剧毒的药可不好得。

    “是什么毒?”

    洪御医拿到毒药没有多久,无法一一对照已知毒药:“用银针查验不出,只试出里面一味是葫蔓藤。用后腹绞痛不止。还有几味药需细细分辨,有会让人肺腑糜烂出血的成分。”

    总之,阴毒至极。

    姜晏乔起身,一步步走到云嬷嬷面前。

    她问:“我可有任何一处对不起嬷嬷的地方?”

    云嬷嬷哑然。

    比起不熟悉的吴二小,姜晏乔对云嬷嬷的事了解多得多:“嬷嬷在宫中,吃穿用度从不比别的嬷嬷差。每年过节的赏赐,除了我殿里那些,母后也会给嬷嬷送一份。”

    宫里女官待遇要比宫女嬷嬷好,云嬷嬷的待遇比肩大多女官,可谓是半点没吃过苦受过难。

    “我伤了谢南川眼角那一回,难得所有陪同者包括知潼都受罚减了月钱。嬷嬷在殿里,好运没有被罚到。”

    姜晏乔再次问云嬷嬷:“嬷嬷在我这里过得如此自在了,到底为何要毒死我?”

    站在原处的洪御医收起银环,小心不让里头残余的粉沾染到旁人。

    云嬷嬷余光见了这一幕,哀伤注视着公主说着:“殿下,奴婢这银镯子有三个样式,隔三岔五要擦拭晾晒,那会儿必会换一个。这一回为了殿下大婚,特意出门前换了新,没想里面会有毒药啊!”

    姜晏乔没有动摇:“嬷嬷房里能进的只有我名下的其余宫女与太监。嬷嬷想说是谁放的?”

    云嬷嬷几乎下意识说起来:“玲珑!我发现了她私通——”

    姜晏乔打断:“她与太监的事,我知道。”那两人在深宫中你情我愿,胆子小到没边,不至于要陷害云嬷嬷,也不至于让云嬷嬷下毒毒死她。

    被点到名字的玲珑仓皇几乎摔出来,忙说:“奴婢冤枉,奴婢一点都不知道下毒的事情。”

    与玲珑相关的太监一同滚爬一样出来:“奴能证明。奴和玲珑绝无害嬷嬷和殿下之心。”

    谭公公脾气再好,闻言呵斥:“如此随意攀咬,真当主子是傻子不成?”

    云嬷嬷又连连求饶。

    姜晏乔问不出来。

    弄明白杀人行凶的事,一要搞明白手段,二要搞明白目的,其后就能明白是谁。姜晏乔知道谢南川、吴二小的手段和目的,却不明白云嬷嬷。

    之前在宫里没有彻底闹大,是她不确定嬷嬷手段。如今确定了手段,该确定其目的。

    她开口:“谭公公,问问哪里来的药。问不出来就关入柴房,交给旁人审讯。别弄脏了我的前厅。”

    谭公公恭敬:“是。”

    姜晏乔不想回卧室,转身往前院去。

    洪御医上前,紧跟着公主,询问公主:“不如臣给殿下去熬一碗安神药?”

    姜晏乔上回是喝安神药死的:“不用。”

    半点没安神。

    云嬷嬷见公主要走,喊声依旧:“殿下,殿下,奴婢真没有害殿下的心——”

    啼声撕心裂肺。

    姜晏乔转回头,遥遥看向柱子上捆着云嬷嬷。嬷嬷在前厅里一次又一次说祝福话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嬷嬷一次次毒死她,还有一次毒死驸马时在想什么?

    姜晏乔施舍了一眼给被遗忘的驸马。

    谢南川挣脱无望,颇萧瑟被捆在那儿。众人连审问他的意图都没有。

    考虑到云嬷嬷毒死过驸马一次,姜晏乔被狼狈的谢南川逗得莫名嗤笑了声。她当时被惊到慌忙奔赴亭子处,没想谢南川是想杀人,又遭殃被杀。

    洪御医见公主如此,生怕公主悲伤过度,惹出失心疯。是药三分毒,能吃当然还是:“不如臣把嬷嬷毒哑吧?左右她也说不出幕后主使。”

    语气相当诚恳,建议相当骇人。

    姜晏乔侧目:“洪御医认真的?”

    洪御医:“臣说笑的。臣只是没想到今日没喝到喜酒,没拿到赏钱,先要到公主府忙前忙后,做臣不擅长的验毒。”

    他真心惆怅:“臣最擅长的是小儿药症。”

    公主年纪小,一旦生病正好对上他擅长的。往后公主年纪渐长,就需要其他御医辅助了。

    他到公主府来,也是往后公主必然会有子嗣。他必然有活做的。

    姜晏乔万万没想到这一点,与洪御医干瞪眼:“你不擅长验毒?”

    洪御医:“常常有百姓学神农乱吃,以至于民间大夫才更擅长这些。这种剧毒之物,太医院也难找。说起来,锦衣卫和刑部倒有几个大人精通此道。”

    姜晏乔:“……”不是很想知道锦衣卫和刑部为什么擅长。

    她半天只想出一句:“很有道理。”

    前厅的门关上,暂且中云嬷嬷口中问不出结果的姜晏乔席地坐到前头台阶处。

    洪御医和跟出来知潼连忙劝说:“殿下还不如坐里面。”

    “我从里头拿张椅子给殿下,不要直接坐到地上。”

    没有理身边两人的劝说,姜晏乔低头拿哨子想吹。

    季将军没跟着她出来。

    她想找季将军。

    头又被凤冠扯了一下。

    姜晏乔神色平静,抬手抽出头发上又一支簪子。她直接将贵重的簪子丢在一旁,摘起了头上凤冠。

    花钿装饰为主,卸起来方便。簪子固形为主,一卸就导致她头发凌乱披散下来。

    花了大把精力折腾的头,没多少下就被姜晏乔毁了彻底。连最重要的冠,也沦落到侧倒在地。

    知潼上前帮忙打理:“殿下,我们回屋里坐着,我给梳一梳头。”

    “不用,我进宫一趟。”谭公公刚能拦她,不代表现在也有空拦着她。

    姜晏乔拿起哨子放到唇边。

    “啾——”

    她气没吹完,身后前厅的门打开。她不用回头也知是季将军打开的。

    姜晏乔把霞帔脱了,丢到凤冠之上。

    她忙碌完这一堆事,才扭头对身后望向她的季将军开口:“里头让温副将和谭公公忙。你与我进宫一趟。”

    这回谁都不准阻拦她。

新书推荐: 问苍天 [家教+龙族]赌狗我和老公你 你*******] [莲花楼]旅行花花的大熙风物志 她与刀红[悬疑] 苟在末世的小人物 囚崖 拯救世界?拿错剧本了 推荐快穿言情小说 窃玉